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2-01 不·认真的雪
那时是下午,撑着伞,以为在雨中行走,却不小心与少年擦肩而过。雨伞是一种遮蔽,雨声,当然,也是一种封闭,我大约是行错了路径,就盯着眼前好久没有走过的道,一步一步,从台阶到地面,从小区到街边,将整个下午的时光都踩得有些突兀。我与少年是逆着方向的,两个人都是望不到后面的影子——但是没有太阳,影子只是封闭在自己的身体里,所以错过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伞,或者雨,将我们隔绝开来。
但是,那雨也是淋在少年身上,湿了那一半的帽兜,没有撑伞,是另一种状态,只有无功而返的时候,才会最后碰到,才会最后从雨声里走出来。所以在那下午之后,天就变了,雨声慢慢落入到树叶丛中,听起来像是叶子的窃窃私语,最后却减弱为一种寂静。收拢伞,仰望着天,是一种雪的降落,似乎也只有在声音寂灭之后,在伞聚合之后,那雪才在没有预备的下午时光里,变成一个猝然而至的词语,像某一首诗歌里的句子,“落下来的是雪/而牙齿在天空闪烁”,少年是读不到这首诗的,在转身擦肩而过的下午,这首诗只准备在晚上八点的时间里,安放在透明的玻璃杯里。
读不读诗都在其次了,只是雪到来的时候,是没有什么准备的。少年是在返回的路上错过了雪,而他只以为在冬天结束之前都不会有雪光临,只有雨,打湿了衣服的雨,制造声音的雨,以及和我擦肩而过的雨。所以雪是一次意外,像是在遥远的地方以突然袭击的方式,占据了天空的寂静和灰暗。但是终于来了,而且比起曾经被渲染过度的雪,有了更多的贴近本质的东西。飘飞而成为一种风景,积累而成为一种状态,它也是在车轮的碾压中零落的,也是在零上的暖和中润化的,也是在少年的兴奋中破坏的。
下午而晚上,时间是一种持续的状态,雪也是一种持续的状态,终于和少年一起踩着雪了,在那被覆盖成白色的草地上,涂抹出一株树的模样,或者是一个爱心的图案,像是初雪,迎接着可能的一切书写。书写是自由的,是放纵的,但是还是撑着伞,在头顶之上遮蔽成一种保护的样子,所以雪是落在伞之外,落在身体之外的。这样的情景只表明一个事实,雪还在不停地下着,还在不停地覆盖,不停地堆积,但是,只是从黑夜中逸出而已,在一个没有准备的冬天,在一个撑着伞的夜晚,如何达到一种恒久的拥有。
即使,拿出照相机,也是拍摄不出它的颜色,它的状态,它的样子,它像发生在故事的外面,我和少年撑着伞看见一个白色的传奇,纷纷坠落在边缘。已经是晚上八点了,那透明的玻璃杯是准备好了,然后可以认真地读一首诗,“所以,下雪是八点。现在九点,雪刚停。”而我不是作者,少年,当然,也不是读者,在已经被书写成“雪刚停”的夜晚,最后的伞是目送着一首诗被远处的雪覆盖,而那转角的地方,偏传来的是一首歌,“雪下得那么深 下得那么认真/倒映出我躺在雪中的伤痕”。
认真的雪,取代了纷落的雪,就像一把雨伞,曾经只为雨的存在而出现,而现在,它的遮蔽取消了某种自由和放纵。八点已过,九点已过,雪终于不再矫情地停滞在那里,然后盛进透明的玻璃杯里,雪也不再只属于诗歌的意境,而那些被书写的图案,早就被另一波碎碎的雪覆盖,它在涂抹,自然地涂抹,随意地涂抹。那少年说,明天再堆个雪人吧,小时候,他叫它“雪娃娃”,那是八点和九点之间的记忆,现在记忆已经变成了仰头的期望,“但愿明天雪还在。”他说。
转身,还是下着雪,还是撑着伞,踩在零落的雪泥上面,是有一种时间溃散的感觉,只是已经要离开了这个黑夜了,离开预设的诗歌,离开如伞一般的遮掩,然后奔向楼,打开电脑,听到像青春一样的孩子唱起“认真的雪”,唱起伤痕,唱起愁绪好而别离。沙沙的声音响起来,我始终以为,雪从来没有来过,它只是一场作响的雨,一首没有诗的歌,一把和八点的玻璃杯错失的伞。
是的,这是前一天的雪,是被制造的记忆,而现在,我就是看着时间在慢慢融化,化成雨,化成水,在不认真的街道上渐渐干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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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从黑夜中逸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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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的书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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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的俯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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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像真的来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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