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4-12 《日落大道》:造梦人生中的“幻影书”

她们在时间的两端,50多岁的诺玛·戴斯蒙和22岁的贝蒂·雪弗,一个属于过去,一个代表未来:一个是默片时代的女王,一个是最低等的摄影场剧本部工作人员;一个因为被遗忘而变得愤世嫉俗,一个因为野心而充满希望。而在她们中间是一个男人,一个有着爱、有着梦想,却潦倒落魄的男人,伤害与被伤害,背弃与被背弃,是男人也是现实,在中间,却破碎如生命。

“它的两端却荒谬地指向无限”,这是时代的一个生存悲剧,一个男人,约瑟夫·G·格里斯,没有工作,靠一个星期写两个故事来赚取生活之本,但是这种逼仄的生活却让他潦倒落魄,因为欠款无法偿还,被逼债要用那辆车来抵债。1946普利茅斯敞篷车,车牌是加利福尼亚40-R-1167,无论如何对于格里斯来说,是一种寒酸的象征,而现在这种身份的象征也将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290美元的欠款。为了不失去这唯一的象征,他向别人借钱,但是,只是写作了拙劣剧本的格里斯根本结不到那偿还债务的钱,他向所谓的“经纪人”薛瑞科借300美元,却被奚落;向朋友打求救电话,只向每人借20美元也无人理睬。

: 比利·怀尔德
编剧: 查尔斯·布拉克特 / 比利·怀尔德
主演: 威廉·霍尔登 / 葛洛丽亚·斯旺森 / 埃里克·冯·施特罗海姆 / 南希·奥尔森 / 弗雷德·克拉克 / 巴斯特·基顿
类型: 剧情 / 黑色电影
制片国家/地区: 美国
上映日期: 1950-08-10
片长: 110 分钟 /
又名: 红楼金粉 / Sunset Boulevard

290美元,债务,轻易解构了格里斯的生活希望,其实,靠写剧本为生根本就是自欺欺人,他甚至想从帮别人抄文章中获得报酬,每星期35元。但这并不能让他逃离追债的现实,所以他驾车逃跑,而在路上的爆胎让他发现了一处隐藏着的古堡——日落大道古堡,而古堡里的诺玛·戴斯蒙就像是现实之外的存在,格里斯的到来让她看到了某种现实中的影子,“为何要我等那么长的时间?”这是诺玛·戴斯蒙见到陌生的格里斯的第一句话,而这句话就像是一句电影里的台词,让两个人轻易进入到一个和古堡有关的电影里。

古堡就像曾经的辉煌,作为曾经默片时代的著名影星,诺玛·戴斯蒙活在自己的时代里,车库里的车是1932年的老爷车,古堡里摆放着她昔日的照片,甚至还有家庭的影院——巨型绘画后面的电影屏幕,是她曾经辉煌的见证。她会经常一个人在自己看着自己出演的电影,却害怕面对外面的世界。格里斯说她“仍然陶醉在昔日的辉煌里”,而在诺玛·戴斯蒙的记忆里,除了这些电影代表作,还有那些依稀的记忆,在闪现着她的故事:曾经万人簇拥着呼喊她为女王,一个印度影迷不远万里只求她的一只长袜。而现在虽然时过境迁,但是“每星期会收到影迷的给她写的信”,而且作为曾经时代的一个象征,她写剧本甚至还用传统的笔,而不是像格里斯那样用打字机,而且她不容许别人删除她剧本的内容,当格里斯修改要把其中的内容丢弃,诺玛·戴斯蒙命令格里斯“把它捡回来”。

无声电影在衰落,而对于诺玛·戴斯蒙来说,她不甘心沉寂,甚至在她的词汇里,她的梦想不是“复出”,而是“重现”——这是在自我世界里构筑的另一种辉煌,而家庭影院、昔日照片、手写剧本无不在延续着某种仪式,在古堡里陪伴他的除了佣人麦克斯之外,还有一只黑猩猩,而黑猩猩之死或者是她的时代终结的另一个象征,而对于黑猩猩之死,她用黑色的棺材,庄严的仪式来举行葬礼。“她只想看那些电影”,其实是她不愿走到这个把她遗忘的时代,无声的电影时代结束了,而她也变成了一个无人过问、居住在自己古堡里的一个可怜象征。

“我并没有变小,是银幕变小了。”诺玛·戴斯蒙说。而这种异化的生活也让她患上了忧郁症,她狂想在自己的世界里,陶醉在自己的历史中,所以对于现实她只能躲避、逃避,为了避免她在犹豫中自杀,古堡里所有的门都没有锁,都可以畅通自如,与其说这是对一个活在自己历史中的昔日女王的保护,不如说是在一个现实世界里为过去的标本建立虚幻的场景,而这虚幻对于诺玛·戴斯蒙来说,就是一个梦。而格里斯的闯入,显然将她埋葬着的梦激活了。

作为一个剧作家,虽然格里斯的创作水平很拙劣,但是对于躲在古堡里的诺玛·戴斯蒙来说,无疑是一次真正“重现”辉煌的开始,仅仅一些对剧本的感受和意见,激发了诺玛·戴斯蒙对电影艺术的美好希冀,梦想开始了,而且作为曾经的成功者,正是由于她殷实、富有,也变成了格里斯摆脱现实的一个机遇。诺玛·戴斯蒙要求格里斯修改剧本,而报酬却是格里斯想象之外的数字——她说:钱不是问题。当讨债者找到古堡并拖走了格里斯的那辆车的时候,诺玛·戴斯蒙却以一辆手工的依索达老爷车送给他,这辆28000美元的豪车有着美洲豹座椅,有着汽车电话,和全部镀金的用品,豪华远在的现实之外——几乎等同于290元债务的100倍,或者是相当100辆爆胎的1946普利茅斯敞篷车。这是一种替换,将逼仄的现实替换成一个物欲主义的梦想,对于格里斯来说,这是诱惑,他高于生活,甚至已经等同于身份和尊严。

从此,格里斯带在古堡里,已经超越了一个剧本修改者的角色,而成为诺玛·戴斯蒙生活的一部分。一方面诺玛·戴斯蒙给予格里斯优裕的生活,甚至是豪华:给她买名贵衬衫、骆驼毛大衣、衣服、燕尾服,还让他从车库上面的小房间搬进了古堡的大房子里。格里斯的身份转变完全是基于物质的改变,而作为一种回报,格里斯在古堡里陪诺玛·戴斯蒙看无声电影,陪那些“蜡像们”打牌解闷,在这样一个隔绝的世界里,诺玛·戴斯蒙在“重现”中接近辉煌,接近沉湎着的那个梦,而格里斯也在物质的世界里寻找到了自己现实之外的梦,甚至这样的梦,让他们成为“爱”的一种注解。

新年派对上,诺玛·戴斯蒙依偎在格里斯的怀里,这是只有他们两个跳舞的派对,但是佣人依然,乐队依然,美酒依然。虽然面对这份变形的爱,格里斯有过一时的拒绝,在被诺玛·戴斯蒙打了一个巴掌后逃离了古堡去找那些年龄相仿的人派对,但是当他打电话要佣人麦克斯将自己的行李拿回来的时候,麦克斯告诉他:妇人割腕自杀了。格里斯又重回古堡,对于躺在床上受伤却又痛苦的诺玛·戴斯蒙来说,格里斯看见了两人畸形的爱,这种爱对于诺玛·戴斯蒙来说,是梦想的延续,是辉煌的“重现”,但是对于格里斯来说,却是一种尊严,“你是整个城市唯一对我好的人。”这是格里斯对诺玛·戴斯蒙说的话,当“新年快乐”在诺玛·戴斯蒙的耳边响起时,诺玛·戴斯蒙所沉浸的就是这样一种不容改变的梦境。

《日落大道》电影海报

在那里,她优雅而满足,在那里,她有自己的故事和辉煌,在那里,她把一切都当成过往,走不出也当然要被社会的忘记。在格里斯面前,诺玛·戴斯蒙模仿卓别林,这是默片时代的象征,作为一种象征,也预示着诺玛·戴斯蒙的孤独、古怪和绝望。在格里斯看来,这是“因为被遗忘而变得愤世嫉俗”,但是这样一种愤世嫉俗却并不全是颓废和躲避,相反她还有主动出击,除了寻找格里斯这样的剧作修改者来作为自己精神世界的寄托着,还将梦想点燃,将剧本寄给曾经在默片时代合作过的大导演戴米尔,但是可悲的是时代对于她梦想的打击,这是一个新的电影时代,在戴米尔的18号摄影棚里,诺玛·戴斯蒙只是作为一个象征而出现,那些剧务工作者、演员有着对她辉煌时代的崇拜和敬仰,但她显然只是一个缅怀的词,当在她身上的“聚光灯”被移走,象征也走向了最终的终结。派拉蒙经纪人打电话给她并不是她的剧本有多优秀,也不是她可以“重现”辉煌,而只是为了向她借一辆老爷车。

沉湎在自己的辉煌和梦想之中,注定生活在谎言之中。借车的谎言格里斯和麦克斯一直没有告诉她,而其实佣人麦格斯一直保守着很多梦想,那些每天寄来的影迷信件都是麦克斯一个人导演的,而这样一个始终陪伴着他的忠实佣人就曾经是他默片时代的导演,也是她的其中一个丈夫。古堡保留着她所有的梦想和记忆,而在现实中,她已经完全成为一个符号,这个符号有着梦想,而这个梦想却是谎言,却是残酷,却是绝望,甚至是格里斯的背叛。“爱上你就是愚蠢的事”,诺玛·戴斯蒙曾经对格里斯说,她知道,不仅年龄还是对电影艺术的理解,他们都在不同的世界里,那种畸形的爱对诺玛·戴斯蒙更多是新的伤害。格里斯遇见了朋友的未婚妻贝蒂,而在他们接触中,一起谈论剧本,谈论创作,谈论倒序,当然最后也成为一场爱情中的主角。

其实,贝蒂代表着另一个关于电影的梦,这个梦就是“因为野心而充满希望”的梦,贝蒂希望能创作好的剧本,从而在好莱坞闯出自己的天地。在贝蒂心中有着初来好莱坞的人共同的梦,这个梦给她的注解是她来自“电影世家”,二这种电影世家的感觉也只是一个梦,她的父亲是电工,母亲管理着电影拍摄的服装,也就是说,这样的“电影世家”只是一种幻觉,所以她要用自己的野心来实现梦想。而她与格里斯一起讨论电影和剧本,让她看到了这个梦想正一步步走进现实,甚至最后爱上了格里斯。所以格里斯在夜晚时分离开古堡,去往贝蒂的办公室。而当诺玛·戴斯蒙最终发现格里斯的欺骗的时候,梦想在刹那间完全破灭了。

其实,在两个女人中间的格里斯更多也是一个寄托者和符号,他不知道诺玛·戴斯蒙内心的孤独,他也不理解贝蒂为什么放弃未婚夫而选择他的爱情。或者说,格里斯在两个梦想的中间,在物质和爱情面前左右为难,当贝蒂要他离开古堡的时候,他放不下这里的18套西装和配套的鞋子,这里的6打衬衫和链扣,这里的白金钥匙链和黄金烟盒,现实总是让他想起拙劣的剧本,290美元的债务和孤身一人被社会的抛弃,随意,他放不下的只是尊严和身份,但是这种尊严和身份早就在两个女人的梦想里被异化了,他已经无法逃脱,贝蒂离他而去,而当他要离开诺玛·戴斯蒙的时候,一把左轮手枪响起在古堡的夜空中。

活在历史里的梦,对未来构筑的梦,两个女人的梦消解着格里斯自己的生活,她们都是好莱坞造梦工厂里的实践者,这不过这种实践在现实中反而变成一种残酷和悲剧。最后的诺玛·戴斯蒙即使在格里斯的死亡中,还是继续着自己可悲的梦,麦克斯就像默片时代的那个导演,将来古堡采访谋杀事件的摄影记者镜头对准了诺玛·戴斯蒙,在摄像机的灯光中,诺玛·戴斯蒙从楼梯上缓缓走下,“我准备好了,拍特写吧。”她说,那谎言一般的摄像机又将她带向一个破灭的梦境里,“梦想绝望地拥抱了她”,是最后的残酷,而最终降下帷幕的是一个时代的布景,就像片名一样,那个时代就在“日落大道”上行走着。

这是一个时代的巨大隐喻,在好莱坞造梦的人生里,总有人要老去,总有人要心怀新的梦想,她们是50多岁的诺玛·戴斯蒙,她们是22岁的贝蒂·雪弗,他们也是在古堡中构筑尊严却一无所有的格里斯。格里斯和贝蒂曾经讨论过一个故事,男人和女人,一个在白天上课,一个在晚上上课,他们没有遇见,但是却在同一个房间同一张床上。白天和晚上的不同生存空间仿佛是隔离的,但其实却是同一种境遇,这个设计让人想起美国作家保罗·奥斯特的小说《幻影书》,那个电影导演写了一个叫《马丁·弗罗斯特的内心世界》的剧本,那个叫马丁的男人并不是一个人住着,床上有个女人和他在一起,而当她赤身裸体的时候,他却不知道她是谁,同一个房间和同一张床,他们却被某种象征隔绝在不同的世界里。“她是一个精灵,是那个男人想象的产物,是一位前来充当他缪斯女神的短暂过客。”而在《日落大道》构筑的世界里,她们何尝不是一种想象的产物,何尝不是电影梦想世界的“短暂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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