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2-01 寡人
70级台阶还是走了下去,没有悬念,没有惊险,确实好久没有从这里经过了,尤其是在寒风凛冽的夜晚。灯光里的灯,只有影子,照见了石板的台阶,泛出灰白的光。寒风吹来,是有些冷的,只是没有下雪的迹象。
天是下午变幻的,有了雨,早上的阳光一扫而光。那种纯粹的依赖是有罪的,以为从此灿烂,从此温暖,却是没有尽头地折向另一个方向。还洗了车。天就阴暗起来,故意开玩笑一样,雨便滴落下来,丑剧一般。到了这样的境况,是不会对天抱有什么期望的。只有风,冷冷地灌进来,遥遥无期的冬季,似乎正在酝酿一场巨变。
水却是没有波澜。走下台阶,是湿漉漉的巷子,转弯,是一条溪。陌生地呈现在我面前,我也陌生地呈现在它面前。我说到了“它”,是个第三人称,非人类的它,泛指无生命的一切,包括这苕溪,这灯光,这细水,这夜晚。它是存在的,相对于另外的第三人称,他和她。我问的是,为什么第三人称是有性别的,而且还有类别,他、她和它。三个世界,三种人生,而第一人称的“我”和第二人称的“你”没有性别,没有类别,只有唯一的写法、读法和说法。有性无性,只是人称的区别而已。我不想什么语义学、语言学,甚至符号学去解释,只是偶尔灵感停留在那里,触动一些东西。人称就是一个迷。
后来有人说,因为第一人称和第二人称是在你的面前,你所看见的,是不需要区分的,而第三人称是需要指代的,是不确定的。他们说“指代”的时候,我总是想象有人伸出一只手,或者手指,指着远处的某一个人或者某一件东西,发出“TA”的声音,短促有力,像炮弹一样落在那个目标身上,于是,便成了他,成了她,成了它。
因为不在场,所以需要所指,而在我们的对面是具体的“你”,在你的对面是具体的“我”,你和我,是世界最直接的两端,是开始和结束,是晴朗和阴雨,是黑夜和白昼,是过去和回来,是水面和岸上。我就是走在岸边,看水面上倒映的波光,或者听水声潺潺,一点没有悬念地展示着,夜晚变得迷幻。
像是第一次行走在这水边,岸上风景都衬托着变幻的水。夜行,依然的快步行走,只是变换了地理坐标,变换了场景,告别石板路或者通向那山的道路,在水边岸上,还是为了某些身体的意义和目的。我必须是一个在场的人,一个消灭了性别的“他”和“她”,甚至是没有了对话的“你”,和每次行走一样,都是一次极端的孤独体验,超越或者平行,是和水有关,和水边的寒冷有关,和第一人称有关。
这边和那边,隔着,因为水,我必须绕着桥走向下一条路,相反的方向,我还是我,孤独还是孤独,甚至,水也还是水。隔开的世界,因为水,想起21世纪的第一篇小说,城北地带,和非城北地带。并不是地理方位的一次否定,而是名字、身份甚至在场的一次否定,真实和虚幻,原来都是我们设计的一个陷阱而已。我越过了桥,也就越过了水,越过了文字里的“城北地带”。好了,我又来到了那个想象中的地方,虚构的地方,和小说有关的地方。
禾子说,要写小说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写完了小说《哑二的小年》,还有诗歌,古典的解构。我触摸过那些文字,那么近的距离,我已经闻到了虚构的味道,迷幻地让我想到了那些激情和力量,它在成长,在身体的某个地方成长。我说我也想这么做了,在那些虚构的文字里感受孤独和温暖。像我已经抵达了“城北地带”,在水的另一边行走。
必须的,我的脚步已经没有办法停下来了,我依次经过儿童乐园、花鸟市场、钱王廊桥和小品景观,依次行走于南东西北,也依次忘记一些风,一些冷和一些夜,世界是个没有边际的大圈,我又走回70级台阶,在另一个虚构的目的地,做一个寡人:
我们追逐食物、抢夺领地、算计资源、受原始的性欲左右,我们在干这些事,但为着羞耻,我们发明了意义,就像发明内裤一样。而这些意义在我们参透之后,并无意义,就连意义这个词本身也无意义。
阿乙只是另一个名字,第三人称,单数,他,而我认真地把不在现场的文字读完:“我总是拿命来迎接、经受这个世界,毫无保留。但它最终还是将我放逐进更深的孤独。”
寡人有疾,寡人是孤独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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