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4-13 《安阳婴儿》:为什么生存?
作为一个词组,我可以把片名拆解成两个词:安阳和婴儿。“安阳”应该是河南的安阳,这个中国八大古都之一的城市产生过《周易》、甲骨文、司母戊大方鼎等古老的中华文明,也流传着大禹治水、文王演易、妇好请缨、苏秦拜相、西门豹治邺、岳母刺字、韩陵定国寺等历史故事;而“婴儿”这个词让人想到母性、伦理、婚姻、道德,或者还有法律。两个词组合在一起成为一部电影的片名时,,并没有特别的含义,和历史无关,和文化无关,却和生存着的现实有关,沉重、冷漠,以及不知道婴儿的成长归宿。
说实话,我一直在一种很压抑的心情下看这部电影,或者说,我很不喜欢王超在电影中设置的那种纪实,太漫长的镜头让人有一种发疯的感觉,从字幕完毕到第一个场景开始,黑色的帷幕维持了10秒,在这10秒里你以为充满着突发的暴力,但最后什么也没有发生,黑暗的尽头还是漫长的等待:天花板上的点灯维持了26秒,那段城墙维持了33秒,你可以想象,在同一个场景中,你呆坐着等待几十秒的时间,时间仿佛是摧毁你生命的工具,让你从平静中嗅出一点死亡的味道。大刚也会闻到这样的味道,那是生活压迫而来的无奈,40岁,单身,下岗,而且人老实,贫穷,34张菜票换点零钱或许就是他对于生活的基本盼望,在这样一个底层人物身上,你看到的就只能是镜头给你的那种压抑和沉重,而且还有一种淡淡的悲哀,大刚对视的不是这个社会纷繁的人流,而是街边的关动物的栅栏,被围起来的墓碑,无人经过的土丘,以及空旷的煤场、大礼堂,大刚处在社会的边缘,所以生活对他来说,仿佛就是没有期望的存在,幻灭的感觉随时会侵袭在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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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阳婴儿》电影海报 |
但仿佛是不可避免的误读,一个贫穷得只剩下34张菜票换钱的下岗工人,他身上还有另一种光芒,当夜摊里捡到一个小孩,他却义无反顾选择了抚养,“好心人请收养这个孩子”,显然,大刚就是“好心人”,他回到家给他喝糖水,让他睡觉,自此,他的生活不仅只有寂静和贫穷,还有了一个动听的声音,那就是婴儿的啼哭。对他来说,这个婴儿完全是一种人道主义的救助,和自己无关,和功利无关,他只是从最基本的生存要求出发,给婴儿一个合理的生存可能。
当婴儿的母亲冯艳丽出现在大刚面前的时候,他的那种身份依然没有改变,他依旧抱着婴儿,吃着面,而对面就是婴儿的亲生母亲,一个城市更加边缘的妓女,她也同样是婴儿命运的抉择者,也就是说,正是她和另一个男人非正常的社会关系,把婴儿推向了不可知的未来。这是一个可悲又可笑的场景,和婴儿没有血缘关系的大刚抱着婴儿,而冯艳丽却空手坐在那里吃面,仿佛她和这个婴儿没有丝毫关系。而最后他给大刚200元抚养费已经成为她维系婴儿亲情的唯一工具。
其实对于婴儿来说,未来是一个不能被命名的遥远,大刚不是父亲,他每天把婴儿裹进篮子里,放在对面的修车铺旁边;冯艳丽在营生的时候是不会听到孩子的哭声,只有闹钟到点的声音和嫖客临走时付出的钱,在这个城市容易被人忽视的小巷里,一个在外面陪着婴儿赚钱,一个在屋子里接客,生活已经完全成为一种营生的手段,不管是光明之处的劳苦活,还是幽暗中的皮肉生意,生存成为永远的共同点,当然,还有那个婴儿。
后来他们生活在一起了,这种共同生活和爱情无关,只和婴儿有关,在一张床上,他们只有僵硬的表情,没有笑容,大刚说,你不要做小姐了,我来带孩子。冯艳丽说,不做小姐还能干什么。对于大刚来说,人道主义让他无法抛弃这一对母子(女),他的拯救完全是一种灵魂深处自发的救赎,包括对于冯艳丽肉体的拯救,在肉体中让母性回归,而对于冯艳丽来说,婴儿已经慢慢成为自己观照自己的一种希望,所以,在冰冷的床上,他们开始找寻各自缺席的生活和缺席的身份,他们去庙里祈福,他们一起合影,冯艳丽说,“等开春了就不干了”,一种可期望的生活正在用一种温馨的方式抵达,但是,当黑社会老大成为他们三人日渐巩固的关系中难以摆脱的影子时,真正的悲剧开始了。
老大生了病,后期的癌症,当他的母亲告诉他也该成个家有个后的时候,他走进了婴儿的世界,用迫切的心情恢复孩子的父亲这一角色,当遭拒绝之后,大刚在争执之下误杀了老大被判死刑,婴儿留给了母亲冯艳丽,不管是老大,还是大刚,他们都期望为婴儿带来可能不存在的身份,但是对于某些东西来说,可能永远无法重新获得。在这个并不复杂的关系中,我们都需要重构一种家庭伦理关系,包括亲生父母,包括养育之恩,但是这种构建却又是畸形的,就像老大回家之前去看了黄河,作为母亲河,他的手下却对着河水撒尿,一种被解构的尊重感荡然无存,所以,对于婴儿来说,什么都是不能确定的。而在最后,冯艳丽逃避公安抓捕过程中,随手把婴儿给了路过的陌生人,那种生存的欲望让她忘记了自己必须坚守的底线,那个陌生人只是她幻想中的大刚,但其实,她根本找不到那个陌生人了,当然也找不到那个婴儿,一切都消失了,她最后也被遣送原籍,脑海中总是浮现大刚的影子,仿佛婴儿还如刚开始一样,活在一个没有母性,贫穷却又平静的世界里。
对于安阳婴儿来说,一直存在着母性的缺失,从第一次请人收养到第二次在逃跑中抛弃,母性虽然在其中有着短暂的回归,但是并不能改变那种宿命的结局,就像老大在癌症晚期,在死亡边缘,从黄河到叫自己四蛋的母亲,他想到的还是要去寻找母性,把婴儿收归己有也就是他最后对母亲愿望的满足,在这样一种母性严重失落的时代,所有的救赎可能都是一种象征。
《安阳婴儿》是王超的第一部影片,按照王超自己的说法,他关注的是人性的外部现实,这也是一部相当典型的独立电影,甚至是个人行为,因为电影原著就是导演王超自己的同名小说,发表在上海文艺出版社的《小说界》2001年1月号。把将它拍成电影作品,王超的目标也很简单,他只想体验从文字到影像的再创作,再表达,但其实被禁的结局无法也在佐证着这部电影的主题:如婴儿一样,一部电影作品,到底什么才是真正属于它的身份,谁是它生存下去必须的母性,谁来为我们被抛弃的过往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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