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6-21《在风之上》:我的麦穗没有德行
必须凸现的整个一生
给伤者致命的一击。
这是武器,
无,
你,我,
可以回溯的
这本书。
轮到你了
你也将变成谜语
在沙子苦涩的任性中。
——《整个一生》
“整个一生”是用无作为武器的一生,是可以回溯的一生,“整个一生”是用无作为武器给伤者致命一击的一生,是可以回溯却变成谜语的一生。诗集《早起者》收录的最后一首诗,最后一首诗就像一个句号,的确可以在回溯和凸显中为“整个一生”而书写,但是对于勒内·夏尔来说,这根本不是可以为一生作总结的时候——1949年的他还只有42岁,整个一生还太早,甚至诗集《早起者》像是最自己的一次命名,也还是“早起”准备开始新的、充满诸多可能性的一天。为什么夏尔要在1949年的书写中把整个一生都凸显出来?
也许正因为一生是和你我有关的一生,正因为你和我都是谜语的一生,一生都“在沙子苦涩的任性中”,而回溯的意义是让一生这本书里的谜语再次寻找关于生命的答案,那个答案无疑在夏尔的书写中被传递出来,那就是“武器”,那就是给伤者致命的一击:如果自己还是那个伤者,这一生的致命一击是迎接死亡还是在苦涩的任性中继续战斗?当然是后者:1940年夏尔预料到了德国法西斯的入侵,“……恐怖正包围我们,……纳粹,正慢慢夺取娱乐和行动的所有操纵杆;它会以绝对的屠夫方式进行统治。”于是他加入了炮兵团,开始了作为战斗诗人的人生;1942年,夏尔加入了抵抗组织,开始了对法西斯战斗的抵抗运动,炮兵团和抵抗运动是夏尔上世纪40年代的关于“一生”的写照,当他在1949年的末尾回溯一生,无疑依然是在充满谜语和沙子苦涩的任性中战斗的一生。
《早起者》似乎构建了一个关于“行动”的寓言,它从“无眠的午睡”开始:“异乎寻常的是,这花朵在寂静背后迎接我们,而这寂静并非我们奢望过的一场午睡的寂静。”(《警戒》)在寂静的背后迎接我们,因为在夜晚的极致时刻,这朵精致的牵牛花半开着,但是在正午的时刻,它被迫闭合了。从夜晚到午睡,关于一朵花的闭合和开放提供了一种寂静的可能,而寂静的背后是“释放”,“有一阵子,死亡顺从于假巫师,糟蹋了最高的机会,我们毫不犹豫地释放我们拥有的全部时光。”这是站在死亡对面的释放,或者说正是因为夜晚的精致让正午的花朵闭合,正是因为正午的闭合让午睡成为安放我们“奢望过”的寂静,这无疑是一种对死亡的超越。而“午睡”的寂静之后呢?它连接的是死亡之夜之后的“早起”,但是在“无眠的午睡”和早起之间的那个夜晚才真正被打开。
“啊,巨大的黑舵,在你走向死亡的途中,为什么总是你指出闪电?”死亡之夜中有巨大的黑舵;“征服和对征服的暂时维持,在我们前方,呻吟出我们的灾难,使我们的绝望感到狼狈。”死亡之夜有我们的苦难和绝望;“个人的冒险,滥用的冒险,我们黎明的公社。”死亡之夜当然有我们的革命和革命中的冒险……但是即使早起者迎来的是沾血的淡红色,即使黑夜中有劫掠的特权,但是从夜晚到早起,注定成为一种抗击的过程,“勇敢地用魔法同这个命定战斗,从道路的翅翼,从一切存在的翅翼,从难以满足的跋涉的翅翼,这是早起者的使命。”勒内强调早起的使命,就是接受“向着你的危险走去”的机遇,就是像在风暴的顶点的未知的鸟,“它在飞走之间歌唱”,就像把点点的火星吹成火焰,在焚毁中让美丽的眼睛臻于完美,或者说这种使命就是在夜晚和早晨之间创造一种差别,“智慧不是凝结,而是,在共同的创造和本质中,找到我们的人数,我们的对应,我们的差别,我们的过程,我们的真实,以及作为荆棘和移动着的雾的一点点绝望。”
编号:S38·2250421·2292 |
于是,这个从死亡的夜晚到闭合的午睡,从闭合的午睡到焚毁却完美的夜晚,勒内构建的行动就在于一个对于他一生来说最重要的词:反抗,“在任何使我们与我们的机遇、与我们的道德决裂的压力下,在任何使我们屈从于这一简化了的模式的抗压力下,那丝毫不欠人类却为我们着想的事物,激励我们:‘反抗、反抗、反抗……’”反抗也从此成为了“早起者的淡红色”中的那抹诗歌的颜色,“在你的大善和他们的小恶之间,染红了诗歌。”在这本诗集中,勒内的寓言式启示并非只是体现在这样一种时间序列里,他更是通过对寓言的书写表达着死亡且闭合的夜晚所集聚到早起时迸发出的力量,所传达出染红了诗歌的那种反抗的精神。寓言是“树和猎人的节日”:两个吉他手坐在铁椅子上,他们调弦,他们试唱,此时猎人到来,忧伤的猎人说出了几句诗然后去打猎了,吉他手唱着那几句诗歌,他们发现了诗歌中的寂静,但是传来枪声,猎人重新出现,在他说出诗歌结束前的一节,吉他手扰乱了他,并围住了他,吉他手最终唱完了终曲,猎人始终静默,“远处,几棵树在燃烧。”
猎人和吉他手之间的相遇,在勒内那里变成了“树和猎人的节日”,因为吉他手在唱着他人的诗歌,还扰乱了猎人并围住了他,只有猎人是战斗的猎人,“群鸟,我们射杀你们/好让树留给我们,连同它沮丧的耐心。”这就是猎人,群鸟对他来说就是“翅膀尖锐的定居民族”,就是“深邃天空的旅行者”,所以要射杀它们,而吉他手“坐在铁椅子上”,具有明显的隐喻,他们难道不是那些对树破坏的群鸟?在猎人不在场的时候,吉他手们唱起了“尖腰身的杨树”,唱起了“孩子脱衣服”的犬蔷薇,唱起了被铃铛惊扰的狗,唱起了“翅膀拍打我的堡垒”的斑鸠……在他们吟唱的时候响起了枪声,但是吉他手还是在继续吟唱,“面对虚无的火花,/你永远不会孤身一人,噢伟大的消失者!”猎人面对森林发出了“虚无的火花”,枪声是战斗的声音,几棵树在燃烧,整片天空在燃烧,“谢谢,死神惊异;/谢谢,死神不坚持/谢谢,逝去的是日子;/只感谢一个男人/如果他抵抗了丧钟。”吉他手的吟唱反而变成了对丧钟抵抗者的吟唱,而“伟大的消失者”也永远不再是孤身一人。
夏尔关于战斗的寓言还强烈地体现在组诗《率真者》上,“率真者或流浪汉,迄今已消失殆尽,以前我们常在镇上和森林里看见他们。他们和蔼而灵敏,在放下和捡起行囊之际,用诗句同居民对话。居民受了感动,给他们面包、酒、盐和生葱;如果下雨,就给草帽。”他们也是消失者,但是他们拥有的是诗句:《托克比奥尔》中的托克比奥尔对农民说的是:“天真!你的愿望/在我脚步的镰刀上破灭。”岩石借勒内·马松之口说:“我是上帝意志的第一块石头,岩石;/他游戏的穷人,最不好战的人。//无花果树,插入我吧:/我的表象是一个挑战,我的深度是一种友谊。”埃默里·法维埃对掘墓人说:“你埋葬风,朋友,同时也在埋葬我。”掘墓人回答:“甭管风往哪儿跑!但它的锹就在里面。”而知道率真者消失的阿尔贝说:“上膛的枪替代我们/而狗群的吠声消失。/你显现出冰的形状,/我们,率真者,走向更远处。”率真者没有消失只是走向更远处,因为率真者曾经生活并热爱这个世界,他们拿着镰刀,他们让夜莺闭嘴,他们有信仰,他们埋葬死者——和那个猎人一样,他们永远在战斗,永远在黑夜中战斗,永远成为新的一天的早起者。
所以战斗和反抗成为夏尔这一诗集的核心词汇,在《分歧》中,“正是在夏天的高度上/诗人反抗,/从收获的炽热炭火中/抽出它的火把和疯狂。”奈冯家的青春是夏尔的记忆,记忆之中是反抗者,“在奈冯家的花园里/一个反抗者,来同/小溪和小孩汇合,/最后融入他们的幻象。”《在高度上》,“再等一等,等我/来劈开冻住我们的冷。”为的是在云层的高度中感受生命;在《完全》中,死人的骨头碰响泥土,从脸上开始崩塌,但是爱没有结束,而且崭新的爱“来自一声呐喊”,为的是“重新激活我们,抓住我们”。战斗在继续,抵抗在继续,一种不变的精神无疑指向了权力体系,“我不热,也不冷:我统治。但是,别让你的手朝我的权杖伸得太长。权杖结冰,焚烧……你会嗅出它的感觉。”在《集句诗》中他这样说,而那个王,“我希望他因此丧命”,在《摩萨纳的领主们》里,夏尔蔑视的是不平等,而战斗者用挑剔的爱流出的血是为了“争取我们的幸福”。
夏尔在《早起者》诗集中延续着他作为一名抵抗者的战斗精神,从战火弥漫的战场到真正结束后的现实,战斗不息,焰火不灭,整个一生就是“给伤者致命的一击”——他尤其用散文诗的方式构造了纯净却又充满激情的战斗画卷:
《秘密的恋人》
一张床,很远,她知道,在床单芳香的放逐中,忍耐着,颤抖着,像一片永远不被遗弃的山间湖泊。
《挨了耳光的少年》
他抵达牧场和芦苇栅栏,他爱抚牧场的泥沙,领会栅栏的簌簌摇摆,他抚摸着芦苇的淤泥,感觉到瘦削的战栗,似乎,大地生产的最高贵和最坚韧的,作为回报,已把它接纳。
《米灰色》
从节日中胜出,即是,当我们肩头上这只手对我们低语,“别这么快……”,这只暖昧之手努力推迟回归死亡的过程,投身于节日的不可实现中。
《阿努凯特,之后的让娜》
因此我唤醒我古老的宝藏,我们所有人的宝藏,主宰那明天将摧毁的东西,我想起你曾是拥抱者阿努凯特,同样神奇的是,你曾是让娜,我最要好朋友的妹妹,同样不可解释的是,你曾是那位可怜的敲钟人心中的异乡客,这位敲钟人的父亲以前曾反复念叨:凡·高疯了。
《求助于小溪》
嘲笑者,他们散去了。当他们重新穿上粗布外套,我看见小溪里天空中闪光的沙砾,而我,毫不需要。
《葬礼的面具》
没有坟墓,还想活下去;什么东西也给不了,能收到的就更少;什物逃离他,牲畜欺瞒他;他欺骗饥饿,把自己变作一只碗碟。这只碗碟成了他的镜子和他自己的完蛋。
《集句诗》
你寻找我的薄弱点,我的缺陷?他的发现能让我听任你的摆布?但是,攻击者,难道你没看见,我是一只靶?你的那点脑浆正在我淡褪的光线中晒干?
我爱,我捕获,我归还给某人。我是锋芒,我用光灌溉花朵的囚徒。这些就是我的矛盾,我的工作。
现在,我对世界微笑,世界也以微笑相报。现在,这现在永不会再现,我在尘埃中读到它。
那些眼看着狮子在笼中遭受痛苦的家伙,将在狮于的记忆中腐烂。
如果说《早起者》呈现出一种对现实黑暗不屈服的战斗精神,那么1952年至1960年的《群岛上的谈话》诗集则转向了诗人自我世界的重新构筑,依然是战斗者,依然是抵抗者,却不是通过寓言本身,而是通过文本——关于诗歌、关于诗人的文本体现这种精神,这就是诗人的“言说”:文本是“情书”,“经常,我只是为你而言说,为了让土地遗忘我。”言说的方式是命名,IRIS是古希腊神话中诸神的使者,是诗人们用来示爱的女人,是“小星球”,也是预防阴郁的访者的蝴蝶,是蓝眼睛、黑眼睛、绿眼睛,是溪流中的黄色鸢尾花,“……复数的鸢尾花,情欲的鸢尾花,情书的鸢尾花。”(《在无主的土地上》)
在《两年间的诗》中夏尔直接阐述了诗歌的意义,“诗歌的意图是,让我们独立自主,同时去个人化;幸亏有诗篇,我们触及那被个体的吹嘘所勾勒和扭曲的完整。”所以在诗歌的世界中,诗篇不会腐败,诗篇掷向死亡的嘴脸,为的是掷得足够高时“弹回时它们能坠入统一的命名的世界”,而诗人的目的不是为了命名,而是重新在黑暗中,“我们不再给事物命名,除了给战栗:天黑了。在燃起的烟火看来,我是一个瞎子。”在致莫里斯·布朗肖的《致命的对手》中,夏尔构建了对手之间的战斗,“他藐视对手,直掏其心,像一位缝边、有翼、强悍的拳击手,两条腿踞于攻和守的几何中心。”在战斗中忘掉了“无情地观众”,在战斗中打出了致命一击,“疾速,完全,准确,将那蒙在鼓里的对手击倒。”但是战斗的意义就在于对手的存在,而对手的存在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他们是谁?他们的秘密包藏在生命自身奥秘的最深处。”战斗不是要击倒谁,而是找到藏在深处的自己,找到“欠缺的意义”,然后在接近、击打甚至杀死中,“他们用一声低语唤醒的未来,猜想他们,创造他们。”
战斗变成了自我之间的战斗,“我们身上的爆炸。/只在我体内。”(《闪电的胜利》)为什么要和自己战斗?为什么在体内爆炸?“如果我显现于你的和我给予你的,在你看来要少于我向你隐藏的,那我的天平是可怜的,我的麦穗没有德行。”夏尔在这里就是要形成一种诗人式的毁灭和新生,那爆炸和燃烧就是为所有过去搭建的祭坛,“你是我过于敞开的脸上那黑暗的祭坛,诗篇。我的辉煌和我的痛苦滑入两者之间。”扔下那些丑陋的东西,然后开启新的征程,在危险中,在战栗中,在去除了道德的索求中,来一次真正的革命。爆炸如闪电一般,就是为了“更多的第二自我”,为了“更多变幻的脸,更多的季节给火焰,更多的季节给阴影”,更是为了“扶起太阳,重建情人”。
诗歌可以看做是一种爆炸后的第二自我,它就是“图书馆着火”:“作品是怎么来的?就像冬天,一根羽毛落在我的玻璃上。马上,壁炉里升起了劈柴之战,至今尚未结束。”和火炬跳华尔兹,诗从我身上盗走了我的死,书开启了一场舞会,每一颗种子都被憎恨,但是,图书馆着火之于体内的爆炸,就是为了迎接第二自我,“我们身上的一切,只该是一个欢快的节日,当我们料想不到的事物、我们未曾照亮的事物、要同我们的心交谈的事物,通过它们仅有的方式完成自身。”完成自身,从第一个自我开始到第二个自我新生,对于夏尔来说,战斗就是生命的主旋律,也由此在两部诗集中,“整个一生”成为了一首诗,在最后一首《沉陷》中变成“葡萄的大串念珠”:“夜里,高高躺着的果实流淌下/最后的闪光。”
《情书》
曾经,被祝福的世界,就像爱神的月份,照亮我生命的骨架,她肚子的海螺:我永远会把它们弄混。曾经,在我的忧心时刻,她改变我那模糊反常的命运小径,把它变成一条幻日之路,为情人世界那短暂的极乐。
众月亮和夜,你们是一匹黑狼,村庄,在我的爱的守护下。
《失眠之歌》
必须撕裂包围这座城市的东西,你就困在城中。风,风,它环绕树干,掠过茅屋。
我与你开怀大笑。这是唯一的机会。
到处是缺席,我们到处庆祝一位缺席者。
经常,我只是为你而言说,为了让土地遗忘我。
如果大地上只剩下我们,我的爱,我们将没有同谋和同盟。天真的先驱者或迟钝的幸存者。
生命的练习,几场没有结局但主题有效的战斗,教会我从天空的视角看待人类本身,天空的暴风雨之蓝对人类最有益。
我的流亡被围困在冰雹内。我的流亡登上它耐心的高塔。为什么天空弓着背?
恶的刃磨工,我痛苦于听到你道路的泉水被暴风雨的苹果分享。
思想的这个冬季,操心唯一的一个生命,缺席使劲把它放在仿制和超现实的中间。
《树枝壁垒》
不要寻找大海的界限。你拥有它们。这些界限在你生命蒸发之际已经给了你。情感,你知道,是物质的孩子,是孩子那令人赞叹的极其微妙的目光。
我们活着,贴紧一口钟的胸膛。这口钟心慌意乱,目睹太阳奔跑的开始和结束。但这口钟让时间弯曲,把我们同大地联结;这是我们的成就。
他一消失,影子的优雅继他而来。谜语不再羞得脸红。
而精心操控的能力呢?谁将是你的读者?某人被你的思辨武装,却又被你的笔宣判无罪的人。这闲散者,支着肘?这凶手仍无目标?只要你能,就当心你写的那些话吧,尽管它们相距甚远。
《无害的人》
我们不再给事物命名,除了给战栗:天黑了。在燃起的烟火看来,我是一个瞎子。
确实,我只哭泣过一次。下沉的太阳抹去了你的面孔。你的头颅滚过天空的大坑,我不再相信明天。
属于早晨的人是谁?属于黑暗的人是谁?
《嘟哝》
狼,我唤你,但你没有可被命名的真实。此外,你是不可理解的。未出庭的一方,补偿性的,我知道什么?在你无鬃毛的奔跑后面,我流血,我哭泣,我惊恐地抱紧自己,我遗忘,我在树下大笑。无情的围猎,我们在那里肉搏,在一切都付诸行动之处,追捕那双重猎物:不可见的你和活生生的我。
《为什么日子飞逝》
诗人,在他生命的时间里,倚靠某棵树,或某片海、某个斜坡、某种色调的云、某一刹那——倘若情势使然。他并不跟他人的迷途交缠在一起。他的爱,他的紧握,他的幸福,在他没有去过的地方,在他永远不会去的地方,在他不认识的异乡人那里,都有其对应物。当人们在他面前提高嗓门,并迫使他接受固执的敬意,当人们为他借星宿占卜,他答道,他来自旁边的国度,来自刚刚被吞没的天空。
诗人赋予生命,然后奔向结局。
《图书馆着火》
通过炮筒的嘴,下起了雪。这是我们头颅中的地狱。同时,这是我们指端的春天。这是重新被允诺的步伐,热恋的土地,茂盛的草。
精神,像每一件事物,战栗了。
鹰,在未来。
作品是怎么来的?就像冬天,一根羽毛落在我的酉玻璃上。马上,壁炉里升起了劈柴之战,至今尚未结束。
在诗中,每个字,或几乎每个字,必须在它原初的意义上被使用。有些字松动,成为多义的。遗忘症患者的字。孤独者的星座被铺开。
我们与人类一起诞生;我们死时,在诸神之间未曾得到安慰。
迎接种子的土地是忧郁的。面临艰难险阻的种子是幸福的。
最终,整个一生,当我从你至深的爱的真实中扯掉温柔。
请靠近云朵。请守住工具。每一颗种子都被憎恨。
清澈的太阳,我是它的藤。
《花园里的伙伴》
人不过是空中的一朵花,土地支撑它,星辰诅咒它,死亡渴念它;这一联盟的呼吸和阴影,有时,促使他生长。
闪电和玫瑰,在我们身上,在短暂的闪现里,为了完成我们,增长着。
诗人应该留下他征途的足迹,而不是证据。只有足迹使人梦想。
活着,莫非是要执意完成一种记忆?死,莫非是意味着,不在任何地方活着?
我将死时,能安慰我的,是我将在这里——解体的,丑陋的——把自己视为诗篇。
我的里拉琴不该猜测我,愿我的诗行处于我本来能写成的那个样子。
在我们的花园里,森林准备着。
《道路分岔》
那些小径,隐秘地沿道路延伸的那些槽口,是我们唯一的道路,属于为生存而言说的我们,属于,睡在路边但不麻木的我们。
《横穿》
车辙的玫瑰色的脸两次把它镜面的波浪转向他。邪恶睡了。他是他曾梦想成为的样子。
《我们有》
作一首诗,就是占据婚姻的彼岸,它就在这生活中,同生活紧密相连,然而,也在死亡的骨灰瓮附近。
诗歌是我们手里紧紧攥着的这颗果子,成熟,带着欢乐,就在同一时刻,它出现在不确定的未来那结霜的茎上,在花朵的萼中。
诗,人类独一无二的上升,死者的太阳也不能在完美而滑稽可笑的无限中使它黯淡。
《蒙米拉伊花边山脉》
我们只有一个应对死亡的策略:在死亡之前搞艺术。
在困顿和随性的年代,有些人一夜之间被杀,另一些人永恒:一只云雀的肺腑之歌。
正直的坟墓:一座麦垛。麦粒做面包,草秆成肥料。
想象之物是不纯粹的;它只行进。
本质是在适当的时间,通过延展道路来护送我们的东西。这也是一盏没有目光的灯,在烟雾中。
一种无法言说的干涉,从事物、情境和生命那里剥下它们偶然的光环。对我们来说,只有从这光环开始才有好时光。它不免疫。
这场雪,我们曾经爱它,它没有道路,它会发现我们的饥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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