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1-09 《北方的纳努克》:用牙咬住的原始生存

他们是勇敢、纯朴、温和的爱斯基摩人,他们是文明社会之外的原始部落,他们在冰原、暴雪、寒冷的世界里生存,虽然他们用微笑面对镜头,虽然他们愉快地狩猎和生活,但是浸润在他们内心世界的依然是代表“北方”的悲伤心情——用自然、原始的方式坚守着生的渴望,但却是极其脆弱的,和动物的生死拉锯战或者把他们叫做胜利者,但也把他们推向饥饿和死亡的边缘。

北方的坐标是加拿大魁北克省北极圈内哈德逊湾的伊努朱亚克,这是北方,更北的北方,北极圈附近的北方,在荒无人烟、狂风呼啸的神秘巴芬岛,他们是人类,但更像是文明之外的另一种动物。这是世界上漫无边际的地方,三百个人的爱斯基摩人部落像是人类最后的文明,他们狩猎,他们生存,他们远离现代社会,对于他们来说,在这个严酷的不毛之地幸存下来,就是人类在最原始的自然界中最后的样本。而纳努克就是这一样本里具有人类学的标本。

他是这里最好的猎手,他总是勇敢地徒手杀死令人生畏的动物,他总是面带微笑地和一家人生活在一起,仿佛那种自然的严酷对他毫不构成威胁。实际上,纳努克就是一个原始意义上的英雄,是家庭社会里的父神,在任何困难面前,他总是有自己的办法帮助全家人度过困境。他有面带微笑的妻子奈拉,有三个可爱的孩子,最小的仅有四个月,还有能够一起捕猎、拉雪橇的小狗。在这个家庭里,纳努克几乎是孤身一人对抗着冰雪的侵袭,对抗着食物的短缺,对抗着北方的悲伤心情。他可以手拿鱼叉,可以手拿梭镖,可以手拿尖刀,但是他最多用的还是自己的牙齿——仿佛只有牙齿才是最好的武器,才是属于自己的身体一部分,才是最原始的生存技能。

: 罗伯特·弗拉哈迪
编剧: Robert J. Flaherty / none / none
类型: 纪录片
制片国家/地区: 美国 / 法国
语言: 无对白
上映日期: 1922-06-11
片长: 79 分钟 / 65 分钟(TCM print)

当大块的冰块封锁一百英里的海岸的时候,为了在饥饿中救自己就一家,纳努克只身一人撑着用海豹皮做成的独木舟,穿越危险的冰块,深入到冰块的夹缝中去捕鱼。他半躺在冰块里,他用海象牙作为诱饵,在不被冰层覆盖的水下捕鱼。一只手不停地抖动那鱼饵,另一只手则拿起鱼叉,只要有饥饿的鱼过来捕食,鱼叉便迅速而又准确地将鱼叉住,而当鱼被捕上来之后,他便用自己的牙齿将鱼活活咬死,牙齿不是用来吃食,而是杀死鱼的武器,这是原始的血腥,这是渴望生存的力量。

而在冰块消融之后,捕不到鲑鱼的现实又让他寻找另外的食物之源。同伴带来的消失是,在附近的岛上来了一群海象,他驾着独木舟,在波涛汹涌的海浪中和同伴们抵达那个小岛。在岸边休息的海象们在发现人类的进攻之后,企图逃回海里,而纳努克首先掷出了尖利的梭镖,命中目标,并深深地扎进海象的身体。这边是以纳努克为首的爱斯基摩人,那一边是被称为“北极的老虎”的海象,就是那一根绳子联系着动物和人类,生或者死,只有这唯一的抉择,唯一的战斗,如果海象逃脱,对于纳努克和他的同伴来说,将是更加饥饿的开始,而如果人类战胜了海象,那么这可怜的海象也会失去它的生命。这是生的对峙,这是死的对抗,三个人和一头两吨重的海象,最终终于以人类的胜利而告终。而其实,这一隐含了人类的智慧和力量,海象已经逃到了海水里,而前方就是自己的同伴,就是自己想来营救却无计可施的配偶,它们眼睁睁看着这一头可怜的海象走向死亡,变成人类的美食。当海象终于没有反抗之力而被拖上岸边的时候,纳努克和同伴们将海象的头切下,用锋利的刀割下海象身上的肉,放在嘴边津津有味地吃起来,还不时地舔着刀上的血与肉。

而当冬天到来之后,食物的紧缺就显得更为严峻,一家人必须离开家,去外面寻找食物。而北极的冬天,白昼很短,他们必须在暴风雪来临之前寻找到食物。他们的雪橇越过粗糙和凹凸不平的大地,在茫茫无际的冰原上行进。纳努克发现了冰雪之下北极狐的洞穴,他只身一人徒手将洞穴中的北极狐抓住,绑在雪橇的后面,以便以后和白人换取食物。而在冰原上,他们希望找到的食物就是海豹。海豹也藏在冰原之下的水里,它们为了呼吸,常常留下一个小小的气孔,纳努克就循着这样的洞口,找到海豹的遗迹。当初也是他一个人,发现气孔之后,他狠狠地扎下那根梭镖,然后拉住那根绳子,冰层之下的海豹,冰层之上的纳努克,就这样开始了殊死的搏斗,他前进他后退,他站立他滑到,他用力他挣扎,一根绳子上演着人类和动物的生死拉锯战,而当纳努克一家人赶到的时候,他们用力将冰层之下已近死亡的海豹拉上来,美美的一顿盛宴就开始了。在冰原上,纳努克先是将海豹的皮整个剥掉,然后用尖刀将海豹肉一块块切下来,分给每个家里人食用,连同那几只拉着雪橇的狗。在鲜血和肉的气味中,那些饥饿的狗被唤醒了它祖先的狼性,咧着嘴,表达着强烈的嗜血欲望。而小孩子,在争抢海豹鳍的时候,也是用他们锋利的牙齿咬,享用食物,也是享用游戏,只有在吃着提供热量的食物的时候,他们才感觉到生存的趣味。

《北方的纳努克》海报

用牙齿咬钓上来的鲑鱼,用牙齿吃食捕到的海象和海豹肉,用牙齿玩你争我夺的游戏,他们也用牙齿咬软冻僵的靴子——原始的方法也是爱斯基摩人作为人类的一种智慧。在外出寻找食物的过程中,他们常常要临时建造自己的冰屋,这种叫“伊格鲁”的房子阐述了爱斯基摩人的生存智慧。他们用切肉的刀将整块整块的冰切下来,然后按照房子的样子砌起来,用雪将冰块与冰块之间的缝隙填满,这样可以防止冷风侵入,不到一个小时,一间“伊格鲁”就建造好了。而纳努克还要到远处的冰层里切下一大块透明的冰,然后将“伊格鲁”上的那块雪冰拿下来,装上透明的冰,就是为了获取外面有限的光线,让这个“伊格鲁”更具有采光性。虽然完全是用冰块堆砌而成,但是一家人在这屋子里也感受到了暖意,大家相拥地睡在一起,管他外面狂风呼啸,管他外面大雪飘飞,只有在这“伊格鲁”里才有人类家的感觉。而第二天起床之后,纳努克就是用自己的牙齿将自己和孩子们的靴子咬软,然后穿好衣服走出“伊格鲁”,继续寻找食物。

牙齿咬,是人类最原始的武器,也是人类生存的一种智慧,咬死鲑鱼,咬食生肉,咬软靴子,坚硬的牙齿,也是他们坚硬生存性格的体现。而实际上,在这荒无人烟的北方,纳努克的生存和另外爱斯基摩人一样,其实是人类最后的样本。那走在冰块里的纳努克,那在大海上撑着独木舟的纳努克,那在茫茫冰原上寻找食物的一家人,都是渺小人类的影子,在恶劣严酷的大自然中,人类也像那些鲑鱼、海象、海豹一样,挣扎在生存的边缘,你死我活的拉锯战印证着最后的希望。而作为纳努克来说,又似乎在原始的古代文明里保持着作为人类的特殊意义,不管是在何种自然环境下,不管面对的是何种生存威胁,他似乎都能化险为夷,都能度过困苦的一天,也都能让全家人温暖而微笑地生活。在每一个镜头前,纳努克的一家似乎都是微笑的,捕食动物反而成为他们的一种享受,比如在茫茫的病原上,孩子玩着滑雪的游戏,在吃食海豹的时候,他们也在争抢着体会乐趣。

但是,这样自然、原始的生存生态却在微妙地发生改变。纳努克为什么要剥下完整的海豹皮?为什么要去抓那一只北极狐?北极狐的肉他们是不吃的,他们只是将北极狐的皮毛连同海豹的皮,一起卖给白人。在名为“伊格鲁”的交易所里,纳努克就将自己捕捉来的动物皮毛和白人进行交换,他们获得的是刀子和食物,而白人当然将那些动物皮毛加工出售给另外的人类。贸易站完全可以看成是现代文明对古代文明的影响和侵袭,一家人乘坐独木舟来交易站,然后吃白人给他们的食物,吃得太饱了,白人又给他们喝下调和油,以缓解不适。而纳努克却好奇地看着白人的留声机,听里面发出的声音。这是人类文明的象征,而对于纳努克来说,却完全是新鲜的,所以当他拿起留声机,还是用他的牙齿去咬,仿佛那也是一种可以吃的食物。

不管是用探寻气孔的方式寻找海豹,也不管是用透明的冰块采光,这些都是纳努克基于原始生存积累的经验,虽然是人类的智慧,但依然是原始的,而那些调和油、留声机,却完全是外来文化的侵入,这也预示着爱斯基摩人的原始生态被慢慢改变,慢慢打破。而对于纳努克来说,这一部纪录片本身也成为一种侵袭,成为现代文明对于原始生存的一种改变。1922年罗伯特·弗拉哈迪制作的这部历史上第一部全长纪录片虽然完整地记录了以纳努克为代表的爱斯基摩人的生活,但是却很明显带着现代文明的某种企图。在纪录片的开头,罗伯特·弗拉哈迪叙述了制作这部纪录片的过程和初衷,从1916年到北极探险开始,他就想把镜头对准在这里生活的爱斯基摩人,“我确信这部电影一定会引起反响。”这种“确信”就是现代文明的侵入,在罗伯特·弗拉哈迪返回现代文明之后,不想意外地付之一炬,为此他再一次前往北方,从1920年开始,他几乎用了16个月的时间,与纳努克一家住在一起,跟踪拍摄纳努克的狩猎和生活,这种全景表现爱斯基摩人生活的纪录电影几乎完美地再现了纳努克用梭标猎杀北极熊、生食海豹等原始的生活场景。但是这样的完美却并非是一种自然主义的拍摄方法,为了追求效果,罗伯特·弗拉哈迪让纳努克放弃他们用步枪捕杀海象的镜头,而改用梭镖,在罗伯特·弗拉哈迪回忆的文章里,他就说过:“猎捕海象时如果有任何情况干涉了我的拍摄计划,一定要放弃捕杀;记住:我要的是你捕象的镜头而不是它们的肉。”

赤裸裸的肉,赤裸裸的搏斗,赤裸裸的生存,在这部人类学的样本记录片中,真实地记录也变成了有选择性的记录,甚至改变了他们的生存方式,所以罗伯特·弗拉哈迪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为了刻意制造效果,也就是爱斯基摩人的真实生活被摄像机有限地隔绝在外,这是完美的镜头,这是干净的镜头,这是创造性的镜头,或者罗伯特·弗拉哈迪也是为了自己的片子能够引起反响。而在这样的目的论之下,纪录片饱受争议,而最悲剧性的一点,就是当他拿着这部片子在美国一炮打响的时候,还在巴芬岛的纳努克一家却因为协助他的拍摄耽误了正常打猎时间,最后纳努克悲惨地饿死在了北极。

纳努克的北方,原始的北方,死亡的北方,而现代文明的南方,北方以外的南方,却在一种的侵袭中,让北方无法摆脱寒冷带来的悲伤心情,这或者也是一种隐喻,电影和真实,影像和生活,也像北方和南方一样,代表着不同的生态场,不同的价值观,以及不同的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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