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2-12《狗阵》:人模狗样的生活

温暖的结局出现在最后:二郎驾驶着摩托车在荒野中疾驰,迎着沙尘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身后的背包里是出生不久的小狗,它在张望着这个陌生的世界。人和狗在无人之地,虽然未知,虽然迷惘,但是逃离了束缚意味着走向了一种自由,字幕打出:“献给那些再上路的人。”二郎和小狗成为“再上路”的人和狗,他们结合成了命运共同体更是指向了一种神话隐喻:二郎成了神勇的二郎神,细犬小狗则成了哮天犬,他们组合在一起就构成了人和狗“狩猎冲锋,斩妖除魔”的神话原型。

“再上路”构成的神话原型,当然是管虎对于这个充满荒诞感和超现实主义的故事的一种解读,但是在神化之前是“人化”,也就意味着他们真正“再上路”之前是“上路”,人如何上路?狗如何新生?一个叫赤峡的西北小镇,就是管虎所设置的“狗镇”,当一辆满载着乘客的汽车因为遭遇“狗阵”而侧翻,意味着“上路”成为了一种灾祸,意味着人必须面对无处不在的灾难,而灾难何来,那就是那些狗所构成的危害。从这里开始,人和狗处在一种对立的关系里,像狼群一样的狗群从荒野的四面八方蜂拥而来,人所乘坐的大巴车侧翻,造成了“事故”,而此地离赤峡镇只有10多分钟的车程,当警察赶来,拖着车便离开了狗群,回到了人类世界。

人与狗的对立从赤峡镇之外开始,但是在赤峡镇内部,人和狗的对立也构成了一种社会现象,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就是那些狗,他们抢夺食物,他们追逐人群,他们占领地盘,狗横冲直撞似乎就是一个狗镇。为了消除狗的隐患,镇里组成了巡防队,开始了抓狗打狗的工作,人类用各种工具捕获狗类,然后将它们送到了收容中心。二郎回到故乡之后,也被当警察的同学说服加入了巡防队,在加入巡防队之前,二郎在撒尿的时候遇到了广播里所说最凶猛的那条细狗,后来他孤身一人将细狗引出来,本想将它捕获不想竟被它咬伤——人与狗的对立在细狗攻击、二郎受伤中达到了极端。

导演: 管虎
编剧: 葛瑞 / 管虎 / 吴兵
主演: 彭于晏 / 佟丽娅 / 贾樟柯 / 周游 / 胡晓光
类型: 剧情
制片国家/地区: 中国大陆
语言: 汉语普通话 / 西北方言
上映日期: 2024-06-15
片长: 116分钟
又名: 狗镇 / 斗狗 / Black Dog

但是人和狗的对立只是某种表象,当大巴车遭遇侧翻的时候,狗群并没有攻击,是人类对狗天生具有的恐惧导致了侧翻,而这种天生的恐惧是因为狗变成了狗阵,更在于曾经是家狗的它们完全变成了野狗。同样那条凶猛的细狗,生活在居民区里,它原先也应该是一条家狗,但是因为主人的抛弃,它成为了野狗。家狗变成野狗,野狗组成狗阵,这里是主人的缺席;但是在对立关系里,打狗行为又体现着人对动物的暴力,一开始巡防队组建是为了捕捉那些没有主人的野狗,但是因为捕获狗有奖励,所以巡防队竟然捕获起家狗,一个小女孩最喜欢的宠物狗进也被抓进了巡防队的聋子,她哭喊着希望留下自己的朋友,但是巡防队还是不由分说以除害的理由要将它带走,正是二郎的一次“背叛”,放走了这条宠物狗,也使得关于个体的人与狗对立走向了一种对话。

二郎成为巡防队之前曾经只身去抓那条细狗,不想细狗反过来咬伤了他,这是人与狗对立的表现;但是在被巡防队抓住之后,细狗被关进了笼子,二郎开着带有细狗的车行驶在荒原上,在沙尘暴的猛烈攻击下,卡车侧翻,自无法前进的情况下,在大风呼啸的恶劣环境下,二郎把细狗放了出来,然后让它在驾驶室里避风,这里就有了对对立关系的解除,但是细狗一开始似乎认可了这种关系,但是它的凶相又发作,咬了二郎,但是这次被咬和前次不同,二郎被打了狂犬疫苗,但是听说他之前也被咬伤,所以他们将二郎和细狗关在一起进行隔离观察,按照他们的说法,在十天之内如果狗活下来人就没事,如果狗死了人也难逃劫难。二郎和细狗被关在一起,这是医学隔离的开始,实际上却是他们从完全的对立走向对话的开始——因为他们是死是活的命被捆绑在了一起,这种同一性关涉的是狂犬病相关的命,更关涉的是他们相同的命运。

细狗从家狗变成了疯狂咬人的野狗,是因为它没有了主人,二郎回到赤峡,是因为他被假释,但是家里已经空空如也,灰尘覆盖在家具上,只留着家人的照片和父亲的奖杯,“老骆驼”告诉二郎他的父亲已经搬到动物园去住了,所以二郎也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这是他们具有同一性的一面;细狗成了野狗,野狗会咬人为成为一海,所以要用工具将它捕获,最终被关进笼子进行驯服,而 二郎十年前因过失杀人导致了胡屠夫的侄子身亡,所以他被判入狱,监狱就是对他进行驯服的笼子;二郎出狱之后回到赤峡镇,就是要重新做人,加入巡防队是社会对他的接纳,更重要的是要做证件,面对镜头“不要笑”的提示所完成的就是进入社会正常秩序的证件,同样,当二郎和细狗隔离期间产生了情感,细狗把他当成了新的主人,当隔离期结束,二郎哀求巡防队把细狗留给他,但是按照耀叔的说法,狗可以给他但是必须打他一顿,除此之外,为了证明细狗的“合法”身份,它也必须做一张狗阵,面对镜头“不要动”所完成的是细狗合法的证件。他们一样没有了家,他们一样被关进笼子驯服,他们也一样拥有了合法的证件,二郎和细狗由此构成了命运共同体。

《狗阵》电影海报

人和狗结成命运共同体,实际上是人的命运被狗化了,他成了人之中的细狗,而在他面前的则是制度,是秩序,是权力和暴力,是赤峡所代表的宏大叙事。二郎总是沉默少言,这是一种自我的失语,而这种失语意味着他人掌握着话语权,在他面前拥有话语权的是耀叔,是巡防队,是派出所,更是一直在找他复仇的胡屠夫,侄子之死被判是二郎误杀,但是胡屠夫却并不认同,他要出狱的二郎血债血还,暴力便是这种复仇的注解;除了恩怨之外,对于二郎来说,整个小镇制造的声音也是自我失语的原因,他无法融入其中,无法融入时代,和他一样的还有“老骆驼”,还有自己也沉默的父亲——他搬到动物园之后,每天也是骑着车给那些动物喂食,对于儿子回来他也没有欣喜;或者还有途经此地歌舞团的葡萄,她认识了二郎,对二郎有好感,问他喜不喜欢自己,“你敢不敢娶我?”这一句大胆的爱情宣言,在二郎的沉默中消散,最后葡萄黯然坐车离去,就像那个被狗咬伤而成为疯子的“大瓜”,把景区的情侣锁解开,在这个疯狂的年代哪有什么可以坚守的爱情?

二郎代表的个体和小人物的失语,在管虎的故事里,其实更传达出时代宏大叙事制造的失语,镇上总是响起的广播声和国家电视台的新闻,成为时代的宏大叙事,它们是“离北京奥运会开幕还有51天”的播报,是“大力发展乡村经济”的宣传,是“组建巡防队打击野狗”的公告,以及最后电视台播出的奥运开幕式的直播——在举国欢庆的节日里,一方面是电视里和电视机前的倒计时,另一方面也是二郎父亲在医院里走向死神的倒计时,在宏大叙事中,个体总是失声的。但是管虎在这里却制造了荒诞,广播、电视一方面制造了宏大叙事,但是也播报着灾难,而这些灾难预示着对人秩序的短暂解构和破坏:在地震到来的时候,二郎正被胡屠夫绑在院子里,跪在侄子的遗像前,二郎挣脱了绳索逃过一劫,之后他闯入了满是蛇患的屋子,救出了胡屠夫,胡屠夫自此之后感谢二郎的救命之恩;沙尘暴袭来的时候,二郎驾驶的卡车就发生了侧翻,由此他和细狗从对立走向和谐;而在发生“奥运日食”的时候,本来是野狗领地的山坡,一下子聚集了观看日食的人类,他们取代了野狗,密密麻麻分布在山头,他们成了人化的“狗阵”,而在镇子里,动物园的动物行走在街上,走进店铺,他们俨然成了这里的主人——人类和动物的角色对换,证明在灾难世界里,动物也可能是人类,人类更可能组成狗阵。

人阵取代狗阵,是宏大叙事中的“灾难”象征,但是当二郎和细狗结成命运共同体,正是对宏大叙事有关的驯服的一种逃离,但是这种逃离同时意味着付出代价:老骆驼死了,父亲在医院里慢慢走向生命终点,葡萄一个人坐车离开,而那条细狗被撞伤了,当二郎再次找回时它已经时日不多,最后二郎将它葬在了山上。但是细狗和它的相好拥有的爱情诞生了小细狗,它就代表着新生,当二郎带着小细狗终于面对“是边界,不要离开”的那座断桥,他加足油门想要冲过去,却不想跌落到桥下,这是二郎离开赤峡的最后第一个坎,他没能驾驭,但是沿着另一条路他终于还是带着小细狗离开了。

二郎和小细狗结成了命运共同体,这是对“人模狗样”生活的告别;二郎的微笑和小细狗的好奇,是对个体失语的告别;而“再上路”之后的疾驰,是他们对赤峡的真正告别,是对驯服生活的告别,是对宏大叙事的告别。山头上是一头狼,它是从动物园笼子里跑出来的灰狼,现在它变得完全自由,或许这也是让二郎和细狗成为自由的最后一个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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