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7-23 《2001太空漫游》：人类征服的脚步有多远
四万年前的地球、十八个月前的月球，以及现在去往最遥远的木星，这是星际之间的起点和终点，它们分布在不同的时间轴上，它们也是人类对于宇宙的征服距离，黑暗、尖叫和幻影组成了不同时间和不同星球的标志，当猿人变成人类，当骨头变成飞船，征服的工具在改变，而征服的欲望却从来没有停止，而当黑色的石碑以神启的形式不断出现的时候，宇宙只不过是被变幻的场景，而人类最终在场景里永远是渺小的点缀而已。
四万年前，叫做The Dawn of Man，这是人类的黎明，是猿人的世界，从理查·斯特劳斯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开场，近似噪音传递着人类元祖的粗暴，可是那里全部是黑色的世界，3分钟的黑屏，然后是阴暗的地球，光亮一下子穿过地球表面，而那一部分被遮挡的阴影永远无法消除。看见了什么，又不看见什么？四万年是一个神话，四万年是最原始的生存和灭亡——4分43秒的第一幕开启，猿人甚至还不能直立行走。他们是动物，他们抢夺食物也成为豹子口中的食物，他们和异族争抢可怜的水源，他们生活在恐惧的边缘。但是当阳光开启，当神谕以一块黑色的碑石出现的时候，世界开始走向征服，走向拿起工具的征服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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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导演: 斯坦利·库布里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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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仿佛是一个瞬间，从骨头到飞船，从猿人到人类，四万年的跨越只是一个蒙太奇便改变了。在宇宙中，时间就如沧海一粟，时间永远是一瞬间，近似噪音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变成了优雅的《蓝色多瑙河》，黑暗中的意志完成了人类的最后进化，可是，在《蓝色多瑙河》里，是不是一定有人类最后的文明标记？那里有高科技的飞船，有通过目的地、国籍和名字信息组成的声影测试，有便捷的液体饮食，有零重力厕所，但是在高科技的宇宙飞船上，人类总是无法通晓所有的秘密，宇宙还只是人类有限认识的一个部分，那里还有未知，还有疾病，还有谣言，甚至也还有无法消除的恐惧。当赫伍德结束太空漫游，一方面他身上的任务使他不能回去陪地球上的女儿过生日派对，遗憾的女儿想要的礼物是一只大猩猩，另一方面他得知他要去的克莱维斯基地有某种奇怪的传染病，因为装备故障，已经有十天无法和基地取得联系，那几个俄国专家对传染病忧心忡忡，甚至有点恐惧，对赫伍德来说，宇宙的探秘一方面必须牺牲自己作为地球人的私密时间，一方面却要在谣传和恐惧中保持科技人员的耐心和坦然，在会议上，赫伍德要求大家绝对保密，特别是对地球上的家人，同时要积极搜集事实与证据，揭开基地真正的秘密。这个秘密其实在抛却人类的感情，抛却恐惧和不安。而那块黑色磁石却矗立在月球的基地上，还是规则，还是方正，和四万年前开启猿人心灵的那块石碑一样，但在基地里，在人类有限的认知里，知道它不是被自然侵蚀的石头，而是被“谨慎的埋葬”，四万年前被埋葬，又在人类科技发达的时候重新出现，碑石的到来是不是有一个神启的开启，而当他们踏上被保护的基地，查看碑石的时候，和猿人一样伸出手去触碰去抚摸，那里没有骨头，没有原始的工具，但一样有着征服，对非人类居住的月球的征服，而当这些地球上的人类站在碑石面前合影的时候，啸声传来，还是尖锐，还是巨大的黑暗，仿佛被跌进了茫茫宇宙。
Jupiter Misson:18 months later，这是开启的第二幕？木星任务在18个月后启动，目标是距离地球五亿里的木星航行，这是人类首次到达遥远行星，不同距离的征服，不同目标的征服，也有秘密，也有恐惧，也有骨头一样的工具——那艘“发现者号”的太空船，两端粗大中间细账，仿佛四万年前那个猿人举起的骨头，工具的寓意在遥远的时间长河中没有消失。飞船上执行此次木星任务的一共六个人——三个冬眠者，两个清醒者和一台堪称完美的超级电脑HAL9000。冬眠状态是为了保存能量，心跳一分钟三次，体温摄氏三度，这样的人体是不是只是另一种工具？他们呼吸着却不说话不思考不睁眼，属于人类的感情也被隐藏起来，而在飞船上，谁是真正的人类代表？是清醒者弗兰克还是大卫？还是那台从未出现错误的电脑赫尔？弗兰克运动，消耗着能量，大卫给那些冬眠者画像，他们接近人类的感情，但是面对视频里父母对他的生日祝福，弗兰克面无表情，好像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他们的感情似乎还在商量着那个有关的谣言，十八个月之前的谣言，那个被称为“谨慎的埋葬”的黑色石碑。而那台叫赫尔的电脑代表着人类的科技力量，代表着人类对宇宙的征服能力，没有出现过错误，被称为最完美的象征，但是弗兰克和大卫却在讨论，他是否具有人类的感情。作为人类的发明，大脑当然听从人的指挥，但是他会听谁的指挥？三个冬眠者，还是两个清醒者？或者是X光一号的任务中心，或者只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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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1太空漫游》电影海报 |
这是一个谜，就像宇宙中诸多未解的谜一样，赫尔也是人类自身未解的谜，是人类工具时代的最大的谜。飞船与地球通信的校准组件AE35出现故障的时候，赫尔说，真令人费解，因为这样的错误从来没有遇到过，修理无效，当赫尔建议再放回去的时候，从未有过错误变成了最大的错误，而这样的错误应该归咎于人类的错误？当大卫和弗兰克对赫尔说“请转动备用舱”的时候，送话器又坏了，赫尔没有反应，而当他从大卫和弗兰克的唇语读出来的时候，是要将赫尔关机。从未有过错误，也从未关机，对于赫尔来说，人类已经显得霸道，Intermission，中断，黑屏，持续的声音，仿佛正在进入四万年前的那个黑暗宇宙，那个懵懂的猿人世界，人类智慧和科技的结晶也会遭遇这黑色的一幕，两分钟，当场们再次打开的时候，错误变成了无法收拾的悲剧，正在作业的弗兰克被分离舱撞出去，继而失去了意识，漂浮在茫茫宇宙中，像太空垃圾一样，而当大卫驾驶备用飞行器想把弗兰克拉回飞船的时候，飞船舱门关闭，继而电脑失效，继而三名冬眠者生命功能危急看，最后连睁眼也没有连挣扎也没有，生命功能便宣告结束。
弗兰克之死，冬眠者之死，到底是人类程序上的问题，还是对于人类发明的电脑的操作失误？当大卫强行通过备用舱返回飞船的时候，和赫尔之间完全变成了人类和工具之间的对抗。按照程序设计，赫尔劝告大卫，他们的谈话不能达到任何目的，当大卫进入飞船进行操作的时候，赫尔又问他在干什么，他说，我了解你的愤怒，你应该冷静地坐下来。但是大卫没有听赫尔的建议，当赫尔甚至哀求地要大卫停下来，“我害怕，我的智力正在消失。”但是大卫依然用人类的粗暴在实施操作，“早安，各位，我是赫尔，9000电脑，我开始操作是在伊利诺州维尔巴拉的HAL工厂，那是1992年1月12日，老师是莫利先生，他教我一首歌，歌名叫黛西……”这是赫尔的遗言，叙说着出生，叙述着经历，也叙述着死亡，来自人类又死于人类，这就是从没有出过错的完美计算机9000的最终命运，“Daisy Daisy”已经变成人类HAL屠杀时的声音，而大卫作为人类的最后代表，看似在解救自身的命运，从而完成最后到达木星的任务，但是最后X光一号的任务中心那盘预录的简报资料则给了大卫一个人类的悖论。
“十八个月前在地球以外，发现了第一个有生命才智的证据，被埋葬在月球表面四十尺下，靠近克拉克火山口，除了一个发光体对准木星外，黑岩石完全没有生命，这至今仍是一个谜。”对应着十八个月前的秘密，对应着黑色碑石，也对应着人类未知的宇宙，而赫尔被设定的终极指令是要将飞船驶到木星，如果飞船上的船员全部丧生，他可直接接管飞船，完成任务。同时，它不得对信息有任何的隐瞒。而此次任务只有冬眠中的三位科学家知道，弗兰克和大卫只负责将船驶达目的地，并不知晓此行的真正目的。也就是说，这个秘密的真相只有死去的冬眠者和赫尔知道，而幸存的大卫却一无所知，是大卫杀死了他们，杀死了终极秘密，还是人类自身的局限杀死了自己的征服工具，在虚无缥缈的宇宙中失去方向。
Jupiter and Beyond the Infinite，这是最后一幕，在木星以及无限苍穹中，只有速度，只有眩迷，只有黑暗和光，只有不真实的影像，只有熟悉的恶近似噪音的声音，无限苍穹，大卫是人类最后的代表还是毁灭人类自身的实施者？最后太空舱落入一个充满巴洛克式风格的卧室，起先是穿着宇航服的大卫，后来变成了一个苍老的孤独者，他看到的那个穿着旧式睡袍进餐的，是更衰老的自己，还是人类的幻觉？一只玻璃杯摔碎在地上，而躺在床上的是更衰老的自己，等待死亡的时候，那块神秘的黑石又一次出现，伸出手指，却已经无法触碰它，一转眼，透明晶莹的球体里孕育了新的生命——星孩。
是轮回，还是新的生命形态？对于人类来说，黑色石碑里是否有着永远解不开的迷？它从四万年前的黑暗中来，又被”谨慎地埋葬“，又在月球的基地里变成一种暗示，而在这个巴洛克风格的房间里，又幻化出生命的另一种形态，是开启征服的神谕，还是终结人类的脚步？或者，它永远是人类的一个工具——从动物到人类，又从人类退化到动物。赫尔死了，是人类征服寓言的破灭，还是人类摆脱工具时代的一个象征？或者宇宙永远是那片黑暗，4分钟的音乐，然后是3分钟的无声，音乐也停止了，世界一片沉寂，而人类仿佛从未在宇宙的时间长河中出现过。
《2001：A Space Odyssey》，太空漫游，是一个关于希腊神话奥德修斯的寓言，奥德修斯在海上漂流了漫长的时间，历尽艰辛。而人类的征服就如奥德修斯一样，是在宇宙间的漂流，是从四万年到现在的一瞬间，而18个月或者2001的未来，在1968年的电影里是关于时间的想象，是库布里克的宇宙神话，但是当2013年变成现实的时候，未来只是一个过去式，征服的脚步再远也无法赶上“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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