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9-02 《约翰列侬的理想世界》：当自我被神话碾碎
他获得过“大英帝国最高崇尚者”称号，他是全世界最著名的披头士乐队灵魂人物，他是亿万歌迷心中的偶像，他是反战的坚定和平主义者……对于约翰·列侬来说，他创造了一个神话，但是当经历了“60年代正在觉醒”、“70年代是一场闹剧”的躲避、抗争和反叛之后，“试试八十年代的故事”却最后成为一个个体消失的终点，他用音乐、用和平主义、用爱，甚至用毒品构筑的自我保护的世界，最后却依然被另一种神话所碾碎，1980年12月8日晚上10点49分，那一声刺耳的枪声响起在约翰列侬的世界里，“活在梦想乐园中”也是死在“Imagine”的世界里。
“我是叛逆者，但也想被人接受，但我无法改变自己成为另一个人。”叛逆和被接受，我和他人，在约翰·列侬看来并不是矛盾体，并不是非此即彼的对立，只要抛弃那种非自我的符号，只要不成为另一个人，就可以完整地活下来，所以列侬对于那张名为“Imagine”的专辑，只有一句话：“《Imagine》只有天空，只有为今天而活，这里没有天堂，也没有地狱。”想象是一种存在状态，是一种生活方式，但其实对于烈农来说，是一种对于现实的反抗，是对于自我的保护。
四岁时父母离异，被送到姨妈家抚养，之后父亲参加战争离开他，而十六岁时与母亲重建感情时，那一场车祸又将希望埋葬。这是列侬记忆中两件关于分离的往事，离异和车祸，都带走了家庭的温馨和爱，都在他的心里投下了某种阴影，“两件事让我愤世嫉俗，内心充满怒火。”当列侬对着话筒，声嘶力竭地唱着“Mother”的时候，他或者是在呼唤，或者是在发泄，或者是在寻找解脱，而对于一个人的成长来说，在遭受创痛的时候最需要的是一种保护，在被保护的世界里重新寻找爱，寻找自我。对于列侬来说，这种保护就是音乐，从1955年初在学校里组织“采矿人”乐团，到1960年组建“披头士”并开始在各地演出，从第一支单曲《Please Please Me》的诞生，到1962年与伦敦Parlophone签下录音合同开始“不列颠入侵”，列侬的世界里有了最好的保护者，虽然在“酒窖”地下室演出时，和小混混大家，使得演出变成了一场暴力，但是不论是对于列侬，对于披头士，还是对于英国摇滚乐，都开始了“60年代正在觉醒”的辉煌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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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导演: Andrew Sol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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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教将会萎缩、消失，我们将比耶稣更受欢迎。”初露锋芒、大受欢迎，对于披头士和列侬来说，在神话般的光芒中，他们的确把自己当成了“人间神”，而这种言论在当时引起了轩然大波，不仅是争论，更变成了宗教人士以及极端人员对他们攻击的借口，“3k党”就警告说，他们会在演唱会出现。果不其然，在演唱会之外，披头士的唱片被焚烧，而这一把火也将披头士和列侬建立起来的神话世界烧尽。实际上，对于列侬来说，他并非是要一个高高在上的神话符号，他只想让自己不受某种被抛弃的伤害，但是在60年代的觉醒中，这一步一旦跨出去就超越了自己控制的范围。音乐制造了荣誉，也制造了伤口，而在这种走向对立的世界里，披头士又用毒品建立了另一个自我保护的世界。
而第一个吸食大麻的就是列侬，当披头士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后不久，吸毒事件又一次将他们推向了风口浪尖，“你们在吸大麻？”这是媒体抛给他们的问题，而他们的回答是“是。”“是”是一种肯定，在这种对于肯定的单一解读中，即使再多的解释，也无济于事，而曾经披头士的音乐制作人布莱恩就是因为吸毒过量而逝世，所以即使吸毒像那个关于耶稣的宗教问题一样，被大众和媒体所夸大，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个无法躲避的标志性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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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翰·列侬的理想世界》海报 |
“我头脑里超现实主义的画像变成了现实。”列侬说，这是毒品带来的迷幻，还是神话破灭之后跌落到现实的残酷？世界最受欢迎的摇滚乐团陷入到争议的困境中，而对于列侬来说，他需要寻找另一个保护者，而那时候小洋野子出现了，一个是摇滚歌手，一个是先锋艺术，而他们却在一种充满温馨的行为艺术中相遇。列侬参观展览，爬上了梯子，拿着放大镜寻找画作上的文字，这里没有“他妈的”，没有暴力，只有很正面的文字，相遇而相识，相识而相爱，其实在两个人的世界里，不管是艺术上的共同追求，还是人生之路上对于爱的渴求，让他们走到了一起。“幸运的是，在错误的时候遇到了你。”小野洋子对着列侬说，“不幸的是，你总是对的。”列侬对着小野洋子说，他们睡在那张宽大而舒适的床上，在一起录音、一起做爱之后，则是一起微笑，彼此看见对方。
这是列侬第二次爱情，这是列侬的第二个世界——音乐之外爱的世界，而这个世界更是他寻找的保护者，那架梯子，那个放大镜，仿佛都是一种隐喻，那次相遇，那种相爱，仿佛就是一场行为艺术，他们裸体面对彼此，他们深入对方身体，似乎在爱的欢愉和契合中找到了曾经丢失的自己，他们是一体，他们是自我——共同创作的《两个处子》专辑就是对于他们爱情的注解，甚至，爱情取代了音乐。披头士乐队在保罗退出之后，几乎处于解体的境地，而列侬似乎在单飞的状态中找到了自己的另一个音乐世界。
这是一种成长，挫折、质疑之后重新回归，神话破灭之后回到自我，但是需要被保护的欲望并没有从列侬的骨子去去除，他戴上了眼睛，通过玻璃镜片他才能看清这个世界；他留出了长发，只有这部分遮蔽面庞的长发才能不使他一览无余，甚至在爱情的行为艺术中，他钻进了白色的帐篷里，外面是各种摄影机，是各路记者，问答和对话却是隔离：他和小野洋子在床上接受记者采访，开展“床上和平行动”。看起来，列侬像一个疯子，在自己的世界里创造另一种生活，实际上，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对世界的态度。“我是乐观主义者，我不是疯子，有很多人和我一样。”列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在抗击这个社会。
这是1969年的世界，列侬所反对的是越战，作为一个和平主义者，列侬和小野洋子既是一种艺术创作，也是对战争的抗议，在那张大床上，他们身穿白色的袍子，整整七天不下床，却接受各大媒体的采访和拍照。在和漫画家卡普先生的对话中，关于羞辱和裸体，关于道德和战争，关于偏执和个人选择，关于谈论自己和为全体代言，一场争论其实是对于现实的反讽，卡普先生似乎气急败坏，而列侬摸着自己的胡子，小野洋子抽着烟，“我们是给和平一个机会，我们是代表一个人的人性。”最后的卡普只能狼狈离开，而在大家合唱的《Give Peace a Chance》中，完成了对于和平最生动的定义。
实际上，和小野洋子相爱，列侬多少成为卫道士攻击的目标，她被媒体叫做“那个丑女人”，他“让全世界都知道了私处”，但是在两个人的世界里，爱似乎抵挡和化解了一切，而在行为艺术一样的爱情里，他们建造了不容许外人闯入的壁垒，而这中保护又像是一个神话，让列侬嘲笑了社会的虚幻，体会到了梦想的意义，却也完全走到了那些极端者的对立面。那块高大的和平广告牌上写着“WAR IS OVER”，底下是一行更小的字：“if you want it”，而落款是“Happy Christmas from John ＆Yoko”，和平是战争的终结，和平是节日的温馨，和平也是自我的选择，这是列侬和小野洋子发出的另一个艺术化的和平宣言。
但他们只能生活在自己的梦想乐园里，披头士在屋顶上做了最后一次演出，不能代替的摇滚神话到了终点，而对于列侬来说，似乎在爱情中也慢慢走向了平淡，结婚生孩字，像一个合格的父亲抚养西恩，三个人一起度过休闲的时光，当“70年代的闹剧”落下帷幕的时候，列侬似乎看到了属于自己的80年代，“试试80年代的故事吧！”虽然有过种种的误解和挫折，有过因吸食大麻、因制作裸体画作而被捕，有过和小野洋子的分离，但是对于列侬来说，爱让他拥有了最坚实的保护，让他重新发现了真实的自己，“我相信爱、和平、正向思考。”这是小野洋子对于生活寄予的希望，也是列侬对于那个梦想乐园生活的期望，但是这个近似童话的故事最终还是敌不过一声枪响。
1980年12月8日的那个寂静晚上，因为这一声枪响，而永远变得刺耳，刚下车的列侬在纽约自己的寓所前被一名据称患有精神病的美国狂热男性歌迷马克·大卫·查普曼枪杀，卒时年仅40岁。枪声划破了夜晚，随着那一幅眼睛掉落在地上摔成碎片，仿佛列侬的神话世界也被无情地碾碎了。因为失去爱而寻找爱，因为战争残酷而渴望和平，也因为愤世嫉俗而反叛，因为保留自我而不同流合污，列侬的神话符号不仅仅在于音乐，在于艺术，在于爱情，更在于人生，在于人性，在于灵魂。那间大房子里，列侬坐在钢琴前，弹奏着最后他的灵魂之歌——《Imagine》，而穿着白色衣裙的小野洋子缓缓拉开落地窗上的窗帘，在灵魂的对话中，让阳光进来，让绿色进来，让自然进来，让美好进来——反叛只为接近最真实的自己，只为“无法改变自己成为另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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