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2-07《贼公计》：赌钱赌命和赌人
1975年1月9日，同一天在香港上映的有两部电影，一部是李翰祥执导的《港澳传奇》，一部则是屠忠训导演的《贼公计》，两部娱乐片同日上映，都和赌场故事有关，但是走得风格还是呈现出差异性，名气更大的李翰祥将故事拆解为“澳门篇”和“香港篇”，“澳门篇”和赌场无关，“烂鬼楼”的故事变成“兰桂楼”，则是关于男女私通的奇异风景，“香港篇”虽然和赌场有关，但是指向的是“性奇观”，如果说，《港澳传奇》以“传奇”的方式连接故事，以“戏中戏”的结构进行叙事，以“风月”为电影的定位，那么《贼公计》则是以“计中计”设计情节，以动作片呈现视觉，以道德劝诫为主题。
导演屠忠训1969年出任联邦影业有限公司导演，他的娱乐片偏重动作类，拍摄了武侠片《龙城十日》《黑道行》《刺客》等，其中《刺客》获得1976年第十三届金马奖优秀剧情片。在这部《贼公计》中，出演主角张队长的就是创办了台湾“中华民国跆拳道委员会”的谭道良，1947年出生的谭道良是韩国归侨，自幼学习跆拳道，1972年与18岁的林凤娇合演了《潮州怒汉》，由此走红，谭道良拳脚功夫了得，在电影世界里更是展现了他独特的技术，被称为“一代腿王”，在这部电影中，谭道良身为保安队队长，深入“如意赌坊”，凭着一身武艺揭露了这个赌坊藏污纳垢的一面。所以在电影叙事中，屠忠训就是围绕着谭道良的功夫设计情节，除了正面和以钱老板为首的赌坊人员打斗之外，赌场上身手的展现也体现了敏捷的身手。
动作戏的精心设计区别于《港澳传奇》的情色风格，当然是两部电影追寻目标观众的设定，而在主题上，《贼公计》的旁白明确了电影所要达到的目的，“民国初年，赌坊蓬勃发展，这些赌坊藏污纳垢，为非作歹，闹得家破人亡，被保安局视为洪水猛兽。本片将赌场黑幕一一展现在观众面前，让大家保持警惕，以尽忠告之道义。”两部电影都是通过旁白的介绍告知观众，带有那个时代的叙述特色。但是不管是动作片设计还是劝诫的目的，在这部电影中并不是重点，屠忠训在叙事中用来突破的就是“贼公计”这个线索，即通过“计中计”的不断反转制造和赌场一样的迷惑感觉，而这“计中计”所呈现的赌局就有三个层次：赌钱、赌命和赌人。
| 导演: 屠忠训 |
赌坊里的赌徒当然是为了钱而来，但是赌钱只是最表层的存在，赌钱的背后则是阴谋，而解开这个阴谋的就是关键词：赌命。张队长一出场的时候就拦截了半路疾驰的马车，他将赌坊的王坤赶下马车，然后去了“油菜花”所在的酒楼，用金钱开道从穷小子变成了阔少爷，然后去了如意赌坊，这一去不是为了赌钱，而是赌命：在屠忠训用摄影机环摄赌坊一周展现赌徒们在赌桌上沉迷游戏之后，以一个远景定格张队长的出场，这种景别制造的出场方式就让张队长变得特殊，而他特殊之处就在于不是为赌钱而来，而是为了赌命，“钱老板，不瞒你说，我是来赌命的，我输了，我把这条命给你。”
赌坊里为什么会赌命，这本身就成为了悬疑，就像钱老板和他的手下面对这个客人一样，身份成谜。而这个悬疑通过三个故事的讲述被揭开的：钱老板先讲了一个故事，前几天来了一个叫秦少甫的人，拿着刀说要赌命，在赌坊故意输给他劝他离开之后，秦少甫却没有离开，因为赌命的另一个意思是：如果赢了，这个赌坊就要归我。钱老板这次动了真格，秦少甫彻底输了，最后他用刀捅进了自己身体，完成了“赌命”的血腥赌局。但是张队长却推翻了钱老板的这个故事，他讲述了秦少甫故事的另一个版本，秦少甫根本不是因为赌输了而自杀，而是钱老板带人杀了他，临死之前秦少甫反问道：“难道你们就是这样赌命的？”秦少甫赌命的故事就是钱老板和他如意赌坊的罪恶写照，但他们罪恶还不止这样，张队长又说起了第三个故事：赌坊原来的老板是朱老板，那次钱带着王坤来到赌坊，然后通过作弊的方法赌赢了，朱老板的全部家当都输了，按照规矩赌坊就给了钱老板，但朱老板不知道他们做老千，而且钱老板一不做二不休，将朱老板杀死，伪造他倾家荡产自杀，钱非法得到了赌坊，成为了赌坊的老板，从此立下一条规矩：用命可以赌赌坊。
张队长来赌坊，不是为了赌钱，也不是为了赌命，功夫好、赌技好的张队长一次次赌赢，他击败了方师傅，又打败了赌坊的王坤，按照规矩，他赢得了赌坊，钱老板也答应第二天12点将赌坊给他。但是就是从这里开始，“贼公计”的计中计开始了，而这个计中计所涉及的是另一种赌局：赌人。屠忠训通过不同场景的切换，打乱了叙事线，也打乱了此前人物的设定：先是在第二天12点的时候，张队长没有现身，钱老板早就安排了打手，张队长未出现失望的他以为张不会再来，不想张却坐在他的办公室里，张说赌坊已经是我的了，但是钱却说要分他一半，因为王坤背叛了自己；场景马上转到王坤那里，他却和油菜花有一腿，当初设计害死朱老板，钱老板答应赌坊分给他一半，但是钱之后食言了，王坤怀恨在心；场景再次转换，则是张队长和钱老板在一起，张队长告诉钱说王坤要除掉你，实际上这个场景就是在交代王坤和油菜花在一起时想到对钱的报复，但实际上这是屠忠训的一次“误导”；当从张那里得知王坤的计谋之后，钱要先下手为强，在王坤离开油菜花之后在半路截住了他，并进行了拷打，而在拷打的过程中，王坤透露了重要的线索，张队长不姓张，而是姓朱，是朱老板的儿子，他是来复仇的；钱放了王坤，此时油菜花正在赌坊，而张已经被绑住，油菜花说自己在酒里下了药抓住了张，而这就是她和王坤的计谋；正当钱老板试图要将张置于死地的时候，张在被缚双手的情况下进行了打斗。
《贼公计》电影海报
计中计在最后几十分钟里快速上演，这是钱老板和张队长对付王坤的计？是油菜花和王坤对付张的计？还是王坤和钱老板对付张的计？计中计得以上演，就在于每个人的身份都存疑，钱老板和王坤占有赌坊本身就是阴谋，而王坤真的背叛了钱老板？油菜花在张面前哭诉自己被钱老板害了，又是一场骗局。但是真正身份不明的则是张队长，他来到赌坊是一个普通的赌徒，之后在赌局中赢下了所有包括赌坊，他到底是谁？这是钱的疑问，论功夫自己是赌坊数一数二的，论作弊手段和技术王坤是一把手，而张兼具二者，所以钱最大的疑问是：“你是哪一路的？”更可怕的是，张知道朱老板和秦少甫之死。后来按照王坤的说法，他又是朱老板的儿子，也是油菜花的情人，众多的身份叠加在一起，他是谁就又成了一个赌人的赌局。
当然，屠忠训这个“计中计”的故事，因为最后都要回到道德劝诫的目的，所以最后身份的揭晓也是为了这个目的，钱老板和杜老大的武功也不及张队长，当保安队出现在他们面前，张队长才真正成为张队长，于是赌人的赌局在揭露了赌坊之黑幕之后，变成了“道义”：赌坊窝点被捅，控制赌场非法之徒被抓，如意赌坊也从此变成政府修建的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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