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5-25《血婚》:让新娘醒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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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昂纳多的刀划过了新郎的身体,划过了新郎的面颊,在无限接近中最终插入了新郎的身体:与此同时,新郎的刀也划过了莱昂纳多的身体,划过了莱昂纳多的面颊,在无限接近中最后也插入了莱昂纳多的身体——这是一次走向死亡的决斗,这是必然展现的“血婚”现场,在没有声音、没有布景的演绎中,两把刀的交错和插入,在慢动作的行进过程中,事无巨细地展现在观众面前,而此时无声胜有声,整幕戏剧由此达到了无声的高潮。

当残酷的杀戮转化为曼妙的舞姿,当叙事变成完全的戏剧语言,卡洛斯·绍拉的《血婚》营造了凄美视觉意象,当两个人最终倒下,“血婚”也渐渐落幕,而此时的歌声响起:“新娘快醒来吧……”在凄楚而重复的歌声中,男人间决斗的阳刚转换成了女人的悲情:身着白色婚纱的新娘身上也被染红了,这最后一抹的血色是“血婚”死亡的象征,也让这个舞剧走向了最后的悲剧。新郎死了,莱昂纳多死了,新娘也死了,但是这种死亡只是舞台上的死亡,只是戏剧人物之死,在众多演员作为背景的叙事中,接下来可以预想的一幕是:演出结束,演员起身,身上的血只是一种道具式的装点。

除了两个男人决斗时拿着的刀子是真实的——当新郎在母亲面前把刀子藏在身上,当莱昂纳多拿出刀子,当新郎用刀子刺向莱昂纳多,真实的刀子最后也变成了道具,它无法在舞台演绎中插入身体,它无法在戏剧叙事中制造死亡。而在整个戏剧演出之前,扮演莱昂纳多的演员加德斯拿出刀子的时候,似乎在绍拉的镜头里具有了某种不详的预兆,一把真实地可以随时插入演员身体的刀子,是不是具有了制造死亡的可能?演出之前和演出之中,绍拉让刀子在不同的场景中现身,其实赋予了刀子两种不同的意义:在戏剧中,刀子是道具,是为了舞台叙事而设置的;而在演出开始之前,刀子即使是道具,也脱离了舞台叙事而成为绍拉电影叙事的一部分,也就是说,刀子在戏剧语言和电影语言中可能扮演不同的角色:当在电影语言中,刀子可以突破戏剧语言,成为真正制造死亡的存在,也只有在这个意义上,刀子赋予了制造间离效果拆掉第四堵墙的意义。

但实际上,绍拉没有进行这样的实验,或者说,他隔开了电影和戏剧,他书写的两种叙事语言是彼此独立的,在这个意义上,刀子最终只是成为道具意义上的刀子,而没有真正进入绍拉的电影叙事中。绍拉对刀子双重叙事意义的解读是谨慎的,甚至最后变成了一种放弃:他一开始就用摄像机展现了《血婚》的排练过程,这是一个演出的前奏,即使最后的演出是从排练而进入的,排练和演出天然组合成了电影叙事的完整过程,但是绍拉将这个电影叙事过程肢解为两部分:排练中他们是没有进入角色的演员,演出中他们才是演绎故事的演员;排练中他们只是练习舞步,演出中他们演绎整个过程;排练可以中断可以纠正可以反复,演出只有一次成型——它们被隔开的一个显著标志是身为剧团团长的加德斯队众人说的一句话:“不要暂停,一直演下去。”

导演: 卡洛斯·绍拉
编剧: Juanjo Artero / 安东尼奥·加德斯
主演: 安东尼奥·加德斯 / 克里斯蒂娜·霍约斯 / Juan Antonio Jiménez
制片国家/地区: 西班牙 / 法国
语言: 西班牙语
上映日期: 1981-03-09
片长: 72 分钟
又名: Blood Wedding

一直演下去,就是演出的开始,就是进入到戏剧叙事中:六段舞蹈组成的故事里,新郎先是和母亲之间发生矛盾,新郎要将刀藏在身上,母亲将刀夺走,新郎又夺回,在这个过程中,戏剧已经埋下了伏笔;之后莱昂纳多和妻子之间貌合神离的夫妻关系,牵涉到另一段隐秘的故事,那就是莱昂纳多和新娘之间的情感纠葛,莱昂纳多的妻子抱着孩子离开是另一处戏剧冲突的展现;而在婚礼现场,莱昂纳多和新娘之间眼神的交流更是将冲突进一步向前推进,两个人保持着同样的动作是情投意合的标志,也为之后新郎和莱昂纳多之间的冲突制造了可能;之后在婚礼现场,新娘面对两个男人展现了欲望和理性的摇摆——当新娘逃避而消失,新郎的母亲却把刀交给了新郎,在响指制造的节奏中,人们开始转头寻找新娘,而新娘正和莱昂纳多一起,这一幕“逃婚”更是加剧了戏剧冲突;终于两个男人在对视中拔刀相见,在慢动作的决斗中,在寂静的死亡里,改编自西班牙伟大诗人费德里科·加西亚·洛尔卡六幕话剧在绍拉的镜头下完成了血腥悲剧的演绎。

这是戏剧叙事的全过程,当绍拉用镜头纪录这一演出过程,实际上戏剧叙事和电影叙事是合一的,那堵墙依然牢牢地立在那里,就像新郎和新娘见面之后被一场婚姻之墙隔开,是无法实现某种交汇。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很明显绍拉想做出一些努力,那就是让两种叙事语言完成一种错位式的结合,或者打破两者的孤立状态:他一开始就用摄像机纪录剧团演出前的准备,从剧务打开门,亮起灯,整理化妆间,到演员进入,开始化妆,这是绍拉完全用电影语言进行叙事,而这种叙事有意和舞台叙事结合起来,比如在化妆时响起了歌声“新娘醒来吧”——这一歌声是戏剧叙事中最主要的冲突元素;作为主角的加德斯以旁白的方式讲述自己的演员经历:“我为生存而跳舞,我曾想留在学校学习,但那是不可能的,所以11岁时不得不开始工作,14岁就在印刷厂里,后来练过拳击,是邻居建议我去跳舞的,我便去酒店表演,后来才去巴黎学习了舞蹈……”加德斯的这一番自白,和之后的戏剧叙事没有关系,但是“为生存而跳舞”具有的是一种现实意义,它是一种无奈,但理想和信仰可以改变现实——这种个人经历的转变和“血婚”中的情感矛盾有着天然的契合;之后演员们拿出了照片,贴在化妆镜的前面,这就展示了这些演员在戏剧中的角色定位,也为他们进入之后的舞台表演创造了条件——绍拉将诸多元素结合起来,就是要完成电影叙事和戏剧叙事之间的融合,就是实现“一直演下去”的效果,也只有在融合中,第四堵墙最后的拆除才会达到另一种效果。

《血婚》电影海报

但是这些结合都是机械式的,对于彩排的纪录是一种纪录片,它的诸多元素在戏剧叙事中都不再具有承接意义,加德斯就是加德斯而不是莱昂纳多,刀子就是一种道具而不会插向真实的身体,“让新娘醒来吧”只是一句简单的歌词,在染红的血婚中也再没有让新娘醒来,绍拉想要制造的间离效果始终没有在电影和戏剧的双重叙事中完成,两部分的分离是绍拉实验的一次失败,而在1981年的《血婚》之后,绍拉在“弗拉明戈电影三部曲”的其余两部《卡门》和《爱情魔术师》中,真正拆除了第四堵墙,戏剧和电影在间离中完成了第三种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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