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5-25 众神醒来

首先，是我醒来。手机调好2:20分的闹铃声如期而至，我猝然从梦中惊醒，一切的破碎只为了一切的复原。再次，是小五醒来。只是叫唤了一声“球赛你还看不看”，小五便揉着惺忪的睡眼，一骨碌下床，和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醒来”是个及物动词，它指向的是一场欧冠决赛，醒来也必定是慢慢融合在新鲜的时间里：外面漆黑一片，里面星光点点，外面寂静无声，里面“暗香浮动”。这种被唤醒的感觉显得还很遥远，它仿佛就是一个似醒未醒的梦，黑夜、沙发、灯光，足以隔绝一种正常的生活方式，四年前的世界杯，两年前的欧洲杯，都已经成为残存的记忆，那份绿茵场上的激情，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都在时间的流逝中让人淡忘甚至遗忘。而小五几乎不知道什么叫欧冠，皇马和马竞到底是那两支球队，在他有关足球的记忆里，只有2010年世界杯冠军西班牙队，只有葡萄牙队的C罗。世界杯之年，欧冠巅峰对决无疑是下个月巴西世界杯的热身。

这是一段被独立的时间，这是一种久违的状态，而其实，“马德里装下了整座欧罗巴”的传奇剧情就是一场如梦之梦，就是在陌生、遥远的里斯本光明球场上演的“众神醒来”的神剧，而在被唤醒之前，一切像是必须到达的仪式，像是这个黑夜里的一次神游。高举着“大耳朵杯”的菲戈，看台上的齐达内、劳尔、耶罗，他们也曾属于那一段记忆，那一个时代，就像一个久远的梦境，整整一代人都变成了看客，变成了时间之外辉煌。在一种老去的背景之下，这一场“光明顶”的决战也显得迷离。

第13分钟的第一脚射门，第25分钟的第一个角球，第26分钟的第一、第二张黄牌，第28分钟的第一个任意球……这标注有“Final”的同城对决在时间的缓慢流逝中始终有一种困顿的感觉，甚至有些无聊。我容易被这样的氛围所影响，竟然坐在沙发上一点一点地睡去，最锋利的矛和最坚固的盾，于我来说，则是激情的沉沦，是进攻的涣散，是一场又被梦境吞噬的表演。即使当第36分钟，那个叫戈丁的乌拉圭人用头球将老去的卡西利亚斯骗出球门而拔下头筹的时候，我也只是懵懂中叫了一声“球进了！”随机、偶发，我甚至以为存在着越位争议的这个进球，在这个午夜闪出一点微弱的光芒，而窗帘拉起的外面依然沉寂，依然黑暗。

在群里发着比赛动态，或者在几无关注的微信里播报战局，依然是只有我和小五的孤独夜晚。上半场结束，1:0，下半场到90分钟结束，还是1:0，结局似乎已经写好，这比分似乎在印证着数字预言：本赛季马竞6场欧冠比赛率先破门最终全部取得获胜；皇马欧战决赛半场落后从未夺冠。但是当马竞的队员们几乎手触到了“大耳朵杯”，当马竞的球迷们做好了庆祝的准备，那40年后再次闯进决赛捧起奖杯的梦想却被无情地碾碎了，第93分钟，皇马摩德里奇右侧开出角球，拉莫斯在门前11米处甩头顶进左下角，1:1，皇马起死回生。

那么近，又那么远，这是欧洲冠军杯决赛历史上的第3个下半时补时阶段进的球，7场比赛已进6球的拉莫斯像是站在光明球场的那位神，率先在死亡即将到来的时候醒来，于是90分钟的对决拖延到了120分钟，于是马竞40年来的冠军梦变成了再无可能的现实，是的，皇马已经醒来，众神已经醒来，它颠覆了灰姑娘华丽转身的美丽童话，此后9分钟的三粒进球把马竞生生地推上了死亡之路：第110分钟，莫拉塔传球，迪马利亚左路连过3人切入禁区，在门前7米处左脚小角度低射被库尔图瓦伸脚一挡弹到后门柱，贝尔在门前4米处小角度顶入近角；第118分钟，C罗左路回敲，马塞洛个人突至禁区边缘左脚低射，球被库尔图瓦一扑还是滚进门内；第120分钟，C罗突入禁区左侧被戈丁绊倒，获得点球！C罗操刀命中右下角。

4比1，当终场哨声吹响的时候，银河战舰已然成为一个不败的神话，黯然的马竞队员和球迷，在见证了这众神醒来的逆转之后，只能回到40年前的那个起点：决赛中点球负于拜仁，与冠军擦肩而过。40年，依然是一个轮回的圆，40年，依然是一个不能接近的梦想。

当如梦之梦真的远去的时候，黑夜也已经翻过了一页，在皇马庆祝胜利高举奖杯的时候，窗外的鸟开始叫了，天也亮了，而在“众神醒了”的跌宕剧情面前，被唤醒的也只是隔着遥远距离的神话，而经历了这一夜的旁观之后，我和小五又回到床上，继续着未完的那个私有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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