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9-02 《冬冬的假期》:转身而去的童年往事

冬冬系好了鞋带,整理好书包,告别外公外婆、舅舅舅妈,和妹妹坐上了爸爸来接他们的汽车。并不漫长的暑假结束,对于即将进入国中的冬冬来说,却是新的人生起点,只不过这样的人生起点没有明显的刻度,夏蝉还是没完没了地叫着,热浪依然拂过稻田,外公家门口的蒲葵浓密地遮住太阳,台南铜锣村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但是对于冬冬和妹妹婷婷来说,这一段时光却已经铭刻在心里,所以在那告别的时候,变得有些不舍,有些依恋。

婷婷在上车之前,呆呆看着村里渐渐走远的寒子,这个不讲话的女人撑着那把破雨伞消失在她眼中,她叫着名字,却没有回头,或者在寒子的世界里,婷婷是容易被遗忘的,甚至从来不曾记住过,这个被玷污过的女人像一个疯子,但是在婷婷的世界里,她是和蔼的,是亲切的。而冬冬在爸爸汽车开到小河边的时候,对着在河里赤裸游泳的小伙伴叫道:“我还会再回来的。”忘情地挥手,是恋恋不舍,而当汽车消失在村道里的时候,这里的电线、水稻、农舍、蓝天依然如故。

: 侯孝贤
编剧: 朱天文
主演: 梅芳 / 古军 / 王启光 / 颜正国 / 陈博正 / 杨丽音 / 林秀玲 / 李淑桢
类型: 剧情
制片国家/地区: 台湾
语言: 汉语普通话 / 客家话 / 上海话
上映日期: 1986-04-18
片长: 93 分钟
又名: A Summer At Grandpa's

冬冬和婷婷不是第一次来到乡下外公家,所以即使这一次的离去也还会有再一次的到来,还会有下一个并不漫长的假期。但是对于他们来说,这里的一切给了他们成长中不经意的转身,转身而见的世界里有疾病、罪恶、疯癫和死亡,有恐惧、不安、惩罚和逃避,但是那些东西却在这纯净自然的世界里变成一种收获,变成“我还会回来”的期望。就像小学毕业的冬冬,在即将跨入国中的转折中,慢慢看见陌生的东西,也慢慢体会了什么叫成长。

小学毕业,同学们在毕业典礼上的演讲道出了这一种成长,六年前的懵懂,六年前的无知,到现在变成了挥泪惜别,变成了依依不舍。这是在典礼上的感悟,这种感悟或者太书面,或者太仪式,其实并未在冬冬的“告别”故事里留下什么印象,而当他坐着火车,走进外公家的时候,一切的改变才真正开始。因为妈妈生病,爸爸照顾妈妈,冬冬和婷婷才要去外公家过暑假,所以对于他们来说,是父母亲情的疏离。而遥远的外公家似乎并不是充满趣味的,妈妈在病床上交代他们时就说,到外公家要每星期写信,不要乱打电话,要早睡早起。这是规则,冬冬点点头,实际上这样的生活对于冬冬和婷婷来说,是有些不适应的。从大都市到小山村,实际上是进入了另一个成人世界,尤其是外公的诸多规定对于他们来说,是严肃生活的开始,对于冬冬来说,也是解构的开始。所以在火车站,遇到了自己的同学,他们虽然开始谈论大都市的东西,比如迪斯尼乐园,比如打电话,但是对于冬冬来说,却开始了一种远离,冬冬遵守着妈妈的规定,到外公家不许打电话,所以当同学说电话联系并报出了电话号码的时候,冬冬根本没有记住,在他看来,似乎要抛弃属于都市生活的一切。这种抛弃有时候看起来显得极不情愿,甚至带着某种不安。在上火车之后,婷婷要解小便,而火车动起来之后,她却陷在很急又解不出的状态下,以致最后解在了身上。

这可以看作是焦虑的一种表现,火车不是连接着城乡,而是从城市抵达乡村,所以婷婷解在身上的小便是对于那个即将抵达短暂开始的乡村生活的不安。而在抵达的过程中,小舅因为送碧云下车而错过了中途上车的时间,也可以看做是另一种焦虑的开始,因为在冬冬和婷婷看来,小舅是最亲近的人,在只剩下两个人的车厢里,他们陷入了一种短暂的失望。而实际上,当他们最后和小舅重逢到外公家之后,眼前的外公也的确是一个不易接近的严肃老人,不苟言笑的他只是在为别人诊断疾病,也没有高兴地招待他们。而在此后的假期中,他们也感受到了外公的严肃,甚至冷漠,冬冬在楼上玩跑步游戏的时候,外公一脸严肃走上来,冬冬立马停止了游戏;在河里与小朋友游泳的时候,因为妹妹婷婷将大家的衣服扔到了河里,冬冬回家之后便是罚跪在那里;而在一次吃饭的时候,婷婷因为东西掉在了地上发出了声音,外公狠狠看了她一眼却不说一句话,吓得婷婷不敢出气。

《冬冬的假期》电影海报

而在冬冬眼里,外公更是不近人情的长辈。小舅和碧云没有结婚,不想碧云竟然怀孕了,这让外公很是生气,碧云的妈妈来到外公家里吵,外公拿着锄头追着小舅,还在路上大骂小舅,一转身,又将小舅的摩托车砸破。没有办法的小舅只好和碧云租住在另外的房子里,而他们结婚的时候,一家人都没有到教堂里见证他们的结合,只有冬冬一个人坐在下面,他听牧师为他们祝福,看他们彼此鞠躬,但是碧云没有穿婚纱,所以冬冬在写给妈妈的信中说:“林阿姨没有穿婚纱,一点也不漂亮,而小舅像是不存在一样,全家都没有去。”缺席的仪式对于冬冬来说,是外公的冷漠造成的,所以在冬冬的世界里,逐渐打开了他感到陌生的成人生活。

对于成人世界,他首先是观望。小舅和碧云的爱情让他感到尴尬,而寒子却又让他感觉到疯癫。这个不讲话的女人游走在村子里,在山神庙前面她点烟抽烟,而在她的家里,他们看见捕鸟的男人玷污了她,他们远远地看见寒子的父亲追打着男人,而他也听到外公说起寒子流产的消息。而在与小伙伴玩耍的时候,他们还看见在桥洞下抢劫东西的贼,趁着司机熟睡,从他们口袋里偷去钱财,拿走手表等值钱的东西,甚至还有举着石头的那个人,当司机醒来发现他们的时候,会狠狠砸下去。不管是寒子还是盗贼,在冬冬的世界里,充满了莫名的恐惧,那是有关疾病、罪恶、疯癫的片段,而在这个成人世界里,冬冬并非是一个简单的旁观者,他在慢慢走近,慢慢介入,慢慢读懂。

实际上,乡村里并非只有冬冬看见的成人生活,那些蝉鸣,稻田,大树都是一种纯净的存在,甚至这里没有频繁的台风,没有隆隆的雷雨,一切都清新自然。冬冬下了火车在等小舅的时候,拿出了自己的电动汽车,一开始是自个儿拿着遥控器自娱自乐,但是后来那些小朋友围拢过来,和冬冬手上的电动玩具不同,他们手上拿着的是一只乌龟,于是乌龟和电动玩具开始了游戏,而这也象征着现代和传统、工业与农业社会的融合,他们并不熟悉,但是游戏的本质让他们一起欢笑,甚至后来冬冬把自己的电动玩具和小伙伴的乌龟进行互换,这种互换让他也做好了融入乡村的准备,以致后来,村里的小伙伴每人拿着一只乌龟要和冬冬换玩具,只是玩具有限,他们只能在土地庙前面看谁的乌龟跑得最快。

互换是一种融合,尽管总是穿着长袜子的冬冬和拿着玩具电风扇的婷婷在小伙伴面前还是具有都市符号,但是在他们一起玩耍中这样的符号特征已经没有了意义。他们一起在小河里光着身子洗澡,一起去田间捉青蛙,一起从捕鸟人箱子里拿走麻雀,冬冬已经完全融入了他们的生活,而在这种融入中,他也慢慢介入到成人世界里,看见了他们的真情。疯女人寒子对于冬冬和婷婷的触动最大,冬冬和小伙伴去玩的时候,是不想让婷婷跟着,所以他们快速奔跑消失在田间,而婷婷也跟着他们,只是在跨过铁轨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当冬冬不安地转过头来时,发现婷婷已经没有了身影,而远处一列火车正疾驰而来。在婷婷跌倒在铁轨里的生死之间,寒子迅速跨进铁轨,将婷婷抱出,这是,火车呼啸而过。惊魂未定的冬冬看着寒子背着婷婷走在乡村的路上,而婷婷也任凭冬冬在后面叫喊着让她下来而不予理睬。寒子把婷婷背到外公家门口,然后微笑着离开,婷婷从此不再对这个疯女人害怕,在那一次一只鸟死去之后,寒子主动爬上树,要将死去的小鸟放在鸟巢里,不想从树上跌落下来,而在外公治疗的过程中,抱着洋娃娃的婷婷主动爬上了寒子的病床,与她睡在一起。

而那两个抢劫的人,冬冬是害怕的,但是当冬冬给小舅送东西的时候在小舅家里发现了这两个人,后来才知道他们是小舅一起长大的朋友,小舅也告诉冬冬不要和别人说,但是看见过桥洞下抢劫那一幕的冬冬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外公,警察找上门,最后小舅被关了起来。小舅和窃贼之间,本来也是善与恶的明显分野,但是却有着浓浓的情意,小舅甚至因此而成为窝藏犯也不主动说出他们。而在外公那里,小舅和劫犯的事却并不被包庇,他主动打电话给警察,是小舅被抓,而在小舅关进去之后,他又通过努力,让认识到自己错误的小舅放了出来。

不管是小舅对于友情的袒护,还是外公的无私,其实都是一种可贵的情谊,而冬冬在这样的故事里也深刻认识到了成人世界里的那种责任,对于外公,冬冬也逐渐看见了他亲切的一面,外公对他讲自己老房子的故事,给他看曾经的那些发黄的照片,本来要去医院看望生病的妈妈,因为寒子从树上摔下来,外公便留下来为她治病。在小舅出来之后,外公和冬冬一起去小舅和碧云租住在外面的房子。站在小村的树下,外公给冬冬讲出了他的心里话:“寒子在这个世界上是一个很不幸的人,但是她自己不会觉得,他父亲的关心和挂念是一辈子的,才可怜。”所以外公最后对冬冬说:“父母看管子女也不可能一辈子,只能在他踏入社会之前,替他打好根基,教他做人起码应该有的一些东西……”

这便是一个真实的外公,一个真情的外公,和那个自然纯净的村子一样,虽然有着各种束缚和规则,有着各种无法解释的传说,“牛沿着河到了大海就变成了海牛,要吃人的。”“死去了的鸟只有放到河里,它才会投胎转世。”但是在融入其中之后,才会发现它的美,它的真,而冬冬在对于眼前这个成人世界的观望中,慢慢收获了一种属于自己的成长,所以当他转身而去的时候,并不是颠覆和突围,而是介入和融合,他不再被隔离,不再焦虑,那一声“我还会再回来”的告别预示着这样的世界会在他的心中永远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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