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1-09《我们最后一次做孩子》:这不是游戏
不是黑白的记录是彩色的故事,不是大人的世界是孩童的视角,甚至电影的标签是“喜剧”,克劳迪奥·比西奥无疑用一种色彩学的建构和看见方式的解构,完成了一个游戏的叙述过程,但是当背景依然是战争,当孩子成为最后的身份,表象的喜剧背后则是真正悲剧的内核——最后一行字幕是:“在被驱逐出罗马的2091名犹太人中,有281名儿童,他们都没有再回来。”
281名儿童之中必将包括身为犹太人的“里卡多”,他最终成为这个历史悲剧的一部分;也许并不包括最后假扮犹太人偷偷上车的伊塔洛,他是意大利纳粹军官巴罗奇的儿子,他手上拿着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秘密证据”,通过最后的关系他会被释放;最后留下的是同为孤儿的柯西莫和旺达,他们目送伊塔洛上火车的时候是孩子,他们讲述完这个故事的时候已经苍老——克劳迪奥·比西奥用色彩和场景的变化完成了时光的置换,现实被回忆带入到了“我们最后一次做孩子”的经历,以前他们都以为自己是孩子,现在才知道那是他们最后一次做孩子,当他们幸存下来,没有回来的里卡多和未知的伊塔洛,就在这最后成为历史的影像里,变成了克劳迪奥·比西奥的一种反战态度。
从最开始黑白的历史影像展现战争的时代背景,到最后视角重新转回年老的柯西莫和旺达,克劳迪奥·比西奥无疑用开头和结尾包裹住了一段只存在记忆中的“童年往事”,而这个童年往事既是看起来是游戏的游戏,也是不像游戏的游戏,更是以游戏的名义上演的不是游戏的现实,游戏和非游戏构成了一种混杂状态,但是当它最终穿透“童年往事”这个薄薄的外壳,注定成为对战争悲剧的无情控诉。首先它就是一个游戏,四个孩子在街道上、在广场中投入战斗,在他们看来,一切都是战争游戏:他们躺在地上用弹弓向天上的飞机射击,他们用“枪支”处决稻草人独裁者,他们以吃下炸熟的蚯蚓为加入部队的条件,他们通过“吐痰协议”结成同盟……1943年的战争在他们周围,但是对于孩子来说,一切都是游戏,即使这些游戏是对现实中战争的摹写,即使成员之间会有矛盾甚至爆发冲突,但是孩子的世界里只有游戏。
导演: 克劳迪奥·比西奥 |
但是当犹太人里卡多四天没有露面,当他们闯进了他的家发现了被带走的传单,战争已经渗透进了游戏,游戏规则已经被改变了,身为军官儿子的伊塔洛偷听到了“劳改营”的消息,他决定三个人去德国解救里卡多,当他们带上物资开始了解救之旅,一心想成为指挥官的伊塔洛对柯西莫和旺达说:“这不是游戏。”不是在广场上用弹弓射杀敌机的游戏,不是用假枪处决独裁者的游戏,而是为了友谊的解救,是从罗马到德国的路程,是真正需要他们付出的现实。但是,三个孩子为了友谊解救另一个孩子,在他们的世界里,这依然是一个游戏,一个不是游戏的游戏:他们沿着铁轨朝着德国的方向步行,以为走一段路就可以到达德国就可以救出里卡多,所以这是一场游戏;他们在路上搭起帐篷,用偷来的钱购买食物,用山塘的臭水解渴,最勇敢的伊塔洛闹起了肚子,所以这就是一场游戏;他们爬上了开往德国的火车,夜晚他们在火车上睡觉,被火车站人员赶下来之后继续前行,所以这依然是一场游戏;伊塔洛穿着的法西斯青年团制服破了,柯西莫和旺达给他“缝制”了新的制服,伊塔洛感觉自己不再是胆小鬼了,所以他们还是在玩一场游戏……路上看见的野兔,夜晚帐篷里把风当成鬼,偷来的鸡,都成为他们游戏的象征,即使最后伊塔洛假扮成犹太人登上了列车,对于想要解救里卡多的伊塔洛来说,一切还在游戏之中,在游戏中他是指挥官,他渴望获得勋章,他不再胆小,最终解救里卡多捍卫“最伟大的友谊”。
以友谊为出发点,所有一切都变成了孩子们眼中的游戏,游戏中有战争但不会有眼泪,游戏中有纳粹但不会乱杀无辜,游戏中有枪支和子弹但不会制造死亡,游戏中即使有和战争一样的命令、敌人,也不是一个悲剧。但是在这个孩子们看来永远是游戏的行动中,游戏慢慢被解构了:这里有死亡,他们看到了铁轨上死去的狗,那种惨状也许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这里有冲突,他们在隧道里的时候发现了外面的游击队员,走出隧道却发现他们成为了尸体,在爷爷抚养下长大的柯西莫想起了“叛徒”的父亲;这里有苦难,三个人像在游戏中一样闯入了一间房子,发现里面的人正在挨饿,包括嗷嗷待哺的婴孩,于是他们将那只鸡杀了,三个孩子把自己的那份鸡肉都给了孩子的母亲;这里当然也有交战,他们发现了寻找他们而被抓住的亲人,伊塔洛的哥哥维托里奥和照顾旺达的修女阿格内斯发现他们不见之后,也沿着铁路寻找,不想被意大利的纳粹军队抓住,他们最后要被处决,三个人看见之后用弹弓开展袭击,在正面“交战”之后,伊塔洛拿出了自己和父亲以及德国军官的合影,才证明了自己的身份,维托里奥和阿格内斯被释放,大家相聚在一起。
《我们最后一次做孩子》电影海报
在孩子们看来,广场上的是游戏,铁路上的也是游戏,在意大利的是游戏,去往德国也是游戏,和里卡多在一起的是游戏,去解救里卡多也是游戏,孩童的世界里,游戏是游戏,现实也是游戏。但是,克劳迪奥·比西奥却在这部公路片里,将游戏的元素慢慢转变为非游戏的存在,游戏的非游戏化是在不断渗透中实现的,他们的所见所闻,都变成了现实的一部分,而这个现实也变成了成年人的现实:它的标记就是维托里奥和阿格内斯,在寻找过程中从身穿制服的军官和修女变成了“平民”,甚至最后面临被处决的危险,而且在他们寻找孩子的途中,遇到了酒馆里的那些穷人,从穷人的目光中看见了对军人的仇恨和对战争的愤怒,“我不喜欢英雄,我更喜欢逃兵。”维托里奥的这句话就像身上被剥去的军服,它是被庇护的象征,但是他身上的伤不正是战争造成的?
孩子们把现实当成游戏,是战争中最后的纯真,他们用“最伟大的友谊”传递着爱,但是把现实当成游戏,也是战争的残酷所在,伊塔洛假扮成犹太人去解救里卡多,无疑凶多吉少,但是他还是把这一切当成了游戏——无论是现实的游戏化,还是游戏的战争化,都让他们成为了“最后”的孩子,最后成为历史,最后走向覆灭,最后也应该被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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