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3-01 其间有过片刻的停顿
用力敲门,像叫醒一个死人那样地敲。
——让·厄斯塔什
是夜晚,是凌晨,出现了片刻的停顿,但是,很明显,时间不是一下子醒来的。它原本应该继续,从关灯入睡的昨晚开始,从翻过一天的零点向前,从夜深人静的子夜继续,一直回到自然醒来的早晨,然后起床,然后洗漱,然后出门,连同那个微微闪过的梦境也一起摁在不说话的时间里,于是新的一天就毫无意外地开始了循环。
常态之一种,在白天和黑夜的交替中,片刻的停顿很容易被我忽略,以致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让·尤斯塔奇没有打开的那扇门一样,发生着看不见的故事。但是,纸条一定是写在门上的,那么用力地成为一句提示,门里和门外,隔开了两个世界,如果不站在门前停顿片刻,怎么知道在严实地如同死去的房间里,可以唤醒另一个人?门外必须有人停顿,而里面的人,其实更需要停顿,他停顿地写下句子,停顿地贴好纸条,停顿地进入夜晚然后睡去——如果抹去了门外和门内片刻的停顿,谁都无法完成敲门和醒来这两个对话意义的动作。
“诗这环结只有诗自己能开解”,但是如果门外和门内的动作是一个人完成呢?或者说,是诗歌自己解开了诗歌的环结呢?回到从“昨晚”开始的时间,我其实已经触摸到了如纸上写的那种状态,甚至故意在那里留下了线索,等待在翻过一天的零点之后,在夜深人静的子夜中,听到有人“用力敲门”。如果返回的时间节点顺着一定的方向再向前推,那个门外的我轮廓就会越来越明显了。当我在如一部低俗小说的春节走过那条河的时候,似乎就开始在自己行走过的脚印里留下了线索,不是故意的,在抬头,在眺望,甚至在低头的时候,有一些词语就活跃起来了,它们在白天完全醒着的时候,以另一种方式叫醒了我。
我就是在这片刻的停顿中,命名了诗歌,“写了一首诗”,被放在重重的符号里,左右闭合,不被破坏,于是有了“河在河的另一面”。整整一年了,就那么有限地停顿了下来,然后摸到了词语,然后组合成了句子,然后像一个诗人那样站在河堤上。2月19日,一个时间的门被打开了,但是顺着河道行走,并没有真正以诗歌的方式开解诗的环结,只是有了停顿的片刻,就可以学着敲门,学着读出纸条上曾经自己写过的那个句子——当2月的最后一天狂风出现,“二十八日之所见”再次以同样的方式敲响了门。
大概是遗忘太久了,句子变得陌生了,甚至连自己也完全不熟知了,遗忘之遗忘,从来不需要别人教会你什么重要的线索,是必须让诗歌自己走进来。那最后一天的风过后,我开始很正式地审视那扇门,也许本没有锁,也不需要钥匙,更不需要用力地敲门,只要轻轻一推,另一个原本存在的世界就会被我看见。是的,也是第一次关注了“扬子江诗刊”、“诗歌岛”,它们和那些已经被叫醒的“三联生活周刊”、“界面文化”、“N视觉”、“花城”、“文学报”、“ONE文艺生活”一起,组成了我之所见的世界。并且阅读,极力想告别碎片,唯一的办法就是把碎片组合成整体,就像把词语组合成句子,把门组合成通道,它们被激活,就是让它们激活我。
停顿,然后激活,在夜深人静世界安睡的时候,就这样被突然叫醒了。我承认自己处在一种猝不及防的惶惑之中,因为梦境被打破,睡眠被中断,其实是一种从生理意义上来说是痛苦的过程,几乎就是在那凌晨三点多的时候,被用力的敲门声叫醒,世界还是黑暗,还是沉默,但已经无法在持续的时间里封闭起来。词语破碎,但是却开始说话了,断断续续,甚至听不清说什么,但是醒来的意义就是要把它们带向活着的地方,比如《假装喜欢一匹马》,比如《第几个是瞎子》,比如“我至今看不清 坐在父亲腿上的人是谁”……
它们只是词语,连句子都是断裂的,但是在片刻的停顿中叫醒我,我仿佛就找到了隐藏得太久的诗意,是真正回来了?是灵光一闪的混沌?活着会沿着更深的夜前进?疑问之存在,那扇门其实并没有真正打开,而现在,醒来的我需要的是在那扇门外写下纸条,让另一个我读懂里面的句子,“用力敲门,像叫醒一个死人那样地敲。”而这或者就是他们所说的“在适当时刻”:
在夜晚,当我起身,谁和我一同起身?在此刻,没有白昼也没有夜晚、没有可能性、没有等待、没有担忧、没有休息,然而一个站立的男人被包裹在这话语的寂静中:没有白昼,然而就是白昼……
和自己一同起身,和诗意一起敲门,二月之后是三月,冬天之后是春天,开始之后是持续,我之后是另一个我:“我只表述这句燃烧着的话语:看,她来了,某件事情正在发生,结局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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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前: 《土拨鼠之日》:今天就是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