2024-09-02《洛丽塔》:单向度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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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丽塔,是“我生命之光,我欲念之火。我的罪恶,我的灵魂”的洛丽塔,是“舌尖向上,分三步,从上颚往下轻轻落在牙齿上”轻轻叫出的洛丽塔,灵魂意义的罪恶和肉身意义的命名,这些都是纳博科夫笔下的洛丽塔,当斯坦利·库布里克用电影讲述“洛丽塔”的故事,在节制和含蓄、隐喻和暗示中,张开的只是内心深处的欲念之火,甚至它是一个老男人单向度的欲望表达,在成为社会学意义的“恋童癖”的样本之外,库布里克构建的是欲望背后的权力和人性,它以分裂的方式最后走向了坍塌。

杭伯特对于洛丽塔的欲念,从一开始草坪上看到性感的洛丽塔,到为她细心涂抹指甲,看她摇动身子玩呼啦圈,乃至之后在旅馆里迷恋床上入睡的洛丽塔,这些都可以看做是欲望的肉身化呈现,但仅仅如此而已,它是微妙的,它是想象的,它是扩张的,但最后却被收了回来,从张开到收拢,库布里克对“洛丽塔”象征的欲望体系的搭建,并不在色情意义上,这其中的原因除了当时好莱坞的体制规则之外,更在于影像化的洛丽塔只是库布里克为杭伯特构建的一个体系:它的目的不在于欲望本身,而是让欲望得到满足的可能方法,这种方法涉及的是权力,以及权力关涉的伦理和个性,最后只能呈现为一种单向度的投射。

从杭伯特来到美国兰斯代尔小镇遇到洛丽塔,到最后未完成“完美谋杀”而得到了完美谋杀的结果为止,这一段可以看做是纯粹的欲念之火的燃烧:当夏洛蒂带着杭伯特打开后院的门,性感的洛丽塔就在草坪上半躺着,曼妙的身材、迷人的眼神一下子攫住了杭伯特的心,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之后三个人看恐怖电影,以杭伯特为中心,夏洛蒂和洛丽塔母女抓住了杭伯特的双手,在她们看来是寻求一种保护,但是在杭伯特那里却成为了抚摸;之后在“夏季舞会”上,杭伯特偷偷在花丛和廊道里观察洛丽塔,这是一种窥视,在不被人发现中满足了自己的窥探欲;之后洛丽塔为他送早餐,杭伯特在房间里把洛丽塔写进日记中,他后来对发现了秘密的夏洛特说,这是自己的小说创作,也就是说,他把自己的欲念都投注到小说式的虚构中,将日记本锁进抽屉更是一种私密欲望的表达,而在洛丽塔面前,他选择了艾伦·坡的诗歌,洛丽塔将其中的“回忆姐妹”(Vista-sister)置换成了“甜美的洛丽塔”(Lolita-sweeter),看起来这是洛丽塔的自我命名,但实际上就是杭伯特的一次书写,他将欲望变成了诗歌,“洛丽塔”入诗正如纳博科夫“舌尖向上,分三步,从上颚往下轻轻落在牙齿上”一样,欲念的符号在舌头的搅动中变成最肉身化的命名。

导演: 斯坦利·库布里克
编剧: 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 / 斯坦利·库布里克 / 詹姆斯·B·哈里斯
主演: 詹姆斯·梅森 / 谢利·温特斯 / 苏·莱恩 / 加里·科克雷尔 / 杰里·斯托文
类型: 剧情 / 爱情 / 情色
制片国家/地区: 美国 / 英国
语言: 英语 / 法语 / 西班牙语 / 德语
上映日期: 1962-06-13
片长: 153分钟
又名: 一树梨花压海棠(港/台) / 萝莉塔

当洛丽塔参加夏令营而离开兰斯代尔的这个家,属于杭伯特的欲望才暂时停息,但是此前所有的欲念正因为变成了想象、窥视和命名,实际上是这种欲念本身所限,一个大学教授,一个刚来美国的犹太人,一个离婚的老男人,怎么可能正当光明表达对洛丽塔的欲念?但是也正因为社会规则和所谓的伦理原因,对于杭伯特来说就是一个机会,因为洛丽塔的母亲夏洛蒂在丈夫去世7年之后成了寂寞的女人,她对杭伯特这个儒雅的男人发起攻击,不也正是欲念的展现?那封写给他的表白信里提到了“一见钟情”,说到要他成为终身伴侣,这是夏洛蒂对杭伯特的表白,但恰恰就是杭伯特想要对洛丽塔说的话,于是轻易完成了一次置换,杭伯特拿着这份信在大床上哈哈大笑,因为这意味着自己对于洛丽塔有了更多的机会:他在看到花园里的洛丽塔而一见钟情,所以选择留下来;他和夏洛蒂、洛丽塔成为了一家人,有了接触和记录洛丽塔的最好机会,他从这家的访客变成夏洛蒂的情人,就有了和洛丽塔在一起更合理的理由。

于是他和夏洛蒂结了婚,于是他成为了洛丽塔的父亲,这是杭伯特身份的一个变化,也是欲念向着另一个阶段发展的标志。从这里开始,尽管和洛丽塔在一起的理由完全合理和合法,但是已经从欲念本身变成了欲望满足的方法构建,也就是说它所凸显的是一种权力:父亲的权力。夏洛蒂发现杭伯特所写下的那些关于洛丽塔的日记后大为恼火,她认为杭伯特是一个骗子而洛丽塔是小荡妇,在这个对于杭伯特来说几乎无法收拾的结局面前,意外发生了,愤怒的夏绿蒂被一辆车撞死——本来杭伯特发现那把枪里装有子弹,而夏洛蒂对他说没有子弹,他正想制造“完美谋杀”,不想在犹豫和退却中完美谋杀真的发生了,当夏洛蒂死于车祸,那么横亘在他和洛丽塔之间的障碍就没有了,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可以完全拥有洛丽塔?

但是在那一刻他成了失去了母亲的洛丽塔的继父,而不是欲念之上的情人,所以一方面杭伯特拥有父权就是拥有支配权、掌控权,可以有更好的机会接近洛丽塔,欲念不再羞羞答答、遮遮掩掩,另一方面身为父亲却不应该对洛丽塔有所企图,他所起到的作用就是照顾她、保护她,而不是占有她。这就是杭伯特的困境,也是库布里克制造的欲望分裂——它更以单向度欲望的展现方式注解了某种悲剧的发生。杭伯特带她离开兰斯代尔,为的是不让她和所谓的男生鬼混;他们来到了杭伯特教学的伯德斯里学院,给洛丽塔选择了当地的学校,在告知了她母亲意外离世之后,他安慰哭泣的洛丽塔,在洛丽塔“你再也不要离开我”的祈求中得到满足;在伯德斯里,洛丽塔加入了学校的公演剧团,杭伯特又极为不满,再次带她离开,“不要工作,不要教育,不要演出”就是告别一切世俗的东西,他们一路旅行似乎在享受着属于他们的时光……

《洛丽塔》电影海报

在杭伯特看来,一方面是情人一方面是父亲,父亲的掌控权为和洛丽塔在一起创造条件,但是当他们在一起杭伯特又必须以父亲的身份出现,所以实际上在杭伯特拥有了对洛丽塔更多权力的同时,他也在失去欲念投射的可能,甚至于他被取消了情人身份而只是一个在众人面前出现的父亲,医院的遭遇充分说明了身为父亲的杭伯特根本没有最后的控制权,那个他并不知道的“叔叔”带走了洛丽塔,让他的权力体系乃至于一直投射的欲望体系完全崩溃,而当几个月后洛丽塔给他寄来一封信,大头的“爸爸”再一次将他的欲望世界解构:洛丽塔结婚了,洛丽塔怀孕了,洛丽塔和迪克住在一起,洛丽塔陷于经济困难要杭伯特解困,这变成了父亲对女儿的一种职责,当杭伯特再次拉住洛丽塔的手,哀求她跟自己一起离开,“我们可以共度余生。”但是洛丽塔拒绝了,留下的只有杭伯特流下的眼泪和在雾中离开的汽车。

自始至终洛丽塔对杭伯特没有任何的爱和欲望,所以这就成为了杭伯特自我投射的单向度欲望世界,他想拥有对洛丽塔永远的掌控,却失去了一切,而对于洛丽塔来说,那个“奎特立”却是自己为之疯狂的人,是一个她心目中的天才,这是一种属于她的欲念?奎特立的确有其人,而且几次出现在杭伯特面前,作为一个剧作家,奎特立其实也是洛丽塔的一个投射符号:它是戏剧,它是虚构,它是对压抑的释放,它是陷于困境的解脱,所以奎特立会以辛夫医生的身份、叔叔的身份、警察的身份出现,在洛丽塔的世界里,他就是作为杭伯特的对立面而存在,酒店里两人背对背对话就是一种隐喻,而当杭伯特再次来到兰斯代尔的房子,看到了睡在白布下面的奎特立,终于拿出了那把枪朝着醉酒的奎特立打去,“洛丽塔在哪?”这是欲望和欲望的最后对决,奎特立受伤甚至死去,是被虚构的欲望之死,而被洞穿的那幅洛丽塔画像,不更代表了权力对欲念的最后控制?它毁灭了作为欲念符号的洛丽塔,也破坏了自我投射的欲望世界,“洛丽塔,我生命之光,我欲念之火。我的罪恶,我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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