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9-22 天空的尽头有一堵墙
第117页。上面数下来是第7行,下面倒上去是第13行,前面一句是:“照片已经陈旧,没有光泽,只有几道光融化在空空荡荡的天空中。”下面一句是:“一个脸颊塌陷的大耳朵男人靠在墙上,帕弗尔在照片背面写上一个日期。”“天空的尽头有一堵墙”,在它的四面八方我看到了日期,和照片,被写上日期,已经陈旧。来自小说《狐狸那时已是猎人》,赫塔·米勒把这个句子安放在这本书的中间,我也找不到该朝着哪个日期了,黑色的书是一张没有日期的照片。
书看得并不顺畅,我知道里面有一些东西是在生活之外的,是在天空之外的,那堵墙一直在那里,是语言?是迷宫?是一点点关于时间的故事?墙放在那里,整个世界就会被隔成两个部分,影子会在墙上长出来,很长很长,会把一些东西吞噬掉。再读下去就是这样的句子:“每个白天,每个黑夜,还有这个世界都会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在倾听和折磨,一部分在沉默和沉默,这是一个矛盾。”
矛盾是因为我们找不到那个写上日期的照片,它很可能在墙的那一边,在天空的深处,你不翻越过去就不会看到那边的世界,就不会寻找到那里的时间。秋天已经越来越明显了,落叶开始飞舞,天空会像该抒情的样子呈现它原本具有的秋高和气爽,仿佛那道墙早就没有了,在天空下所有影子都是平等的,都可以看成是我们自己的一部分。
穿着短袖,是该充分触摸最后的季节,时间开始变得安静,定格成一幅画或者一帧记忆。我们大约都会这样遗忘日期,把自己安放在不回头的过去,却找不到自己应该的影子。这是一种逝去的天空,没有墙我们也找不到空旷的地方,准许我们笑,准许我们哭。
大学同学在群里说着那年的冬天,天空晴朗,阳光明媚,然后各奔东西之前的仪式,照片写了日期,还有每个人的笑脸,在冬日的阳光下显得有点僵硬,但都笑了,那道墙本来就不存在的。15年前,我还没有看到这部小说,没有记下这句话,没有听到他们的笑声和哭声,时间便真的降临了。我们不在这队伍中,三个人,缺席了最后的仪式,他们说,为什么缺席?我们已经不知道救援的过去发生了什么,该是多么无聊的表现,想不起来了,什么时候会把自己带进有照片的记忆中,想不起来了就是没有自己的位置。
照片上始终没有我们的纪念了,15年了,当我们开始忆旧,发现照片真的“已经陈旧,没有光泽,只有几道光融化在空空荡荡的天空中”,他们想到了另一种纪念,在15年之后,相隔一个时代之后,再次走到一起,相认的过程就是剔除时间的沧桑感,但仿佛是仅仅寄托想念而已,一闪而过,最后也终于没有了音讯。时光已老,已经再也回不到从前的嬉笑怒骂了,在天空之下,大家都隔着一道道墙,走不出来。
假期还是没有能够成为最后的希望,一年了,我们只是有限地在网上走到了一起,却也会再走到另外的地方去,其实我们并不远,甚至在咫尺,但时间还是一如既往走到它的尽头,好多时候我们都是这样劝不了自己,在一本书的117页找到解读,在第7行或者13行的顺序中寻找到钥匙。“狐狸那时已是猎人”,多么像是我们的宿命,找到了钥匙,也都是一种游戏的结局,想到了被一点一滴消耗的生命和青春,再无可能成长为一片纯净的天空,成长为一个没有阻隔的世界,是的,那人发财那人落魄,那人结婚那人离婚,那人在故乡那人去美国,都是不可改变的命运走向,“一部分在倾听和折磨,一部分在沉默和沉默。”我们就是这样被不加注时间的照片分隔在世界的两侧,墙堵在天空的尽头,我们都渐渐老去。
水洒了,不小心把一杯浓茶打翻了,水蔓延着,桌子上书签被打湿,扭曲了形状,再无锋利,再无可能插进这书册里。我只好放在一边等待有些阳光晒干,而现在剩下的,就是合上书,把句子夹紧,覆盖,拥抱,以书页特有的方式保持安静,“天空的尽头有一堵墙。”第117页,第7行和第13行,因为过度渲染,好像也被水打湿得再也读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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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后: 我在中间应当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