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11-29 在冬天的花园里点火

寒冷，必须点火，寒冷，必然燃烧。措不及防的低温让人有一种季节置换的感觉，十一月，刚刚入冬，便遭遇了严寒。但是，没见过霜，没见过冰，它们像是一直居于记忆之中，在成长甚至苍老中销声匿迹。可是寒冷是不可逃避的，除了加厚了衣服，便足不出户地守在封闭的地方，一切都是窗外的景致，一切都是他人的感受，远远望出去，是晴朗的白天，阳光很有诱惑，蓝天的背景下树叶凋零也是那么一副画，却触摸不得。

小五打电话到青山，也是说没有结冰。本来宁可想象，可是连想象也变得有些矫情，是我们一直把自己关在一个制造热气的房间里，甚至开始点火取暖。“靠不住的南方，你以为这里没有冬天，但是你忘记自己身上就带着冬天。”冬天并不只是一个季节，并不是一种等同于寒冷的存在，身上的冬天似乎已经降临，一切都成落叶，一切都被埋葬，一切都被解构得毫无诗意，隔着窗户看见的，深藏在记忆中的，都离我们很远，都离现实很远。

小五却和同学一起去爬山，是为了要完成周末的作业，不高的山，就在窗户外面看得见的地方，那里有树，有落叶，有阳光，也有寒冷，可是小五出汗了，冷与热，像是不可共存的两极，但是却先后抵达小五的身体，但也像一种触摸不得的存在，不敢伸手去感觉，忽然发现，和这个突然降临的冬天一样，隔着我好多距离，山是他的山，冷是他的冷，而汗也是他的汗。

可是终究要问寒问暖，终究要在白天之后回到黑夜里的家，也终究要在他的身边发现“带着的冬天”。其实心里总有些不安，有些异样的痛，不是“居然”和“竟然”的难以区分，不是“虎背熊腰”、“兔死狗烹”的迷惑，也不是“快乐的三人世界”的游散，只是在一张陌生的试卷里，找不到心里的秘密，找不到走入其中的进口。桌子上的有些散乱，每一样东西都像游戏里的道具，随手可以拿到却湮没了最主要的那一个，台历上用三个感叹号写着“魔术”的字样，这是生活中的密码？这是成长中的记号？或者，这是打开另一个世界的钥匙？

夜是黑色的，窗户外面有点点的亮光，可是房间里是有灯的，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躺在柔软的床上，是不是被子里的温暖会让他忘掉这个冬天侵袭而来的寒冷和疲倦？这是我们提供的物质，但是不是他需要的享受？猜谜，请我们猜谜，就像那凌乱的桌子就是他不想让我们改变的世界？他认识的我们给他的自己，还是自己设定的自己？

刚刚和同学看完一场电影回家，《森林战士》里是有保卫者，也有那些恶魔和坏人，仅仅符号，进入他的世界却也是不安的。可是我们轻描淡写，我们在另一边看着以为只是一个动画，一部电影，一种游戏。我们忘记了寒冷和灭灯之后的黑暗，以及疲倦，还有出过汗的身体。最想要的和最不想要的，只在他的世界里，只在他用星号多少标示重要性的定义中：

五星：我想要成为一名魔术师；
四星：我要设计一个电脑游戏；
三星：我要想成为一名科学家；
二星：我要发明一样东西；
一星：我要每天的作业全对。

一张纸，不是试卷，不是命令，不是别人告诉他的想法，一张白纸，他认真写下的五个想法，五种生活，或者是五大理想。没有伟大和渺小，没有空泛和无聊，也没有现实的逼仄，甚至不是给我看的计划。那时候，他没有了睡意，他不打哈欠了，眼睛里是放出的光，像是看见了自己不久的未来。那么远，又那么近，那么大，又那么小，那么真，又那么实。

花园里该点火取暖了，那些黄褐色的叶子铺满了庭院，那些在寒冷冬天里的人看见了那么多黑翅膀的蝶，“那么厚的灰烬那么纯净”，温暖是需要烧掉一些落入臼套的东西，而在火光中，一定会看见他的脸：

冬天的花园 树叶落入臼套
准备老生常谈地将一生结束于地面
我提议烧掉它们 在冬天花园里点火
也是一个卷入时代的烈士动作
      ——于坚：《在冬天的花园里点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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