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7-23 《金橘》:战争才是最大的敌人
这里有成片的橘子树,这里是曾经安静的土地,这里有生活在其中的农场主和老人,但是在一个战争的年代,在一个叫做阿布哈兹的地方,这一切的美好却被枪炮声打破,被突然而至的死亡毁灭,被无情而残酷的冲突改写,留下的是孤零零的老人,孤零零的屋子,孤零零的生活。
一个偏僻的村子,住着的是制作装橘子木头箱子的老人伊沃,和整片橘子农场的主人马戈斯,他们遗留在这里,看起来像是最后的守望者。当那一场阿布哈兹的独立战争打响的时候,身为爱沙尼亚的侨民纷纷从这里撤离,伊沃的儿子曾经参加了战争,最后战死沙场,而他的孙女玛丽也跟着村里人离开了这里,去往了爱沙尼亚。可以说,伊沃对于这片土地有着深沉的爱,这里曾是他的家,这里曾有美好的回忆,这里也埋葬着他战死的儿子。和伊沃不同,马戈斯作为橘子农场的主人,他只希望在采完橘子之后,回到爱沙尼亚,橘子对他来说并不是一种生意,而是一种生活,当他在炮火越来越迫近的日子里限于无奈的时候,当他听到他们说“战争时期做橘子生意可不聪明”的时候,他的回答是:“让我们为生活干杯。”
为生活干杯,这是一种无法割裂的依存关系,就像这片土地,当战争爆发的时候,也许离开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失去家园失去土地,对于伊沃和马戈斯来说,也是一种残酷的生活,“他们是在争土地,争柑橘的土地。”所以在他看来,守护柑橘就是守护自己的土地,就是守护自己的生活。如果没有枪炮声,如果没有那些扛着枪的士兵,不管是伊沃,还是马戈斯,都会在最后的仪式中拥抱最平静的生活。
| 导演: 萨萨·乌鲁沙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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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伊沃和马戈斯听到了枪炮声,跑出去看时,发现一场流血的冲突已经发生,一辆军车正在燃烧,而另一辆车上,那个死去的人就是拿走食物的易卜拉欣。一方是格鲁吉亚军人,另一方是车臣雇佣军,这本和爱沙尼亚人伊沃和马戈斯无关,或者他们只要从人道主义出发,将死去的士兵埋葬了即可。但是事情趋向于复杂,他们发现艾哈迈德并没有死,他受伤了,两个人把他抬进了伊沃的房子里;而他们把那些死去的士兵埋葬的时候,却发现其中一个格鲁吉亚士兵也没有死,他的颈部被弹片所伤陷于昏迷,伊沃和马戈斯又将格鲁吉亚士兵也抬到了伊沃的房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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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橘》电影海报 |
一个与战争无关的老人,把伤者抬进屋子,完全是一种人道主义,他们照顾两个人,而且还叫来不远处的医生居汗,给他们治疗。在房子不远的地方,两派发生了激战,他们是敌人,但是当伊沃的房子里多了两个“敌人”,他们又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困局?当那晚伊沃和马戈斯把格鲁吉亚士兵抬进屋子的时候,艾哈迈德就说过,他杀了我的弟兄易卜拉欣,我一定会报仇的。他的意思是把他抬进来照顾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因为对于他的敌人来说,唯一的结局就是死亡。这也直接把伊沃和马戈斯的人道主义行为推向了无意义的一面,但是伊沃反问他一句:“杀一个睡着的人,你就得是神圣的吗?”甚至那时候马戈斯也担心:“我们救了他们,他们会毁了我们的生活。”而伊沃的回答是:“难道我们把他们全杀了?”
把他们杀了,是一种见死不救的冷漠,也就是在伊沃那里,本没有所谓的敌人,他们都只是需要活下来的生命,无关种族,无关国家,无关利益。而当“敌人”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时候,他也开始以自己的努力化解他们的矛盾。一方面他积极救助两名伤者,让他们尽快苏醒尽快恢复,艾哈迈德感谢他救了自己,而那个格鲁吉亚人尼克也在醒来之后感谢他们的救命之恩,当伊沃成为他们的感恩者的时候,自然矛盾减少了许多,艾哈迈德答应伊沃提出的承诺:“不许在家里杀人。”所以当尼卡醒来的时候,艾哈迈德告诉他的是:“我答应过伊沃不在屋子里杀人,但是你的脑袋一旦伸出窗外,我就会砍了你的头。”在这样的承诺中,伊沃终于不再锁着尼卡那个房间的门,因为承诺本身就是一种信任的表现,本身就是回归自己的人性。
但是毕竟他们面对面厮杀过,所以在这个屋子里,他们以言语对抗的方式演绎着彼此的仇恨,艾哈迈德喜欢的音乐,尼卡不喜欢;艾哈迈德嘲笑尼卡不知道如何战斗,尼卡则讽刺他没有受过教育;尼卡对艾哈迈德说:“你坐的地方就是格鲁吉亚的土地。”艾哈迈德反唇相讥:“我坐在爱沙尼亚人的椅子上。没错,我就在一个爱沙尼亚人的家里坐在爱沙尼亚的椅子上。”实际上这个“爱沙尼亚家里的爱沙尼亚椅子”正是一个庇护所,一个化解矛盾和冲突的缓冲地带。而在两个人遵守承诺的相处中,甚至慢慢演变成了另一种关系。
那次阿布哈兹的阿斯兰带着几个人来到了伊沃的家,伊沃和马戈斯和他们相识,而为了避免发生冲突,他们把尼卡当成和艾哈迈德在一起的车臣人易卜拉欣,并且以头部受伤为由叫他不要讲话。阿斯兰终于没有揭穿这个骗局,而尼卡终于逃脱了死亡,无意从这一次命名开始,当他成为车臣人,成为易卜拉欣,在某种程度上和艾哈迈德站在了一起,化解了他们对立的情绪。也正是从这次命名开始,无论是尼卡,还是艾哈迈德,都感受到了没有战争冲突的平静生活,尼卡总是在弄那一卷音乐磁带,然后看着伊沃的孙女照片,脸上露出了笑容。而在送走阿兰斯的时候,尼卡是走出了伊沃的屋子,当伊沃开玩笑地对艾哈迈德说:“他站在外面了。”而艾哈迈德却说:“我懒得动手了。”
这是一种回归,当敌人成为“战友”,当和战争无关的人照顾他们,似乎生活正趋向于一种安定。但是无论是谁,在这个相对平静的日子里,却还是被战争的阴霾所笼罩,伊沃举杯的时候,说了一句:“让我们为死亡而干杯!”儿子的战死,村民的离开,甚至橘子树无法采摘,马戈斯无法回到爱沙尼亚,都是战争带来的,“我告诉儿子那不是任何人的战争,但他不听。”不是任何人的战争,为什么儿子会走向战场?为什么艾哈迈德会抛弃家庭成为雇佣军?为什么尼卡和母亲恶意没有打招呼就奔赴了战场?一场战争带走了太多的东西,死亡的亲情,死亡的生命,死亡的家园,所以伊沃在说出“为死亡干杯”的时候,其实透着一种对战争非人性的愤怒和无奈,所以他对艾哈迈德和尼卡曾经的冲突,问的一个问题是:“谁给你杀人的权力?战争?这太愚蠢了。”
所以对于这一片土地,伊沃既爱着,也恨着,爱着是因为这里有着太多的回忆,恨着是因为必须带走自己心爱的东西。生活交织着爱和恨,混杂着善与恶但是在四个人的庇护所里,在敌人变成战友的短暂和谐中,在挂满枝头的橘子丰收里,他还是更多看见了希望,看见了战争之外的人性之光,所以他对曾经是剧场演员的尼卡说:“等战争结束了,我们一起去看你表演,和艾哈迈德一起为你鼓掌。”但是这样的誓约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童话,当伊沃和尼卡在屋子里畅想未来的时候,屋子外面,艾哈迈德和马戈斯却遇到了一批阿布哈兹的军人。他们怀疑艾哈迈德的身份,即使艾哈迈德告诉他们自己的车臣人,是他们的雇佣军,但是那些人还是不信他,甚至将枪口瞄准了他们,在这时,枪声响了,打出子弹的不是阿布哈兹士兵,而是在屋子里的尼卡——他变成了艾哈迈德的战友,变成了马戈斯的兄弟,共同面对敌人。
在阿布哈兹的反击中,马戈斯被击中,而艾哈迈德拿到了尼卡扔出的那把枪,向着共同的敌人射击,这时尼卡也从屋子里出来,两个人携手将阿布哈兹人消灭。他们成为战友,他们变成同盟,但是在“胜利”面前,一个没有被打死的阿布哈兹人又偷袭了尼卡,尼卡倒地,艾哈迈德迅速把最后一个阿布哈兹人打死。这一个小小的庇护所,这一个消除了冲突的屋子,终于在猝不及防中迎来了另一场战争,为生活干杯的马戈斯死了,想重回剧场的尼卡死了,他们为谁而死?为爱沙尼亚的侨民?为格鲁吉亚的战士?还是为了平静的生活,最终还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从相互对立的敌人,到互相协助的战友,这并不是战争改变的性质,而是在人性之善,人性之爱上激发的生命本性,放下手中的枪,放下心中的仇恨,放下相互残杀的战争心理,就如伊沃所说,“为死亡干杯”,也是为生活干杯。马戈斯被埋葬在那片橘子树下,而尼卡被埋葬在伊沃的儿子身边——儿子正是死在格鲁吉亚人枪下,而把尼卡埋葬在那里,伊沃说:“那有什么关系呢?”因为在这里躺着的只是一个个生命,而不是战争的工具,不是相互残杀的牺牲品。而艾哈迈德也终于要结束自己的雇佣军生涯,终于走向了回家的路,在车上,他放进了尼卡弄好的那盘磁带,在消解了冲突的音乐声中,他仿佛回到了自己最挂念的家,那里没有枪炮,没有子弹,也没有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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