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9-08 《雌雄大盗》:枪声里的青春和死亡

路边的树林里有大批的鸟群飞出,它们以自由的方式抵达了高度,当克莱德和邦妮抬头仰望的时候,他们脸上现出的是快乐的表情,这像是他们对于生活的期望,可以自由地飞翔在自己的天空之上。但是自由的鸟只不过是一种虚幻,当它们振翅高飞的时候,那树林的暗处一定隐藏着可怕的力量,所以在微笑的表情之后,两个人同时闪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当一切以如此诱人的方式出现,它必定隐藏着难以逃离的厄运。

枪响了,从隐匿的背后,从幽暗的树林,向着他们射来,已经太迟了,当没有时间的现实突然降临的时候,对他们来说意味着永远的死亡,克莱德在车下,邦妮在车上,他们以分离的方式倒在疯狂的子弹中。这是自由之后的恐惧,这是微笑之后的死亡,仿佛注解着他们如鸟群一样的命运,天在树之上,枪在树之下,在之上和之下的残酷中,在车上和车下的分离中,雌雄大盗最后走上了肉体消失的悲剧命运。

这最后的结局似乎一开始就注定了,只是那种看上去自己控制的自由隐藏着太多的虚幻,在虚幻的青春里他们甚至忘记了该害怕什么。克莱德拿出枪的时候从没说过害怕,当他遇到邦妮的时候,邦妮有些怀疑地说:“我敢说你没不敢用它。”于是克莱德拿起了枪走进了旁边的小店,不仅抢了钱,还当众开启了枪;邦妮拿起枪的时候也没说过害怕,克莱德教她练习射击的时候,在第一枪不准的情况下调整之后的另一个子弹准确地射中了那个挂着的轮胎;库斯在看到他们走进修理厂而拿出枪的时候,也没有害怕过,他返身从店里拿了一大笔的钱,然后微笑着看着他们,然后不由分说地坐上了他们的车加入了他们的抢劫行列;克莱德的哥哥巴克从监狱获释之后,遇到克莱德的时候,也没有害怕过,他们一起在车上讲起关于牛奶和奶牛的笑话,兄弟相见,是走上同一条路的契机。

: 阿瑟·佩恩
编剧: 大卫·纽曼 / 罗伯特·本顿 / 罗伯特·汤
主演: 沃伦·比蒂 / 费·唐纳薇 / 迈克尔·波拉德 / 吉恩·哈克曼 / 埃斯特尔·帕森斯 / 更多...
类型: 动作 / 传记 / 犯罪
制片国家/地区: 美国
语言: 英语
上映日期: 1967-08-13(美国)
片长: 112分钟
又名: 我俩没有明天(台) / 邦妮和克莱德 / 抢钱夫妻

为什么要害怕?他们应该害怕什么?“我在德州监狱。”这是克莱德在遇见邦妮之后说的话,一个把监狱生活引以自豪的男人,的确再不会有害怕的东西,“你想到的是如何摆脱这一切。”这是克莱德对于邦妮的注解,一个十六七岁就遇到过生命中第一个男人的女人,当一切的美好都慢慢离开的时候,在她的青春中注定需要一种解脱,讨厌咖啡店里的那些卡车司机打情骂俏,讨厌他们身上的刺青,讨厌的背后是离开,从来没有害怕,所以她会在遇到拿枪的克莱德之后,没有任何犹豫地和他一起开始了抢劫和流浪的生活。库斯的皮肤上也刻着刺青,甚至还有一个“Love”的。他或者还有寄托,还有力量,还有喜欢的女人,但是在一切都已经失去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将要走上的就是一条不会害怕的人生之路。

不怕是因为生活拿走了太多的东西,不怕是相信自己还可以创造一些东西,在摇晃而刺激的生活里,在枪声保护自己制造疯狂的日子里,他们抢劫银行、抢劫车辆、抢劫面包店,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敌人,几乎没有碰到强劲的对手,在一个看上去自由的世界里,这或许就是他们想要的生活。按照自己的方式行走,对于克莱德和邦妮来说,更在于这个社会已经将他们排除在外,他们暂居的屋子是一个老人曾经的房子,但是因为经济原因,银行把房子拿走了,他们一家在被赶走的现实里只能过上流浪的生活;克莱德和邦妮抢劫的第一家银行,当克莱德的枪指向里面的营业人员,要他拿出钱来的时候,他却告诉克莱德,银行倒闭已经三周了,一把随时可以打出子弹的枪,只抢到1.89元钱,在一种尴尬的现实里,连抢劫也被社会戏谑使。

《雌雄大盗》电影海报

所以克莱德给了那老人一把枪,他瞄准这间屋子的玻璃射击,玻璃碎了,不是自己家园梦的破碎,而是对于一种社会现实的反抗,而克莱德更是一鼓作气,彻底将竖立在那里的银行牌子射穿——射穿一种欺骗的谎言。而这样的现实,对于克莱德来说,更是完整秩序的缺席,他没有了父母,没有了家人,他的脚趾在监狱里被砍掉了,这是身体的戕害,无论经历了什么,无论失去了什么,对于克莱德来说,他已经成为这样一种社会现实里的符号。而且还是性无能,当他和邦妮在干完第一次抢劫之后,兴奋地坐在车上开始了自己刺激的人生,相拥的时候,克莱德忽然停止了动作,在树林里,他更是直言不讳地说:“我不是一个好情人。”

没有父母和家人的流浪者,脚趾被砍掉,以及性无能,这些都是一种缺失带来的病态,而这样的病态,何尝不是整个社会造成的伤害?第一次抢劫之后克莱德感觉到了自己性无能的病理,而在他另一次抢劫时出手打死了一个追击者,逃离后和邦妮在一起,但是热情的亲吻依然让他无法找到感觉,“我不是一个好情人。”克莱德再次申明,对于他来说,抢劫、杀人这些他不怕的事,却为何在心理上留下阴影?其实性无能并非仅仅是身体上的疾病,当他们在库斯的家里养伤的时候,在草地上他们却激活了埋葬在自己内心的欲望,阳光、绿草和空气,在远离了枪声的世界里,他们第一次找到感觉,“你的表现很完美。”邦妮看着他,这样说。

所以对于缺失的现实来说,唯一治愈的便是放下枪,便是拥抱平静,便是进入到没有伤害的世界里。但这像是一个乌托邦,对于不能回家的他们来说,对于走上了流亡之路的他们来说,对于失去了自由的他们来说,那种生活只是一种假象,就像收留他们的库斯之父一样,给他们食物和住处,让他们养伤,把他们当成朋友,但是在走进屋子之后,却又骂他们是社会的废物,却又和警长法兰克联系出卖他们,甚至制造陷阱最后致他们于死地。面前的友善,背后的恶毒,这便是社会提供的一种背反图景,而在怕与不怕,缺失与治愈中,他们也只是在背反的世界里寻找一种安慰。

安慰便是可以射出子弹的枪,枪是吓退别人的凶器,枪是抢劫银行的武器,枪是保护自己的工具,在银行抢劫中,他们拿出枪震慑敌人,在黑夜对射中,他们用枪帮助自己逃脱,而一把枪,更是一种对抗和反击的隐喻,克莱德的性无能不仅仅是身体的病态,更是内心阴影的表达,而枪则弥补了他的性无能,使她远离了病态,成为一个英雄。枪射出子弹,枪用来征服,而他面前的这个社会就是需要征服的女人。所以在枪组成的世界里中,克莱德才是英勇的男人的化身,才在武力世界中维持一种平衡。

盗亦有道,其实对于克莱德和邦妮“雌雄大盗”来说,抢劫、盗窃的犯罪生活里,他们一样建立了属于自己的秩序,一样需要一种人的尊严。他们起初抢劫的时候,目标似乎很单一,就是获得他们需要的钱,当克莱德只身到一个杂货店抢劫自己需要的食物时,背后却被一个拿着刀的胖子所偷袭,他奋力逃脱,但是却没有开枪,因为在他看来,开枪就意味着抢劫的性质发生了改变。这一次他顺利逃脱了纠缠,但是在另一次和库斯一起开展的抢劫银行过程中,库斯因为把车停在了危险的地带,逃跑的时候延误了战机,于是克莱德无奈之下开了枪,而且打中了一个人,当死亡真切地在眼前发生的时候,克莱德说了一句:“我本来不想伤害他。”但是这为保护自己的无奈之举却改变了抢劫的性质,他杀了人,他们被通缉,一把真正射出子弹的枪让他们彻底沦入罪恶的深渊。

正是这致别人于死地的一枪,再也不是让他能够征服别人,再也不是让他们成为抢劫犯,“巴洛帮”成为他们的代号,成为罪恶的名词,而随着之后克莱德的兄弟巴克和白兰奇的加入,他们真正变成了无恶不作的帮派,他们抢劫银行被警察追捕时开始射击,开始打死人,开始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虽然其中还有那种盗亦有道的标准,当克莱德抢劫银行时问举起双手的人,“这钱是银行的还是你自己的。”当那人说“我的”之后克莱德唯独留下了这一份属于储户的钱,他们只抢劫银行不拿可怜的储户的钱,是一种纪律和秩序,但是当走上了不归路,这一种“善举”并不能赦免,“我觉得没错,我会在他们的葬礼上送花。”那个储户这样说,虽然在他内心来说还有某种感激,但是他却知道他们的最后归宿一定是死亡,在强大的社会秩序面前,在忽视了人性的政府面前,在失信的现实面前,谁能用一把枪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一把枪让克莱德像一个充满力量和欲望的男人,一把枪让邦妮重新找到了和母亲在一起的温馨瞬间,一把枪让库斯活得像一个有为的青年,一把枪让巴克在远离了监狱之后依然潇洒自由,一把枪甚至让牧师的女儿白兰奇获得了人生的第一笔钱财,但是仅仅是一把枪,并不能拯救他们,当邦妮的母亲在昏黄的沙漠中对他们说:“也许你知道如何和她相处,我是一个老女人了。你们还是选择逃亡吧,如果住得离我比较近,我会死的。”当白兰奇在疯狂地叫喊中叹息道:“我们的明天在哪里?”当库斯说:“我们原是基督的门徒。”他们已经离自己向往的自由很远,离注定的死亡很近了。

他们用非道德的方式反抗社会,他们面前的社会也一定会以更残酷的非道德方式来消灭他们,他们有着青春的激情,有着对自由的向往,有着道德意义的尊严,那首《我们》的诗歌写出了他们的情怀,但是在报纸上被发表并不意味着社会接受他们,就像库斯的父亲,在善意的表象之下,却是另一种残酷,“让我们明天从这里重新开始,没有前科,没有人追杀。”当伤愈的他们憧憬重新开始的生活,在他们面前的却是更罪恶的枪,却是第一次的惧怕:群鸟飞走,世界以最可怕的方式听到了疯狂的枪声,青春不再,反抗不再,征服的枪不再,这个世界只留下被子弹射穿的身体,只留下永远隔开的爱,只留下那一场被人送花的葬礼——以及躲在车轮底下背叛了整个秩序的可怜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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