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11-29 《666房间》:一棵树的“元电影”

时间:1982年5月,地点:戛纳电影节666号房间,问题:电影是否会变成死掉的语言,一种已经在走下坡的艺术?当一个问题写在一张纸上,当电影导演们坐在凳子上,当背后的电视机播放着节目,刚刚静止的文字,已经走过的电影和正在播放的电视,恰好组成了关于传播的一个场景而在这个场景里,电影导演们问答纸上的问题,就是关于电视能否取代电影。

1982年的时代,电视已经开始显示出其强大的传播能力,已经开始影响人们的日常生活,电影作为已经发展了几十年的艺术,受到的最大威胁当然就是电影。当维姆·文德斯邀请前来参加戛纳电影节的导演们回答这个问题,其实已经将现实的残酷性摆放在那里,而且导演坐着的椅子背后就是正在播放的电视节目,这是无法忽视的时代造压迫感,而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导演们背对着电视,正是一种对于电视文化的态度:他们必须用集体的方式背向电视。

但是在背向的态度中,不同的导演对于电影的未来有着各自的见解。大致来说分成三派:死亡派、忧患派和乐观派。当然在电视的冲击下,死亡派就是肯定地回答了这个问题。第二个进来回答问题的是保罗·莫里西,他很直接地回答:“是的,我同意。很清楚地,它是气数已尽了。再也没什么好玩的了。”他认为,电影会被电视取代,“就我自己而言,我喜欢电视胜过大部分电影。我想电影与先前的小说都是以同样的理由死亡。”从小说到戏剧,从戏剧到电影,从电影到电视,前者孕育了后者,而自己也在式微中慢慢走向死亡,在现在来看,“我比较喜爱电视,因为那里是你仍然可以找到‘人类’的地方。电视没有所谓的导演野心——这就是为什么电视比电影来得朝气蓬勃。那是你看见角色的地方,在通俗喜剧与肥皂剧里,不管是合家欢或是冒险故事。”但是,正是按照这种发展的逻辑,保罗·莫里西在这个关于死亡的链条里又加上了一环:“也许有一天电视也会死亡,我不知道。”

: Wim Wenders
编剧: 维姆·文德斯
主演: 香特尔·阿克曼 / 米开朗基罗·安东尼奥尼/ 迈克·列昂 / 更多...
类型: 纪录片
制片国家/地区: 法国 / 西德
语言: 德语
上映日期: 1982-06-01
片长: 45分钟
又名: Room 666 / 666室

电影在电视的冲击下死亡,正是一种时代的必然,雷德曼人为,电影讲的是热情,表现的生命,当这些东西从电影中消失,电影离死亡也就不远了。而法斯宾德也说:“电影死去的原因是那些导演随心所欲地拍电影。”死亡派对于电影在未来将死亡的理论其实很大程度包含着忧患意识,就像法斯宾德所说:“死去的并非是电影,而是那些拍白痴电影的人。”安娜·卡罗琳娜也认为,感觉现在的电影编剧消失了,电影语言和题材不再有新意,而对自己来说,“电子化的电影并不吸引我,也不会让真正的艺术家感兴趣。”这其实就是一个电影艺术的本质问题,那就是如何激发人的创造性,去面对未来,面对市场,面对观众,让电影重新找到自己的特色。所以接受采访的导演大多数不是在肯定或否定地回答问题,对于他们来说,这个问题的实质含义是如何坚持电影的本质。

第一个进来的让-吕克·戈达尔拿着那个问题,分析了这个问题背后真正的问题,“不过,你得先知道是谁发明电视,而当时的情况如何。”在他看来,电视的出现也是时代的际遇,有声电影出现,电视也刚好出来,“那时候政府大概意识到得去驾驭默片所产生的不可思议的力量,不像绘画那样,默片马上就一炮而红。”所以当电视技术诞生之后,它就填补了这样的需求,戈达尔把电视比作是一个邮局,“当人们对这部电影不感兴趣,邮局就得来挽救它,就是那些在通讯业工作的家伙们。”但是正是电视只起到了邮局的作用,所以小小的邮局根本没有什么好怕的,虽然电视节目有那些言简意赅的广告,有充足的政府财源,但是它无法起到电影应有的作用。但是这并非是一种绝对的乐观,戈达尔也认为,电影“总有一天它注定要发生”,就像人一样,一定会死,但是当一种形式死去之后,“我的艺术会死吗?”——“电影是在没有人看的时候制造出来的。它们是不可见的。你肉眼看不到的就是这种不可思议的东西——电影的任务就是帮你看到这些东西。”

《666房间》电影海报

米开朗基罗·安东尼奥尼也有对于电影处境的担忧,他认为,电视影响着每一个人,尤其是年轻人和孩子,他们代表着未来,所以我们需要去适应这种变化,适应未来的娱乐方式,尤其对于电影来说,“磁带这种新技术可能会逐渐取代传统胶卷影片,因为后者已不符合今日的需求。”这是技术更新的需要,所以对于电影的未来,重要的不是担心它死亡,而是要担心它如何适应未来,“因为电影给我们这么多表达的方式,我们的感觉,我们的想法,我们有话要说,让我们对它有一份感激。但是随着我们在技术可能性的领域的扩张,这种感觉就愈容易消失。”也正是这种担忧,所以导演必须在电影里加入新的东西,“我一向乐于尝试将最新的表达方式带进我的电影里。我在其中一部电影里使用录影机;我也尝试实验各种色彩,将真实涂上颜料。它像是一种原始粗糙的技术。因为我确信录影机存在的可能性会教导我们不同的思考方式,因此我想朝同方向进一步做试验。”

“电影有好日子,也会有坏日子,而现在正是电影的坏日子。”海勒曼这样说,在这个坏日子的时代,导演忧虑的不是电影死亡的日期,而是在这种死亡面前,如何找到电影自身的突围方向,或者说如何在这个坏日子让电影成为新的电影,斯皮尔伯格谈到了好莱坞电影工业,他相信电影业会扩张,但是并不希望这种扩张以牺牲其他影片为代价。电影工业涉及到资金,“我不认为我们怪得了谁。我们不能说都是你的错——将矛头指向每年在好莱坞调升百分之十五预算的影业工会,或是政府,或是弱势美元。当然我们怨不得人;整个经济趋势就是如此。”所以真正的导演使命就是“尽可能地把片拍好”虽然导演可能是这个时代的俘虏,可能受制于权力,“每个人都想当英雄,在影城熄灯关门大吉前,他们都想从桌子抽屉里拿出破铜烂铁,将它变成金银财宝,然后在最后一刻搞个卖座电影,票房一亿美元的电影。”斯皮尔伯格认为,好莱坞希望自己是能迎合每一名观众的理想电影,但是,“这是完全不可能的。”

电影工业不可能创造出理想电影,这也是一种对于电影艺术未来的担忧,无论是导演层面、语言层面,还是技术层面、资金层面,导演们对于电影的现实进行了剖析,在这剖析的背后是深深的忧患,但是他们都在坚持着真正的电影艺术,这种坚持所传达的就是乐观,那个菲律宾导演迈克·列昂对于这个问题只有简短的一句:“这是一个荒谬的问题。”他连回答这个问题的兴趣都没有,也就意味着他对于电影充满着乐观的想法,而最后一个缺席的土耳其导演古尼因为被引渡回国,所以他在离开之前用录音的方式回答了这个问题,他认为,电影区别于商业电影和艺术电影的时候,“商业必须致力于满足这些需求,因为消费者的要求持续在改变。电影艺术的任务在追随社会政治的发展,追踪转化中的群众意识。艺术讲故事给大众听,商业则想要从说故事中图利。”而他坚持的是电影的独立性:“当一位年轻的导演被要求与资本家的制作人合作之时,他的独立性马上就被后者夺走了。他被给予一套公式去工作,很快就变成江河日下的电影的一部分,而不再继续代表希望。这是悲剧所在:艺术家与电影的悲歌。”

无论是电视在未来会成为一种趋势,还是电影必须适应时代的发展,无论是死亡论的忧患派,还是坚持电影不死的乐观派,其实维姆·文德斯用这种回答问题的方式来正式这个时代问题,其隐含的是电影突围的主题,一个房间,一架16毫米的摄象机,10分钟的胶片拍摄,666号房间是另一种制造电影的地方,而这种关于“电影的电影”的“元电影”叙述模式,正是一种对电影艺术的致敬。而在电影世界里,正在播放的电视机仿佛也成为一种隐喻,在戈达尔回答的时候,电视机播放着网球比赛,抽烟的戈达尔还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转向摄像机,说到自己也打网球,“我还是可以在电视上看到他们在打网球。我也会下去玩玩——扮演傻瓜。”似乎是一种融入,而对于大多数被采访的导演,电视只是电影世界里的一个摆设,里面播放比赛,动画片,脱口秀节目,但基本上没有回过头去望一眼,安娜·卡罗琳娜回答的时候,电视机是关着的,米开朗基罗说话的时候,电视机开着,但是没有任何节目;雷德曼回答的时候,电视屏幕显示的是那个停播的信号;西姆索罗甚至在回答的间隙站起身来,关掉了身后的电视机……

电视机和电影导演,融入和无视,甚至关掉或摆设,这或者正是电影和电视的多元关系,而维姆·文德斯构建的这个“元电影”场景,就是传递着一种电影观念,电影需要适应,需要变化,需要吸收,需要创新,但是电影的本质不能改变,在666号房间这个固定镜头里的场景之外,维姆·文德斯好几次安排了另一个场景,那就是靠近巴黎机场岔路口的那棵黎巴嫩香柏,维姆·文德斯称它是自己的老朋友,因为,“当我离开欧洲时它会向我招手道别,当我回来时又热烈欢迎我。”树的守候在某种意义上就是电影的守候,它默默在那里,它传达着人文关怀,它是信念的象征,“这棵树有话要对我说。它提醒我摄影技术刚萌芽时它就己经在那儿了,它活过了所有电影史直到今天,而很有可能的是,当不再有电影时它仍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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