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11-14 《鬼谷子》:谋之大本,说之法也

挑灯夜读,无非是一种阅读氛围的营造,或许在某种隐秘中会发现巨大的不安向我走来,“以阳求阴,苞以德也;以阴结阳,施以力也。”当《鬼谷子》最终以文字的方式道出一个纵横捭阖的神秘世界的时候,最后阅读也成了一种理解“阴谋”的行为艺术。

其实,孤陋如斯,在之前从未对鬼谷做过任何理解,听闻“鬼谷”像是在想象一部恐怖片,一个神秘主义的符号占据在头脑中,而“鬼谷+子”的组合模式也绝对是一种对于主流的逆反,鬼谷而成鼻祖,也完全是在传说之外了。“常入云梦山采药修道。因隐居清溪之鬼谷,故自称鬼谷先生。”这是小说的开篇,神秘依然是它身上诸多标签之一种,而苏秦、张仪的纵横之术和孙膑、庞涓的兵法,皆出于鬼谷,也为这个神秘符号增添了更多的传奇色彩。其实,当挑灯夜读了三夜之后,当文字慢慢沉淀下来之后,更多的倒是对于议论的观点有些感触,而“鬼谷”天生具有的神秘主义却还原成了一个名叫王训、王栩或者王诩的道士而已,鬼谷先生,也都是道士或道教徒为了神化鬼谷子所伪托,而根据钱穆《先秦诸子系年》的推算,鬼谷子的活动年代大约在公元前390年至前320年之间。

时间、姓名,活生生的血肉之躯?“鬼谷”的面纱被一层层揭开之后,其实并不是对于神秘名号的探寻,重要的倒是《鬼谷子》里的阴阳、捭阖、纵横所引起的争议。千百年来,鬼谷所代表的思想总在儒家主流之外,一面是被不断神秘化、神圣化,《文心雕龙·论说》说:“一人之辨,重于九鼎之宝;三寸之舌,强于百万之师。”南宋学者高似孙说:“鬼谷之术,往往有得于阖辟翕张之外,神而明之,益至于自放溃裂而不可御。”给了这部“治人兵法”极高的评价,而更多的人对鬼谷子、纵横术则讥诋讽刺,明初被称为“开国文臣之首”的宋濂在《鬼谷子辨》中说:“大抵其书皆捭阖、钩钳、揣摩之术……是皆小夫蛇鼠之智,家用之则家亡,国用之则国偾,天下用之则失天下。学士大夫宜唾去不道。”西汉扬雄也从儒家圣人的立场出发,指责鬼谷术是诈人之术。

鬼谷是圣人还是小人?《鬼谷子》是奇书还是诈书?历史的争议也只是历史的产物,它们构成了《鬼谷子》丰富而复杂的阐释学内容。《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子部·杂家类》说:“纵横家仅《鬼谷子》一书。”其实从纵横之术的原则、方法上来说,《鬼谷子》或许能呈现一个不同的世界,“兵者,诡道也”、“诡者,鬼也”,《鬼谷子》的文本就在一种变化、发展和辩证的意义中。从宇宙观到方法论,《鬼谷子》比较系统地建立起了自己的思想体系,第一篇《捭阖第—》的第一句“粤若稽古”,就像钥匙,打开了《鬼谷子》的世界,与《尚书·尧典》相同的开头,也无非为一个人、一本书、一种学说寻找落脚点,所谓历史经验的遗留,其实是借托古以自重。而这种自重也将鬼谷子带向了一个“圣人”的高度。

“圣人之在天地间也,为众生之先。”这是《鬼谷子》的宇宙生成模式:道——圣人——万物众生。一方面,圣人之说、圣人之为是在实践、代言着“道”:“故圣人之在天下也,自古及今,其道一也。”而另一方面,也在引领和教育着众生。“圣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鬼谷子》里对于圣人有着非常具体的阐述,“圣人者,天地之使也。(《抵巇第四》)”;“内修炼而知之,谓之圣人。(《本经阴符七术》)”……但其实,《鬼谷子》中的圣人并非先知先觉的“完人”,而是比一般的人多做工作多做出预料多进行补救的人而已,甚至可以说是“笨鸟先飞”而洞察事物规律的人,“自天地之合离、终始,必有巇隙,不可不察也。察之以捭阖,能用此道,圣人也。(《抵巇第四》)”也就是说能从现象中发现漏洞发现“巇隙”,不仅发现而且通过努力弥补,这样才能达到圣人的标准。或者,圣人就是对于面前的困难考虑周密点,然后用心处事,“故谋莫难于周密,说莫难于悉听,事莫难于必成。此三,唯圣人然后能任之。(《摩篇第八》)”“故圣人立事,以此先知而揵万物。(《内揵第三》)”“以类知之”、“先知而揵万物”都是圣人所必须的素质,甚至,圣人还是一个多为自己考虑的功利之人:“圣人因而自为之虑。(《捭阖第—》)”不管是比众生多认识事物了解规律,也比别人更多替自己考虑后路,其实要成为圣人,当然是更多了解“道”,最求道之根本,才可以成为“为众生之先”的圣人。

编号:B22·2121022·0920
作者:许富宏 译注
出版:中华书局
版本:2012年01月 
定价:15.00元 亚马逊10.60元
ISBN:9787101083149
页数:185页

因为圣人的周密,因为圣人的自虑,或者因为圣人的缺点和不足,所以在这样的环境下,《鬼谷子》特别强调方法论,也或者只有通过不同的方法不同的计谋,才能不断趋向圣人,不断了解和掌握“道”,从“或结以道德,或结以党友,或结以财货,或结以采色”的“内揵”,到“世可以治则抵而塞之,不可治则抵而得之”的“抵巇”,从“审其意,知其所好恶,乃就说其所重”的“飞箝”,到“自度材能知睿,量长短远近孰不如”的“忤合”,从“钓语”、“象比之辞”、“反听”和“见微知类”等数种“反应术”到“以其现者而知其隐者”、“守司关键”、“掌几之势”的“揣情术”,游说计谋的方法丰富多彩,各有侧重,也各有千秋,对于各种不同的现象和人物,皆有不同的处理方式。

从宇宙观到方法论,《鬼谷子》所构筑的就是一个“古之大化者,乃与无形俱生”的世界,而这样的世界,其实就是“环”的人生理想和“钓”的游说之术。作为道家的思想分享,《鬼谷子》里含有很多转化和可变的思想,“未见形,圆以道之;既见形,方以事之。”“变化无穷,各有所归,或阴或阳,或柔或刚,或开或闭,或弛或张。”变化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所谓”捭阖者,以变动阴阳,四时开闭,以化万物。“也就是从阴阳捭阖而生出宇宙万物,所以作为纵横游说之术士,就要充分掌握这样的规律,并将这种规律用在自己的游说之中。“夫贤不肖、智愚、勇怯有差,乃可捭,乃可阖;乃可进,乃可退;乃可贱,乃可贵,无为以牧之。”重要的不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而是如何运用捭阖之术,“无为以牧之”。“无为”和“牧之”,在某种意义上其实也是相悖的,而这种相悖,在鬼谷子看来,却是世界观和方法论的有机统一,无为当然是一种境界,是掌握了所有变化之术后的自在行为,一切听我的,也就是“圣人”的到来。在变化之中,“圆”、“环”等的运用,也就是达到最理想的境界,“化转环属,各有形势。反覆相求,因事为制。”也就获得了主动权。

而对于鬼谷子来说,自命圣人而抵达道的境界并不是纵横游说的目标,所有纵横者的目的一定是为了某个利益集团,所以在鬼谷子的思想里,含有很多直接、功利的目的,甚至有些不入流的方法,比如“以飞箝之辞,钩其所好,以箝求之。”所谓“钩其所好”也就是诱惑是勾引,相似于打动君主的“内揵”之术:“或结以道德,或结以党友,或结以财货,或结以采色”,直接以利益诱之,也就是把游说的对象当成是鱼:“古之善摩者,如操钩而临深渊,饵而投之,必得鱼焉。(《摩篇第八》)”,“顺而抚之也”的“摩”一半是投其所好,一半是贿赂行之:“故曰摩之以其类焉,有不相应者,乃摩之以其欲,焉有不听者?”所以在整部《鬼谷子》里,因为这些方法,而使纵横之术饱受争议,千年来也只是居于被遗忘的地步。“故阴道而阳取之也。”对于《鬼谷子》来说,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取得成功,在众生之上成为“圣人”,从而成就自己的道,所以从计谋而为“阴谋”,而为诡计,也都是最直接的功利主义者。

但是所谓“阴谋”并不是阴暗、龌龊的计谋,在《鬼谷子》里,其实“阴阳”是在转换的,或者说,阴阳并没有道德上的判断:“圣人谋之于阴,故曰神;成之于阳,故曰明”,也就是说阴阳而成神明,只是不同的方式而已,而从阴或者从阳,各自建立自己的世界和法则,而最终的目的是一致的,“神明”是目的就是达到“无为以牧之”的终极。所以,鬼谷子”内圣人外小人“的纵横之术充满了策略和技巧,充满了阴谋的神秘性,而最终的目的的是通过各种不同方法的运用,打开天地的门户,所谓“申商刀锯以制理,鬼谷唇吻以策勋。(《文心雕龙·诸子》)”,那么这个入口当然是“唇吻”相关的口,“口者,心之门户也;心者,神之主也。志意、喜欲、思虑、智谋,皆由门户出入。”也就是说,鬼谷子将说话之口当成是通向心灵的门户,而心灵,则是通向神明终极的关键,从这个线索来看,“故与智者言依于博,与博者言依于辨,与辨者言依于要,与贵者言依于势,与富者言依于高,与贫者言依于利,与贱者言依于谦,与勇者言依以敢,与愚者言依于锐”的种种演说技巧就是为了打开门户,抵达神明,“故口者,机关也,所以关闭情意也;手目者,心之佐助也,所以窥瞷奸邪。”将言说上升到如此高度,所以才会具有“一人之辨,重于九鼎之宝;三寸之舌,强于百万之师。”的强大力量。

“此谋之大本也,而说之法也。”鬼谷子用方法论构筑了了一个关于身体言行的实践体系,而这样的实践有丰富了谋略的学说理论,也正是因为充满了权术,长久以来被儒家正统学说所排斥和诟病,视之为蛇鼠的“雕虫小技”,从而使“鬼谷子”在历史长河中不断被边缘化,不断神秘化。 “环转因化,莫知所为,退为大仪。”而从神秘到热捧,这种历史境遇的转变,或许也是“鬼谷子”早已注定的最宿命结局。


捭阖第—

圣人之在天地间也,为众生之先。

夫贤不肖、智愚、勇怯有差,乃可捭,乃可阖;乃可进,乃可退;乃可贱,乃可贵,无为以牧之。

即欲捭之贵周,即欲阖之贵密。

捭阖者,天地之道。捭阖者,以变动阴阳,四时开闭,以化万物。

捭之者,开也,言也,阳也;阖之者,闭也,默也,阴也。阴阳其和,终始其义。

反应第二

古之大化者,乃与无形俱生。

反以观往,覆以验来;反以知古,覆以知今;反以知彼,覆以知己。

言有象,事有比,其有象比,以观其次。象者象其事,比者比其辞也。

故善反听者,乃变鬼神以得其情。

故知之始己,自知而后知人也。

未见形,圆以道之;既见形,方以事之。

内揵第三

内者,进说辞也;揵者,揵所谋也。

阴虑可否,明言得失,以御其志。

夫内有不合者,不可施行也。乃揣切时宜,从便所为,以求其变。

应变之计:环转因化,莫知所为,退为大仪。

抵巇第四

巇始有朕,可抵而塞,可抵而却,可抵而息,可抵而匿,可抵而得。此谓抵幟之理也。

经起秋毫之末,挥之于太山之本。

世可以治则抵而塞之,不可治则抵而得之。

自天地之合离、终始,必有巇隙,不可不察也。察之以捭阖,能用此道,圣人也。

圣人者,天地之使也。

飞箝第五

立势而制事,必先察同异,别是非之语,见内外之辞,知有无之数,决安危之计,定亲疏之事。

引钩箝之辞,飞而箝之。钩箝之语,其说辞也,乍同乍异。

审其意,知其所好恶,乃就说其所重,以飞箝之辞,钩其所好,以箝求之。

可箝而从,可箝而横;可引而东,可引而西;可引而南,可引而北;可引而,可引而覆。

忤合第六

凡趋合倍反,计有适合。化转环属,各有形势。反覆相求,因事为制。

世无常贵,事无常师。

合于彼而离于此,计谋不两忠,必有反忤。

古之善背向者,乃协四海,包诸侯,忤合之地而化转之,然后求合。

故忤合之道,己必自度材能知睿,量长短远近孰不如。乃可以进,乃可以退,乃可以纵,乃可以横。

揣篇第七

古之善用天下者,必量天下之权而揣诸侯之情。

故常必以其见者而知其隐者,此所以谓测深揣情。

故计国事者,则当审权量;说人主,则当审揣情。谋虑情欲必出于此。

此谋之大本也,而说之法也。

美生事者,几之势也。

摩篇第八

圣人谋之于阴,故曰神;成之于阳,故曰明。

摩者,揣之术也。

微摩之,以其所欲,测而探之,内符必应。

故微而去之,是谓塞窌、匿端、隐貌、逃情,而人不知,故能成其事而无患。

古之善摩者,如操钩而临深渊,饵而投之,必得鱼焉。

故曰摩之以其类焉,有不相应者,乃摩之以其欲,焉有不听者?

权篇第九

说者,说之也;说之者,资之也。饰言者,假之也,假之者,益损也;应对者,利辞也,利辞者,轻论也;成义者,明之也,明之者,符验也。

故口者,机关也,所以关闭情意也;手目者,心之佐助也,所以窥瞷奸邪。

故不可以往者,无所开之也,不可以来者,无所受之也。

人之情,出言则欲听,举事则欲成。

故禽兽知用其长,而谈者亦知其用而用也。

故与智者言依于博,与博者言依于辨,与辨者言依于要,与贵者言依于势,与富者言依于高,与贫者言依于利,与贱者言依于谦,与勇者言依以敢,与愚者言依于锐。

听贵聪,智贵明,辞贵奇。

谋篇第十

凡谋有道,必得其所因,以求其情。审得其情,乃立三仪。三仪者:日上,曰中,曰下,参以立焉,以生奇。

故变生事,事生谋,谋生计,计生议,议生说,说生进,进生退,退生制。因以制于事,故百事一道而百度一数也。

夫仁人轻货,不可诱以利,可使出费;勇士轻难,不具以患,可使据危;智者达于数,明于理,不可欺以不诚,可示以道理,可使立功,是三才也。

故为强者,积于弱也;为直者,积于曲也;有余者,积于不足也。

摩而恐之,高而动之,微而正之,符而应之,拥而塞之,乱而惑之,是谓计谋。

故阴道而阳取之也。

制人者,握权也;见制于人者,制命也。

决篇第十一

四者,微而施之。于是度之往事,验之来事,参之平素,可则决之。

符言第十二

安徐正静,其被节无不肉。

目贵明,耳贵聪,心贵智。以天下之目视者,则无不见;以天下之耳听者,则无不闻;以天下之心思虑者,则无不知。

本经阴符七术

故道者,神明之源,一其化端。

内修炼而知之,谓之圣人,圣人者,以类知之。

化有五气者,志也、思也、神也、德也,神其一长也。

土者,欲之使也。欲多则心散,心散则志衰,志衰则思不达。

故内以养志,外以知人。养志则心通矣,知人则职分明矣。

养志之始,务在安已。

心安静则神策生。志深远则计谋成。

计谋者,存亡之枢机。

故计谋之虑,务在实意,实意必从心术始。

圆者,所以合语;方者,所以错事。转化者,所以观计谋;接物者,所以观进退之意。

持枢

持枢,谓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天之正也。不可干逆之。逆之者,虽成必败。

此天道,人君之大纲也。

中经

《中经》,谓振穷趋急,施之能言厚德之人。

而救拘执者,养使小人。

盖士遭世异时危,或当因免阗坑,或当伐害能言,或当破德为雄,或当抑拘成罪,或当戚戚自善,或当败败自立。

故道贵制人,不贵制于人也。制人者握权,制于人者失命。是以见形为容、象体为貌,闻声知音,解仇斗郄,缀去,却语,摄心,守义。

PS:题图为《战国纵横:鬼谷子的局》封面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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