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11-29 《马车夫》:谁在乎我的祖先
“祖先”是出门前必须的祈祷,是歌唱时的称颂,是面对困难者时的帮助,是“我的身份依然高贵”的自信,可是在贫穷、歧视和不公正的世界里,一种尊严,一种信仰,以及一种爱的“祖先情结”到底能带来什么?无非是被谎言欺骗的失落,是被皮鞋践踏的卑微,是丧失马车的绝望,甚至是走投无路的自杀欲望,“谁在乎我的祖先?”这个世界在乎的是金钱,是地位,是身份,是权力。
一条路似乎隔开了有祖先和没有祖先的世界,在塞内加尔首都达喀尔郊区,马车夫是众多穷人中的一员,这里的房子破烂,这里的道路泥泞,这里的田野荒芜,这里的人群贫穷,而在这样的世界里,马车夫却时时把“祖先”当成是自己精神的动力。在出门之前,他跪在那里祈祷,“仁慈的安啦,愿你保佑家人……”从一种仪式开始,然后牵着马,然后驾着车,然后走到路上,开始了一天的营生。用马车载人,用马车拉货,马车是他唯一维持生计的工具,但是在这样的生存中,马车夫活在“祖先”的世界里,还是自足的。
当六个月没有工作的小伙子搭上了他的车,尽管马车夫不高兴,明知道他没有钱支付,但是还是没有把他赶下车,等到了集市的时候,小伙子付给了他一个“握手”,马车夫也没有呵斥他;那个妇人搭了他的车,也是没有钱给他,但是给了他一些果子,马车夫就是用这些果子当午饭充饥;那个快要生产的女人在路边等车,马车夫毫不犹豫地帮助丈夫将她扶上了车,赶往了医院,虽然在车上孕妇只靠在他的身上而不是丈夫身上,马车夫感到无法理解,但是在这小小的车上,也是传递着爱心,急他人所急,也许是生意之外的人道主义。而当那个手抱婴儿遗体的男子要让他送到公墓的时候,就是把他的马车当成了灵车,马车夫也是毫无怨言,而且在到达公墓的时候,因为没有凭证,所以被挡在了外面,马车夫见此,也提供了帮助,“如果是我的孩子将会怎样?我不会丢下他。”所以他非但没有收取那个人的钱,还拿出了自己的钱给了公墓收纳员,对于他来说,这就是一种同病相怜的帮助,一种无私的爱。
| 导演: 乌斯曼·塞姆班 |
![]() |
|
《马车夫》电影海报 |
但是这样一种“祖先情结”到底有多少虚幻的色彩?为什么那个一只脚瘸着,头上长着瘤的乞讨者经过他面前的时候,他会厌恶地说:“他们就像苍蝇。”他把自己的脚放在马车上,用鄙视的目光望着他,那时候他的祖先情结在哪里?为什么当那个擦鞋的人擦完鞋的时候,穿着皮鞋的人不付给他一分钱,那时候“祖先情结”又在何处?乞讨者爬在地上,擦鞋匠坐蹲在那里,他们都生活在低处,而当马车夫骂他是“苍蝇”,穿着皮鞋的人不理睬擦鞋匠,他们却在自己的高处,却在自己所谓的“祖先”中,这是另一种差距,这是另一种歧视,而当马车夫冒险进入到富人区的时候,这种差距和歧视,就完全取消了“祖先”的意义。
有人要马车夫去富人区,这是一次冒险,因为那里的一切对穷人来说是拒绝的,但是马车夫还是冒了险,当他赶着马车,从郊区向着首都进发的时候,实际上就是闯入了“禁区”,那里有鳞次栉比的高楼,有宽大干净的马路,有漂亮的洋房,一切都散发着现代时尚的气息。当马车夫赶着马车进入其中的时候,他更像是一个可怜的闯入者,异样的风景已经预示了必被驱逐的命运。而当马车夫冒险进入的时候,他甚至必须接受比驱逐更悲惨的结局:那个搭成马车的乘客竟然没有付钱跑了,“那个人是贼,他们有学问却在说谎。”这是价值体系的覆灭,而拦住马车的警察,要他交出通行证,而其实这个城市根本没有给马车夫提供通行证,这是制度上的歧视,甚至当马车夫的奖章掉在地上去捡的时候,警察用皮鞋踩住了,这是权力制造的暴力。而最后,马车夫的马车作为罚金被扣押,当他只身牵着那匹马离开首都的时候,他其实失去了最基本的生活资料,甚至比进入城区的时候更加贫穷。
“数字爱护我的祖先?日复一日都是如此,我努力工作却一无所有,这就是现代生活。”在路上,马车夫如此感叹,他甚至想到了自杀,“我不如死了好”的绝望里已经没有了一点尊严,更没有了当初“我依然高贵”的祖先情结。郊区和首都,贫穷和富有,这两个世界对立着,当马车夫用“祖先情结”来安慰自己的时候,他其实在自己的世界里建立规则,这个规则是帮助,是付出,是爱,却也有等级事的歧视,而在都市区里,那种脆弱的“祖先情结”很快就被解构了,在更高的权力,更不公平的制度,更对立的现实里土崩瓦解。
最后马车夫回到了自己的圈子,这里没有警察,没有骗子,相互都认识,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有祖先的精神世界,当妻子走出家门寻找食物的时候,在马车夫那里却也变成了一种安慰,只有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有在虚幻的“祖先情结”里,他才活着,所以这是卑微的现实,这是无力的生活,这是再没有拯救的困境,只有那嘴巴里,心里闪现的“祖先”能让他们暂时满足,能让他们在麻木的世界里不失去最后的信心。
[本文百度已收录 总字数:30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