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9-22《我的夜晚比你的白天更美》：爱是一条淹死的鱼
很美的片名，很美的苏菲·玛索，以及本来应该很美的爱情——但是当最后卢卡斯和布朗什一起走向大海，一起喊着“我的爱”，一起被海水吞噬，这种很美的爱情终究变成了唯美和凄美，它以最后的悲剧性展现了爱的必然归宿，奔赴大海，沉入海底，像是一场大海的葬礼，又像是最后活着时举行的婚礼：吞噬变成了对世事的逃避，变成了对爱的执念，布朗什曾形容卢卡斯是“游泳的鱼”，但安德烈·祖拉斯基将他变成了“淹死的鱼”，连同爱着自己也被自己爱着的布朗什。
从会游泳的鱼到淹死的鱼，命运发生了怎样的转变？或者说，两个人追求爱情的命运为什么最后成了必死的宿命？活着或者死去，两种状态似乎对应于名片：夜晚和白天的对立，我和你的对立，一种更美的存在是在这种夹缝中寻求到一点呼吸的空气：卢卡斯和布朗什的爱情就是这种更美也更凄惨的写照？第一个镜头，卢卡斯面对着自己身体拍片后的图式，“要么是死，要么是活，我并不开玩笑。”医生对这些片子是这样解读的，要么……要么看起来是命运的两种可能性，但其实只有一种结果：随着病情的加重，死亡将会不断逼近。所以卢卡斯是一个将死之人，死去就是一切都不存在了，包括身体，包括记忆，包括说话的权力，当然更包括爱。
这就是卢卡斯面对的“白天”，但是当偶遇的布朗什闯进了自己的世界，是不是可以带向那个更美的夜晚？仅仅是街头咖啡馆的邂逅，仅仅是嘴巴里不停咀嚼的口香糖的怪异，或者仅仅是“我的心在跳”的感受，他找到了属于自己更美的存在，但是在看见了将死的“白天”之后，卢卡斯又如何进入到更美的夜晚？他在第二次和布朗什一起的时候说自己是冒险家，说自己最讨厌结婚、背叛和告别，“我不爱任何人”是他的拒绝，但实际上却是一种探寻：讨厌结婚、背叛和告别，不是因为爱本身的问题，而是不爱的问题，所以他的讨厌不是针对爱，而是针对无爱，而“冒险家”的命名更可以看做是他想要对将死的命运发起挑战，而这一切不正是告诉布朗什，即使逃避不了命运的摆弄，我还是要去爱你。从第一次邂逅时感觉自己心跳，到第二次遇见时的“冒险”，卢卡斯比布朗什更早地进入到自己的夜晚里，而到了第三次，他坐在马路中央，像是以另一种方式进入死亡，但是坐在知道布朗什经过的路口，嚼着布朗什嚼过的口香糖，他不正是在等待？——布朗什要去演出三天，她就是来告别的，当告别成为卢卡斯不愿面对的现实，他更明白地告诉了布朗什：不要离开，而读懂了的布朗什和他依偎在一起，“我找你是因为你伤害了我……”当布朗什对卢卡斯说出了这句话，等待爱情的人又变成了布朗什。
如果按照这样的剧情发展下去，这一出爱情尽管落入了俗套，但是在口香糖为中介的爱情里，他们的夜晚会提前到来。但是祖拉斯基似乎不喜欢这种俗套的爱情方式，于是他又制造了另外的痛苦，让爱情显得更为凄美，但是这种人为制造的凄美爱情，在失去了情感逻辑的支撑，最后也慢慢变成了一种简单的图解。一方面，祖拉斯基给了卢卡斯病重的预设，给了布朗什无法主宰自己生活的无奈——她必须参加各种预言演出，不断地向卢卡斯告别。当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向终点，当爱着的人总是不在身边，得到的爱在死亡和分离面前一定是凄美的；另一方面，祖拉斯基又给他们增添了欲罢不能的童年阴影：卢卡斯总是闪现出小时候的那片水塘，赤身裸体的母亲和男人一起跳下了水，接着父亲跑过来也跳下了水，站在岸上抱着蓝兔子玩具的卢卡斯问：“爸爸，兔子会游泳吗？”兔子当然不会游泳，自己也不会游泳，父亲也不会游泳，后来水塘恢复了平静，再之后打捞上来的是两具尸体：赤裸的母亲和穿着西装的父亲。
| 导演: 安德烈·祖拉斯基 |
不断闪回的那片池塘、那种死亡，成为卢卡斯面对的另一种死亡仪式，那是结婚，那是背叛，那也是告别，所以那就是不爱之本身，卢卡斯是见证者，当然也是受害者，当这一片童年的阴影笼罩在他身上，他会怀疑爱本身，他会思考死亡：当他穿着衣服沉入总统套房的浴缸里，似乎在体会死亡，童年记忆现实化让他无限接近死亡，所以布朗什说他是“会游泳的鱼”，其实那种体验本身就让他成为了“淹死的鱼”。和卢卡斯难以挥去的童年阴影一样，布朗什的内心也笼罩在恐惧之中：那个躲藏在房间角落里的自己，总是看见抡起拳头的父亲，总是看见痛苦的母亲，这是暴力的记忆，更是无爱的回忆——当布朗什长大，母亲和卢卡斯的助手暧昧，目睹这一切的布朗什依旧回到了那个只有暴力的世界，对于她来说，讨厌结婚、背叛和告别也成为她的一种心理状态。
两个人有相同的遭遇，两个人找到了自己的夜晚，这是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而这样的爱似乎也在某种意义上变成了相互之间的怜悯，而他们即使用力地拥抱了对方，想用用内心的温暖化解阴影，但是最后的结果依然没有能够改变。但是这些童年的阴影和卢卡斯面对死亡的威胁，到底有着怎样必然的关联？——当然没有，但是祖拉斯基却将两者奇妙组合在了一起，朝着凄美的爱情进发，所以他们的爱变成了一种悬空的存在，完全以虚构的方式进入到自己的夜晚：祖拉斯基让布朗什拥有预言的能力，当她能预言卢卡斯的死，却还要不顾一切地爱上他，这是爱的伟大之处？但是布朗什真的有预言能力？她都是在演出时预言观众，观众吃惊于这种预言的准确性，但是在演出之外呢？布朗什预言过自己会爱上卢卡斯？她预言了自己和卢卡斯最后走向大海的葬礼？其实都没有，与其说布朗什有预言的能力，不如说这种预言是一种演出，甚至只是祖拉斯基赋予她的一种在电影中的能力。
《我的夜晚比你的白天更美》电影海报
如果撇除这一切人为的设置，两个人的爱情依然是俗套的故事，他们疯狂地爱着彼此，他们抛弃而来一切外在的存在，他说：“即使我们不一样，我们依然可以结合。”她说：“这就像是我的第一次。”他说：“爱情就是可以淹死人的池塘。”她说：“爱意味这很痛，但是想要许多的爱。”他说：“波浪来自大海深处。”她说：“我爱过你，不想听到你的恐惧，我们剩下的是短暂生命的魅力……”他用自己的冒险寻找属于自己的爱，她用自己的疯狂构建爱情，带着童年的阴影，带着死亡的威胁，带着生命恐惧，两个人爱着，疯狂而直接，却快乐而痛苦——而当卢卡斯面对越来越近的死亡，竟然在布朗什结束最后一场演出即将要离开饭店时，狠狠地将她的头往墙上撞去，这一种暴力难道不是对布朗什记忆的唤醒？能够预言的布朗什为什么不避开这一切？而说着爱她的布朗什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
除了身体之外，布朗什没有其他痛苦，除了暴力之外，卢卡斯没有其他的表示，终于布朗什说：“别放下我。”她在卢卡斯的背上，而卢卡斯把钱给了合伙人，把摩托车也送给了侍者，然后嚼着口香糖和布朗什一起慢慢走向海的深处，“他们将返老还童。”侍者这样说，死亡成为了他们新生的开始，葬礼成为了见证爱情的婚礼，但是走向海的深处，波浪将他们覆盖，他们永远不是能主宰自己命运的“游泳的鱼”，而是在被祖拉斯基定义的凄美故事里，成为了两条被淹死的鱼：大海不是鱼走向自由的归宿，而是走向死亡的终点。
[本文百度已收录 总字数:2991]
文以类聚
随机而读
暂无留言，快抢沙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