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1-09 《擦鞋童》:漫漫黑夜,只能“以梦为马”

漫长、黑暗、无尽和压抑的夜晚,只有孩子们来说,这是唯一的现场,也只有一种命运:必须从马上下来,必须告别那个奔驰而自由的梦,必须回到塔罗牌上所说的“孩子就没有未来”的预言,尽管帕斯奎莱悲痛地大喊:“我做了什么?”尽管朱塞佩和帮助自己越狱的阿坎奇利一起坐上了那匹马,但是在唯一的命运面前,他们根本无法以梦的方式逃离,帕斯奎莱的皮带抽打在朱塞佩的身上,当幼小的朱塞佩跌落到桥下,脑袋撞击到石头而最后死去的时候,一个梦也终于走到了最后的终点,化成绝望的泡影,而漫长、黑暗、无尽和压抑的夜晚重新又笼罩了这一切。

那一匹被命名为“狙击手”的马从桥上离开,从现场离开,从死亡离开,没有了骑行者,没有了自己面对的方向,甚至没有了让自己回家的马厩,孤独而绝望,似乎也是孩子悲剧命运的一种写照。仅仅是一个梦,那梦的景象里,是欢笑,是自由,是速度,是不羁,朱塞佩和帕斯奎莱从山坡上疾驰而下,或者悠闲地行走在街道上,背后是那些擦鞋童和行人羡慕的眼神,那一刻,他们脱离于现实,脱离于生存。

一匹马让他们超越于现实的困境,两个人似乎也在马背上仅仅相靠,结合成一种命运共同体,一起付钱,一起骑马,一起欢笑,一起享受自由的速度。同样一个梦,同样一匹马,是因为他们同样面对一个现实:他们是最底层的擦鞋童。朱塞佩虽然有家有父母有哥哥,但是生活窘迫,而帕斯奎莱却无父无母,能够住电梯就是一件最幸福的事,在贫困的边缘,他们是被命运拖到了这样的现实里,而擦鞋童的身份对于他们来说,只能弯着腰,只能低着头,只能在每天的付出和微薄的收入中生存下去。

           

: 维托里奥·德西卡
           编剧: 阿道夫·弗兰奇 / Cesare Giulio Viola
           主演: 弗朗科·英特朗吉 / 里纳尔多·斯默东尼 / Annielo Mele
           类型: 剧情
           制片国家/地区: 意大利
           语言: 意大利语 / 英语
           上映日期: 1946-04-27
           片长: 93分钟
           又名: Shoeshine / Shoe Shine

但是在困境面前,他们却有着自己的梦想,“以梦为马”对于他们来说,是对现实的一种超越,就像跨上马背的感觉一样,他们不再低声下气,而是可以高昂着头,可以俯视街道和行人,可以大声叫喊。对于他们来说,一匹马不仅仅是一匹马,而变成了信仰和动力,当有人要租它骑行的时候,他们的态度是拒绝;当关押在看守所里的时候,外面传来的一声马蹄声就让他们兴奋;当被审问“马藏在哪儿”的时候,他们在忽然被唤醒中又让自己进入到这个梦里,但是即使被命名为“狙击手”,对于他们来说,这也仅仅是一个梦想,他们连自己的生存都成为问题,如何拥有一匹属于自己的马?在租来骑行之后,他们要用一个星期的时间来还清租金,而5000多里拉的价格对于他们来说,更是天方夜谭。

他们追逐着梦,而这种追逐渐渐变成了盲目,朱塞佩的哥哥阿提利奥给了他们一个机会,那个叫潘扎的人让他们送上好的毛毯给一位妇人,可以得到比擦鞋高得多的报酬,而当他们拿着毛毯去找那位夫人的时候,却变成了一桩买卖,500里拉最后讨价还价为248里拉,而当孩子们把钱放进口袋,突然闯入妇人家的所谓警察,又给了他们3000里拉,并且叫他们快走。248里拉、3000里拉,加上自己身上另外的钱,刚好可以买下这匹马,于是两个孩子不问前因后果,高高兴兴地来到了养马场,牵走了属于自己梦想中的那匹“狙击手”。

但,马还只是一个梦,因为闯入妇人家的警察是假的,那只不过是潘扎和朱塞佩的哥哥阿提利奥设计的一个阴谋,他们以妇人“购买赃物”为由,将毯子又没收了,并且拿走了妇人其他的钱。在孩子们并不知晓的阴谋面前,其实一心想要那匹马的他们,根本不会去拒绝这轻易到手的钱,而当阴谋最终被揭穿的时候,他们实际上成了牺牲品——大人规则里的牺牲品,阴谋世界里的牺牲品。骑在马上走过街道,换来别人羡慕的目光,梦想出现,却只是闪现而已,迎接他们的是警察,是监狱,是失去自由的生活。

《擦鞋童》电影海报

曾经是擦鞋童,现在是少年犯人,对于两个孩子来说,命运只不过把他们推向了更不确定的未来,更深的陷阱。“非法销赃”、“盗窃共谋”,这是他们的罪状,“警方调查期间拘押”,这是他们的结局,对于两个仅仅想拥有一匹马的孩子来说,不管是罪名,还是处罚的方式,都超越了他们的承受能力,但是他们不是唯一的受害者,当他们被一扇一扇门关起来的时候,看守所里都是和他们一样的少年,所以当这一扇失去自由的门打开,对他们来说,其实已经再也无法走出去,再也无法骑上马,再也无法拥有梦想。

被隔开的不是现实和梦想,而是现实和更糟的现实,当他们坐上拘押的车,那一根根的铁栅栏阻隔了他们和外面世界的对望,也阻隔了自由的生活,而栅栏、铁门、牢房,其实组成了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里有规则,有权威,有压迫,甚至有谎言,而所有这一切,都对立在孩子世界的反面,就像进入妇人房间那一刻一样,他们都无可避免地成为了成人阴谋的牺牲品。在看守所里,朱塞佩和帕斯奎莱看见了比擦鞋更悲惨的生活,除了失去自由,他们还必须承受饥饿、必须饱受欺负,睡觉时是无处不在的臭虫,洗澡冲在身上的是冰冷的水,吃饭排队得到的仅仅是稀薄的汤,还有谩骂和欺凌,当朱塞佩被关进来和管理人员发生矛盾的时候,看守所里的孩子们一起唱歌抗议,但是这种抗议得不到任何结果,最后反而变成了更严厉的警告:操场上放风暂停!

看管他们的那些人,总是在制造着另外的阴谋,那个患有百日咳和囊虫病的孩子拉斐尔,好不容易得到了母亲前来探视的日子,却空欢喜一场,别人带来了包裹,并且告诉他母亲已经去了佛罗伦萨,而其实,这无非是被抛弃的一种委婉说法;朱塞佩拿到了从家里寄来的包裹,却必须被管理人员扣下一些面包和水果;刚被关进来的阿坎奇利身上有一包烟却没有火柴,向管理人员讨三根火柴却要拿出香烟为代价——大人和孩子、管理和被管理,其实呈现着两个不同的世界,而在看守所外,那个制造了骗局的潘扎听说两个孩子没有招供的时候,在饭店里大吃大喝。

他们被大人世界的规则所控制,他们成为大人阴谋的牺牲品,而更为可怕的是,大人的谎言、骗局和阴谋慢慢解构了孩子们内心的纯真,慢慢将他们推向对立的两面。起先朱塞佩和帕斯奎莱是团结一致的,他们一起被押上警车,一起进入看守所,而帕斯奎利也告诉朱塞佩,我们什么也没有干,我们要守口如瓶,他们很快就会放了我们。但这或许也是一个梦想,后来在看守所里,他们被关在了不同的牢房里,朱塞佩在二楼,当吃饭的时候,他先和二楼的孩子们一起吃饭,而帕斯奎莱在一楼,他们要等到那些孩子吃好之后,才能排队等候。

被隔离的隐喻,命运共同体面临着解体,而这种解体无非是纯真世界坍塌的预兆,被关在不同房间之后,他们再无更深的交流,甚至慢慢产生了误解,慢慢变成了仇敌。当审讯他们的时候,也是被隔离开来,朱塞佩被带到了隔壁的房间,当帕斯奎莱矢口否认的时候,却听到了皮带抽到在身上的刺耳声音,接着是痛苦的惨叫,帕斯奎莱以为是对朱塞佩的惩罚,他终于听不下去了,坦白交代了那一场阴谋。而其实,那皮带根本没有抽打在朱塞佩的身上,那一声声的惨叫也不是朱塞佩发出的,这只不过是一个阴谋,而当帕斯奎莱轻易进入这个圈套的时候,一切原本属于他们的信任和团结,一切保守秘密的计划,都失去了意义。

因为帕斯奎莱的招供,朱塞佩的哥哥被抓获,也因为帕斯奎莱的“背叛”,朱塞佩怀恨在心,终于他以报复的方式,和阿坎奇利制造了“锉刀事件”——一把锉刀出现在帕斯奎莱的床上,他被惩罚而打得遍体鳞伤,虽然两个人有着和解的机会,但是相互隔阂的世界里,他们最后只能相互仇视,而相互仇视的结果,是的他们都走上了梦境破灭的不归路,当帮助朱塞佩的阿坎奇利和帕斯奎莱发生冲突而倒地的时候,一方面是阿坎奇利的受伤,而另一方面则是帕斯奎莱被进一步隔离,并且他被恶意加上了“天性暴力”的结论,被管理人员的皮带一次次抽打下来,最后弄得遍体鳞伤。

再无和解,再无友谊,帕斯奎莱被叫做“告密者”而被朱塞佩仇恨,朱塞佩却也在母亲告诉他哥哥被捕之后变成了家庭的背叛者,而这一切无非是那个成人机器运转而造成的隔阂,起初那个阴谋是潘扎和阿提利奥设下的圈套,后来被关押、被处罚、被欺骗、被间离,乃至最后的被审判,也都是成人世界对于孩童的戕害,而在看守所里,最后一点纯真也慢慢被吞噬,他们相互仇恨,相互对立,甚至那个吹吃饭喇叭的号手,也变得傲慢和专横,当朱塞佩要把包裹里的东西给帕斯奎莱的时候,他提出的警告是:不许分给别人,否则东西都没收,一个也是丧失了自由的人,一个也是权力的受害者,却反过来成为这个牢狱的帮凶,成为自己的敌人,这是何等的残酷和冷漠。

所以在法庭审讯的时候,孩子的辩护律师说到:“如果我们硬要说这些孩子有罪的话,那么,那么我们这些大人首先要受到惩罚。他们是无罪的,有罪的是我们,因为我们抛弃了孩子。”在有着公平女神的法庭上,这样的恳求并没有唤醒那里的人,最后依然判决他们有罪,而在有罪的现实困境中,他们唯有以梦为马,才能构想一种自由,才能回到和“狙击手”在一起的日子。朱塞佩的越狱是一次争取自由的机会,而帕斯奎莱知道他和阿坎奇利一定会去那个马厩找“狙击手”,所以最后他们以这样的方式相见在监狱外,相见于白马前,但相见并非是真正的和解,并非是真正的自由,不仅朱塞佩和帕斯奎莱背负着罪名,而且在他们内心来说,那种仇恨还没有消融,根深在内心深处。

皮带曾经打在“朱塞佩”的身上,使得帕斯奎莱变成了“告密者”;皮带曾经抽在“天性暴力”的帕斯奎莱身上,使他身心遭受戕害;而这一次,在“狙击手”面前,帕斯奎莱也抽出了自己的皮带,狠狠打在朱塞佩的身上,一种仇恨,一种报复,无非是在被解构了纯真的世界里,他们开始了自我毁灭,朱塞佩在痛苦中掉下了那座桥,漫漫黑夜里,只剩下最后的死亡,而帕斯奎莱却在反悔的喊叫声中,再无法唤回那个“以梦为马”的童年,不是“我做了什么”,而质问的应该是“你们做了什么”?可是沉沉黑夜,没有人回答,最后的最后,只有马消失的影子,在无尽的黑夜里永远变成了一个破碎而压抑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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