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9-22 《绅士现形记》：自由和爱情是不道德的
“爱情是美好的，即使是柏拉图式的。”米莱娜靠在奥斯瓦尔多的身上说。“我是自由的基督徒。”奥斯瓦尔多拥抱着米莱娜摘掉了手上的戒指说。他们自由地享受爱情，可是那爱情，那自由，却原来无法逃脱家庭、社会的束缚，无法在宗教、法庭上被赦免，就如贾钦托所说：“自由和爱情都是不道德的。”看起来美好，看起来浪漫，却原来是被别人嘲笑被自己苦恼的生活；看起来是可以嘲笑别人的喜剧和闹剧，却原来是正被别人嘲笑和讽刺的悲剧——嬉笑怒骂的背后，却是虚伪，却是羞辱，却是反讽。
表面和内在，他人和自己，旁观者和经历者，总是以这样反讽的方式被割裂开来，在意大利小镇上，他们是商人，他们是职员，他们是老板，他们是绅士，开着豪华车，参加各种聚会，做着慈善的事，这是他们的生活，每天的每天，似乎都在一种拥有地位、荣誉、名声和金钱有关的生活里。从下午开始到晚上的聚会上，他们打扮时鲜，他们礼貌处事，他们相互寒暄，可是在这光鲜的背后，又把真实的自己隐藏在哪里？在参加聚会之前，贝蒂和丈夫就大吵大闹，一个是不允许破坏他的事业，必须处理好700万的事务，而贝蒂却希望自己打扮得像个淑女去参加聚会，于是两人不合，在家里闹得不可开交，丈夫一气之下骂他打他，而贝蒂也是还以颜色。而这一场家庭风波到了聚会现场，却完全收敛起来，看起来恩爱，看起来和谐，看起来像是模范夫妻。
但是这种隐藏都是虚伪，当事件有了新的导火索，他们的矛盾又开始显露，甚至激化。在聚会现场，丈夫开始不停地喝酒，让贝蒂让他不要喝，两人又开始大吵，而当丈夫在看脱衣舞表演的时候，贝蒂一怒之下竟自己开始脱衣服，在大庭广众之下引得大家哄堂大笑，无奈的丈夫只好把她抱走。抱走是为了不让家庭矛盾在众人面前变成笑话，而告别聚会告别众人，当两人回到家无非是新的矛盾重新激化。聚会现场和家庭，以一种关门的方式隔绝开来，但这种隔绝无非是虚伪之一种。但是不管是何种矛盾，不管是自己无力控制，贝蒂和丈夫至少还呈现了自己真实的一面，大骂也好，争吵也好，甚至喝酒脱衣也好，在某些方面还呈现了真性情，而在这场聚会前后，那些所谓的绅士和太太则是完全在虚伪的状态下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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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导演: 皮亚托·杰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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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钦托和妻子看上去也是最恩爱的一对，在聚会前的电话里，妻子撒娇地给贾钦托送上了飞吻，然后洗澡，然后换衣服，然后坐上贾钦托在门口等着的车上。在贾钦托看来，自己爱着妻子，当然妻子也爱着自己，所以当上车的时候，妻子和后座的托尼打招呼的时候，贾钦托甚至提醒妻子衣服有些露防止走光。而在聚会现场的时候，贾钦托看到妻子和别人跳舞时，总是处处设防，而他设防的办法是让托尼这样一个“安全”的朋友陪妻子跳。为什么本来提防妻子不要在他面前走光的托尼，为成为贾钦托最安全的朋友？因为托尼极其痛苦地向贾钦托表示：自己是阳痿，已经4年多没有那种激情了。当时贾钦托听到这个消息时，虽然说着要找医生检查一下，但却抑制不住大笑起来，这种大笑有两种心理，一种是嘲笑，因为一个没有性功能的男人只能成为别人的笑柄，而另一种则是放心的笑，因为，他不会对自己的妻子有非分之想，可以安心交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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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绅士现形记》电影海报 |
所以当被人和妻子跳舞的时候，贾钦托拉起托尼，让他和自己的妻子跳舞，自己则去和别人喝酒聊天；当聚会结束的时候，他又让托尼送妻子回家，自己则又和朋友去喝酒。但是当他回到家里的时候，发现妻子的衣服放在椅子上而不见了她，打开门妻子急急地走了出来，告诉他托尼陷入到了绝望之中，除了关于自身的困扰之外，还有生意上的困难，贾钦托几乎二话不说答应给他想办法，终于让托尼转危为安。托尼很感激地告别，而当走到门口的时候，贾钦托忽然发现不对劲，因为他看到托尼的背带悬在后背——一种证据昭然若揭，一个最安全的朋友，却在自己的家里和妻子勾搭，而且几乎以骗局的方式让贾钦托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心。
他无地自容，他勃然大怒，于是骂妻子，于是打朋友，看起来是为了维护自己的爱情和婚姻，看起来是不容忍爱情和友情的背叛，但是当听到外面的斯卡贝诺找他的时候，他又把这一切隐藏起来，打开门友好的好朋友打招呼，当得知朋友的车无法启动需要他帮忙的时候，他又装作好人，不仅隐瞒了自己家里刚才发生的丑剧，还很热情地和斯卡贝诺一起去喝酒。一种巨大的讽刺，贾钦托曾经嘲笑贝蒂和丈夫的闹剧，曾经讽刺过那个背叛妻子五年的男人，曾经也安慰过失去了性功能的朋友托尼，但是当旁观者变成亲历者的时候，或许只有他心里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么苦恼，有多么悲惨。
旁观者转变为亲历者，是这些绅士和太太经常进行的身份转换，旁观者时他们大笑被人，亲历者时他们被别人嘲笑。奥斯瓦尔多也一定是带着妻子吉尔达参加过这样的聚会，也一定看见过别的丈夫妻子之间的闹剧，而当他逃离自己喋喋不休的妻子和情人米莱娜约会的时候，却又被别人嘲笑，而其中就有贾钦托、贝蒂的丈夫，以及其他经历过背叛的男人女人。而和这些嘲笑的旁观者不一样，那一封揭露奥斯瓦尔多丑闻的匿名信却更像是一种道德的审判，它被寄到奥斯瓦尔多妻子安尔达那里，没有署名，一切都是隐秘的，却揭露了一个真实存在的反道德故事。一个是银行的经理，一个是咖啡馆的服务员，起初米莱娜是躲避的，“你是已婚男人，我不要被伤害。”但是在奥斯瓦尔多的追随下，关心下，甚至表白下，也终于投入了他的怀抱，甚至两个人开着车到河边到郊外，住在那一间房子里，共同度过属于他们的日子。
奥斯瓦尔多离开妻子，或者是讨厌妻子喋喋不休的谩骂，而这种谩骂本身也是虚伪之一种，在孩子们面前，她从来不说一句骂人的话，显得贤惠，显得安静，但是当孩子一离开，她的嘴巴便再无合上的时候，从客厅到厨房，从白天到晚上，在夸张的说话和谩骂中，奥斯瓦尔多躲到厕所里，或者塞住耳朵。而米莱娜像是他寻找的一种理想爱情，她漂亮，她柔情，她给他一种人与人的平等，所以在米莱娜身上他找到了爱。而他把这种生活叫做自由，当那封匿名信寄到妻子那里的时候，他终于知道矛盾爆发了，但是他不是认错，而是执着于自己做出的选择，因为这是通向自由之路，他砸毁了家里的东西，然后跑到那些绅士面前，告诉他们：“这封信让我得到了自由，万岁的匿名信，万岁的自由。”被揭露的丑剧，变成了自由的起点，他再无顾忌，开着车和米莱娜约会、住房间、彻夜不归。
但是，正如作为旁观者的贾钦托所说：“爱情和自由都是不道德的。”自己的朋友勾搭上了自己的妻子，这是所谓不道德的爱情，而奥斯瓦尔多抛弃家庭妻子和孩子，追求所谓的自由，就是一种不道德的行为。所以，在爱情和自由之外，有着一种道德的约束，道德便是吉尔达将奥斯瓦尔多的所有衣物付之一炬，“里面藏着恶魔”，便是通过牧师要对他们进行审判，便是找来法官要冻结他的财产要控告他——米莱娜和奥斯瓦尔多被解雇，就是社会对于道德的一种维护。自由和爱情在道德的谴责和处罚中，失去了魅力，奥斯瓦尔多和米莱娜在两个人欢聚的圣诞节，以“通奸”的名义被带到了警察局，而当米莱娜被放出来之后又被牧师带走，让她忏悔，让她离开奥斯瓦尔多，那封永远不再相见的信是奥斯瓦尔多自由和爱情走向终结的象征，当他绝望的时候，他走上了楼顶，脱掉了裤子，然后纵身而下，希望用一种死的方式告别这个被道德绑架的社会。
但是，这种看起来带有悲剧的举动最后却又以闹剧的方式收场，贾钦托在奥斯瓦尔多即将跳楼的时候，拿着扩音器大喊：“这里有你的电报，有重要的信心。”曾经喊出“万岁匿名信”的奥斯瓦尔多仿佛又看到了一种隐藏的希望，于是他退缩了，而终于跳下楼却被网住，没有死，当然电报也无非是一种欺骗，再次回到家里，回到喋喋不休的妻子身边，回到满口都是道德的社会中——他依旧塞着耳朵活着。
一个是自己最信任的朋友和最爱的妻子背叛了他，一个是被“万岁的匿名信”和所谓的自由欺骗，他们都是被嘲笑的对象，都是被反讽的典型，在这个社会里，所谓的道德，所谓的法律，也只是一种虚伪的工具。那个在街上招摇而过的性感女人，曾吸引了无数男人的目光，甚至被男人围拢而失去了最纯洁的身体，但是当追逐的男人们听到前来寻找女人的父亲说了一句：“她是未成年少女，她还不到16岁”的时候，他们才感到在性的世界里，还有一种叫做法律的东西，“我们都可能坐牢。”这是他们的惶恐，在他们面前，永远站立着警察、检察官、记者和神甫，永远站在道德、宗教和法律，但是他们会坐牢吗？当有人提议用钱财买通一切的时候，其实就是轻易拆除了包围在他们周围的道德、宗教和法律，金钱可以击败一切，而真正击败的不是金钱，而是性。当女人以代理人的身份前去找女人的父亲，给了他一大叠钱，叫他不予追究，仅以“嫖娼”名义化解的时候，父亲却垂涎于女人的美色，竟然在马棚里一把抱住了她。既拿到了500万，又拥有了女人和性，一帮人和女人满意地离去，父亲却大喊着：“女士，你的胸罩！”剧情翻转，父亲因为诽谤被起诉，而那些绅士们则无罪释放。
背叛的爱情是为了性，出轨的婚姻是为了性，垂涎于女色也是为了性，不管是上层社会，还是底层生活，性总是隐藏在暗处，而当性变成一种需要满足的欲望，宗教、道德和法律，甚至人们的嘲笑都会变成社会阻止性发生的一种规则，但是可笑而可悲的是，这规则本身就是一个虚伪的摆设，把别人的行为界定为大逆不道，自己却是道貌岸然，那些绅士，那些太太，那些男人，那些女人，追求爱情和自由，追求名誉和金钱，到后来却让自己成为被规则嘲笑的一部分，道德和不道德，违法不违反，其实关键是你够不够虚伪，是不是会欺骗，而到最后，所谓的自由和爱情都变成了另外的牢笼，另外的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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