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6-02 《银饰》：欲望是一座走不出的城堡

那个叫碧兰的女人到死的时候才知道“要”和“还”的区别，那是身体的疼痛换来身体的愉悦，而接下来身体的愉悦又同样换来了身体的疼痛，欲望的旗帜慢慢倒了，在明德府内，她说不出一句话，那个精致的银项圈越箍越紧，饰物最后变成了杀人的利器，在这场身体最后死亡的冲突中，谁都无法走出宿命，这是一场开始于身体又止于身体的悲剧，在道德的压制下归于沉寂。

《银饰》中的碧兰，这个嫁到明德府，嫁给县太爷的大少爷的女人，从一开始就带着身体之伤，小银匠少恒轻轻脱下她的丝袜，肉体已经带着明显的伤痕了。但是在明德府里，这样的伤痕是被掩盖起来的，专制、规矩的县太爷府上，是不允许道德之外的东西存在，“食无语”的要求下是一个充满着绝对权威的统治者，那就是县太爷。而这并不是全部，对于碧兰来说，真正的伤痛不是明德府里的繁文缛节，不是专制和压抑，而是性生活的缺失。她的丈夫吕道景是一个“男儿身女儿心”的人，迷恋川剧，喜欢强壮的铁团歌，在明德府里，他喜欢呆在自己的书房里，用烛火自虐自己，而对他更有吸引力的是那些银饰，漂亮、精致，戴在身上有一种满足感，甚而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在明德府里，他藏着一箱子的银饰，在与银饰的接触中，他才会觉得做回了自己。

所以在貌合神离的夫妻生活中，碧兰从来没有获得过男女之亲，没有过身体的抚摸，更没有过性体验，“从来没有碰过我”，所以在小银匠给她带上脚链的时候，看上去是小银匠颤微，惶恐，又惊喜，其实也是碧兰内心的写照，而这仿佛也点燃了他们内心的那团火。在碧兰托小银匠少恒给她买砒霜欲毒死自己和丈夫吕道景，而被少恒换包救下一命的时候，碧兰内心的感激又叠加上去，所以从一开始，碧兰对少恒就是偶发的，是不确定的，也是茫然的，只有身体和身体燃烧的火焰，碧兰没有任何准备面对可能会被发现的后果，少恒也没有任何准备对待这个尊贵地位的少奶奶。

《银饰》电影海报

在茫然中，他们越陷越深，肉体已经成为他们寻求爱的唯一通道，“一旦尝了味，就戒不掉了。”仿佛他们已经走上了不归路，碧兰说，“我是你的人了。”这句很熟悉的话，让我想起了《桃花满天红》，同样是肉体的空白，同样是对欲望的追逐，碧兰和桃花一样，把肉体当成感情唯一合理的标志。在后花园里。碧兰和少恒把男女私情发挥到了极致，而悲剧也在悄悄降临。其实，肉体对他们来说，已经成为新的真正感情的载体，而对于吕道景来说，也依然是肉体的迷茫。他的痛苦是肉体给了他虚假的身份，他渴望做回真正的自己。所以当他偶然发现碧兰和少恒的事情之后，非但没有阻拦，反而为他们大胆的表白放行，而条件只有一个：隔段时间打一副银饰给他，对银饰的崇拜就是做回自己的标志，银饰已经变成他内心真正的身份象征，为了这个目的，他甚至要他们回自己的屋里来亲热，因为在花园里会被自己的父母发现的。

用银饰去换取老婆和别的男人身体的愉悦，这多少是一次非现实的抉择，但是对于吕道景来说，银饰的意义高于一切，而碧兰和少恒自从那个夜晚把欲望放大之后，他们已经不知道身体的悲剧正在悄悄降临。电影的主题还是在于专制统治对于肉体的戕害，对于欲望的压抑。而这个专制就是充满压抑气愤的明德府，就是高高在上的县太爷，于是吕道景的人性展示被斥之为“贱种”，他出家的愿望、和碧兰离婚的想法都被扼杀，这是明德府的声誉和脸面，这是卫道士的法则：“世界上每个活着的人都有不可告人的欲望”，而在明德府，一切都要维持原有的秩序，当出现贼了也要遇事不惊，一切照旧。对于老爷来说，明德府就是一部道德的机器，不允许在里面出现耻辱，而当他知道碧兰和少恒的事之后，他也是不露声色，借刀杀人，把生命置于专制之下。

少恒吃了被砒霜浸泡的人参煮过的食汤，身体越来越差，最后被毒死，而砒霜也是碧兰曾经想要用它毒死自己不幸婚姻的工具，当回到起点的时候，身体也回归了。少恒在临死之前念着“奶”，而碧兰用身体满足了他的最后愿望，欲望在这里也回归到了起点，一切似乎都应该结束了，但是砒霜之毒让少恒年迈的爹怀疑是碧兰的毒计，只为借种才和少恒和好，而最后无非是杀人灭口，所以最后，他用自己精心制作的银饰把碧兰活活勒死。而他最后得知自己冤枉碧兰之后，也只能以死来获得解脱。

后的场景却是回归到吕道景身上，他穿戴着女人的服饰，躺在碧兰的坟前，旁边的纸头上写着：不做明德府的人。一种决然的态度，用身体完成了对这种专制和残忍制度的反抗，却也是对碧兰肉体伤害的救赎。整部电影充斥着对于身体语言的膜拜，也传达着对于传统道德制度的鞭策，但是从整体上来看，电影还是过分强调了情色对于剧情的支撑，其实碧兰和少恒的爱显得茫然，更多只是一种性的体验，而吕道景身上有着对于灵与肉的分离，但是表现得虎头蛇尾，他内心的那种痛苦最后反而成了对碧兰和少恒的救赎，反而有了拔高之嫌。

肉体情色被放大之后，我们其实很容易陷入某种无奈，这种无奈就直接和道德、声誉、脸面联系在了一起，就如专制的明德府，也就如某种审查制度。这部2005年的电影据说在审查上就遭受了一些尴尬，首映礼上放错了版本，竟然出现了“露点”镜头，该片的投资方只好向电影局汇报了整个事件的过程和真实情况，并在第二天递交了检查，承认影片中出现的某些镜头并没通过电影局的审查，属于违规操作，同时也表示，制作方将对造成这一失误的技术人员严肃处理。电影最后公映是在2005年5月，那时，导演黄健中正陷入“性交易”事件，身体之痛也从电影走到了现实中，或许，这也是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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