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4-24 《西塞英雄谱》:被表演的美国历史

他是明星,他是首领;他是白人,他是印第安人。在同一片土地上,在同一个舞台上,白人和印第安人在表演的世界里重新遇见,重新捍卫自己的权利,那里有纷争,有屠杀,有欺骗,有征服,但是当美国旗帜高高飘扬而成为大西部最热闹风景的时候,最后呈现的却是一段已经被改写的历史,一个重新命名的符号——谁是被征服者,谁是胜利者,并非只是一个博得观众叫好的节目,它隐含着血泪,它启示着未来,它是关于民族隔阂与融合的现代寓言。

“过去是未来的基石,建立未来的,并非什么英雄,而是无名的定居者。”这是在大西部演出拉开帷幕时对于美国历史和未来的一种解读,时代要进入20世纪,这是面向未来的世纪末,或者充满信心,或者凝聚斗志,但是启示的另一个意义是要能够回首过去,能够正视现实。美国的历史里有先驱者,他们是英雄,但是当历史开启新的一页的时候,那些无名的定居者是否真的能够支撑起另一段历史?或者,他们只是原始、自然的族群,他们的存在是为英雄铺路,所以“无名的定居者”只是一个“乌合之众”,只是凸显英雄事迹的芸芸众生。

: 罗伯特·奥特曼
编剧: 阿兰·鲁道夫 / 罗伯特·奥特曼
主演: 保罗·纽曼 / 乔尔·格雷 / 凯文·麦卡锡 / 哈威·凯特尔 / Allan F. Nicholls / 更多...
类型: 喜剧 / 西部
制片国家/地区: 美国
语言: 英语
上映日期: 1976-06-24
片长: 123 分钟 / Finland: 105 分钟(1979)
又名: 水牛比尔和印第安人

那高高升起的美国旗帜,那命名为“五月花”的西部表演团,那挂在墙上被瞻仰的水牛比尔画像,都是对于英雄主义的一种膜拜,是的,英雄叫水牛比尔,他在9岁的时候就猎杀了凶猛的水牛,而现在他是这个西部表演团最炙热的明星,几乎掌控着所有表演者的命运。作为一名白人,比尔展示的就是一种征服欲望,在广漠的西部,他带来了那些最具现代意义的器械,他建造了征服印第安人的营地,看上去像是一种文化的输入,一种演艺事业的拓展,实际上却在无形之中驱赶着生活在这里的印第安人。

明星是舞台上的英雄,当比尔骑着高头白马进入营地表演的时候,底下是欢呼的人群,是崇拜的观众,他们每个人都挥舞着美国星条旗,像是在欢迎和见证美国白人英雄的到来。而在这个营地表演中,最受欢迎的节目就是一起演奏《星条旗永不落》,当歌声想起的时候,当星条旗升起的时候,比尔和大家一起吟唱,这是他最喜欢的歌,而他对它的解读是:“它必定会成为美国的国歌。”星条旗上写着美国历史,这一段历史最后是融合,但融合中却也有白人和印第安人的斗争,甚至是白人对于印第安人的征服。

在“五月花”节目中,有白人骑手毕秦来对于西部狂野野兽的控制,有单臂枪手安妮用镜子反光射击目标的惊险表演,也有白人和印第安人争斗的再现——白人最终掌控了这片土地,成为这里的主人,无论是对野兽的控制,还是单臂枪击,或者是斗争的表演,最后都传递着一种白人至上的理念,“比尔是人类的典范。”这是对于比尔英雄主义的赞誉,更是对表演团体再现美国历史节目的一种肯定。所以在这个西部大舞台上,白人始终是掌控者,而比尔无疑是这个西部王国的首领。

《西塞英雄谱》电影海报

但是他为什么要邀请印第安人最著名的首领“坐牛”来参与演出?看起来是比尔为了重振不景气的演艺事业,他想用更具真实意义的印第安人为自己的演出节目带来更大的影响力。坐牛是印第安人的首领,要成为白人掌控的演员,其实一定会发生某种冲突和矛盾,而这些冲突绝不仅仅是不同演员之间关于筹资的分歧,更是有关种族之间的隔阂。比尔让坐牛进入自己的演出团队,起先以为高大、魁梧、披着红毯的那个人就是鼎鼎大名的坐牛,而其实他只不过是传递坐牛声音的夏西尔,坐牛是夏西尔身后那个丑陋、矮小、沉默的人,无疑这种外貌上的反差给每一个人一种惊异的感觉。

而且,坐牛还是一个囚犯,也就是说,他还不是一个自由人。他被谁而囚?影片没有交代,但是在这片本属于印第安苏族人土地上,坐牛唯一面对的敌人也就是占领了土地的白人,所以他从来就在白人控制的世界里,甚至,他把营地当成了监狱,当他成为一名被比尔雇佣的印第安人演员的时候,其实是进入了双重的囚禁状态,一种是现实的,他还没有获得自由之身,而另一种则是属于表演意义的,他必须接受比尔的条件,必须听从节目的调控,必须服从表演的安排。所以对于坐牛的命运来说,也是双重的。但是作为苏族人的首领,坐牛始终活在印第安人的唯一身份里,不管是表演还是现实,他都以印第安人的英雄出现在比尔面前。

一开始和比尔谈论演出的条件时,夏西尔传达坐牛的意见就是:106个苏族人必须先有毛毯,要给他们发工资;而且,坐牛提出自己必须要有肖像权,不经过他同意不准使用他的头像;另外,他不会和演出团队的那些演员住在一起,他必须和印第安人住在河对面的帐篷里。“坐牛是这片土地的首领,他是按照神明的意志行事。”坐牛一直活在印第安人的生活里,种种的习俗,种种的规则,使他独立于整个演出团队。甚至,他敢于反抗面前的这些白人,他通过夏西尔对白人说,这是印第安人的土地,你们夺走了这片土地,而且在我们的土地上侮辱印第安人。

坐牛不是作为演员的坐牛,而是作为印第安人的坐牛,他甚至会毫无顾忌地拿起枪朝着帐篷射击;在演出时面无表情地从场地上骑马而过,却没有任何的动作和言语。而且在那个月圆的日子,坐牛竟然带领印第安人离开了营地,向着上对面而去。比尔以为他们逃跑了,带领众人去追,但最后回来的那些人都垂头丧气,他们甚至找不到坐牛的行踪,而回来之后的夏西尔说:“月圆之夜,坐牛要和太阳交流。”面对坐牛的条件和做法,比尔表现的是一种愤怒,“放屁,这明明是抢劫。”本来是比尔邀请来的一个演员,却背离了整个团队的规则,而且坐牛的不合作和节外生枝,对于比尔的统治地位都是一个威胁。“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是比尔对坐牛说的话,其实,站在白人的立场上,比尔看不起他们,一直把他们作为向白人臣服的被统治者,“他会对大西部不利的。”坐牛的不利其实不是对于西部表演团队,而是对于比尔的英雄主义。

而其实,坐牛不肯屈服的态度,在这个已经被白人化的西部,是一种冒险。他不仅游离在整个表演团队,而且总是以首领的角色和白人对话。“五月花”的西部表演团接到电报,美国总统克利夫兰将来此参观访问,为此,比尔准备了第一次夜间演出,欢迎总统和夫人的光临,在表演现场,坐牛以演员的身份出场,但是面对总统,坐牛骑着给他的灰色马,走到总统面前,说了一段印第安语——不管是比尔,还是总统和夫人,都不知道坐牛讲了什么,这其实就是一种隔阂,坐牛以印第安人首领和总统对话,却和他原先的沉默一样,没有得到共鸣,当然也无法使人获悉他内心的想法。紧接着,他拔出手枪,几乎是朝着总统和夫人射击,吓得总统和夫人赶忙躲开。其实,在坐牛那里,这根本不是威胁,而是一种表达的方式,但是对于惊魂未定的总统来说,却设置了对话的障碍。

在之后比尔为总统和夫人结婚纪念日安排的酒会上,坐牛和夏西尔并没有被邀请,但是他们却闯了进来,他们的举动是正式向总统说明情况,他们把总统叫做“亲爱的父亲”,这是一种臣服的态度,作为子民,坐牛已经摆正了某种位置,但是他所反映的是关于印第安苏族人自己的权益问题,在当地白人政府无法得到解决,希望眼前的“父亲”能够主持公道,但其实,刚才惊魂未定的总统显然已经接受他们的表达方式,他委婉地表示无能为力,拒绝了他们提出的要求。

这无疑使得坐牛的权力被完全消解,在总统眼里,他就是一个演员,就是自己的子民,甚至是一个不许发声的人。对于坐牛来说,这无疑是一种打击,但是身为印第安人,身为囚犯,坐牛甚至陷在一种无法解救的尴尬中,那一次他终于被杀死,包括那头灰色马,都不再存在,剩下的只有那曾经挂在脖子上的项链,那个十字架,以及曾经插在头上的羽毛。坐牛之死,像是一个意外,它隐没在表演之外,甚至隐没在比尔的现实之外,就像历史的最后演出,他以囚犯而不是印第安人首领的身份,消失在舞台之下。

坐牛的消失,没有预兆,却是一种必然。这里属于白人,属于英雄,属于比尔,当坐牛在那个夜晚出现在比尔眼前的时候,他的装束已经完全变成了在舞台上的印第安人,像是一个隐喻,而比尔对他说的话就是一个白人英雄对于印第安首领说的话:“我的父亲是为了维护肯萨斯奴隶制度而牺牲的,而我,作为白人,也是上天的旨意。”当初坐牛说,他作为印第安人的首领,是神明的旨意,而比尔作为英雄,是上天的旨意,神明和上天,都是一种历史的宿命,所以在比尔看来,白人和印第安人之间的隔阂是一种颜色的隔阂,“一百年后,我仍然是明星水牛,而你依然是印第安人。”也就是说,身份是无法改变的,即使比尔在自己的历史上刻上名字,坐牛在印第安人历史上刻上名字,在他们的现实里,白人最终征服了印第安人,将他们赶出自己的土地,将他们作为囚犯,甚至将他们带向死亡。

这其实就是星条旗上写着的美国历史,那种桀骜和自负,以及强权,渗透进比尔的血液里,所以在酒吧里,纳迪像一个在历史之外的智者,是他命名了“水牛比尔”,给了他一个英雄般的传奇,但是他也预见了最后的结局,“你绝不能忘记自己的出生,你的魁梧身材掩盖了你智力的不足,你是鼎鼎大名的比尔,靠近你却让我毛骨悚然。”所以当最后纳迪离开的时候,他对比尔的一句忠告是:“再见了,比尔,地狱里见吧。”这是忠告,却也是诅咒,不仅是对比尔,也是对美国白人和统治者,当美国那些先驱者乘坐“五月号”踏上美洲大陆的时候,他们以驱赶印第安人、占领他们土地的方式成为美国历史的英雄,但是创造历史的绝不仅仅是英雄,不是比尔,不是总统,甚至不是首领坐牛,而是无名的定义者,是那些从没有出现过的苏族人——在河对岸的土地上,远离表演的营地,远离五月花,远离水牛比尔。

而当这段历史被推上舞台的时候,当夏西尔扮演那个“杀死最多白人的印第安人”,当比尔战胜被替换的坐牛的时候,被表演的故事里谁是接受掌声的胜利者?谁又是被强权迷幻了双眼的英雄?比尔的脸上现出的是傲慢,可是那只手上拿着的,却是明晃晃的匕首,沾着鲜血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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