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3-01《职业女郎》:生活就是被卡住的故障
突然,就被卡主了:第70多分钟的时候,当安妮和安娜重新回到她们6年前租住过的房子,她们在路上行走,画面卡在那里;她们站在房子前,画面卡在那里;她们看到了抱着大象玩具的里基,画面卡在那里;当里基和她们对话,画面卡在那里……画面卡住,对话停滞,场景和情节变成了一种静止……不断地跳帧过后,当下一个情节展开的时候,作为观者开始带着某种不安:它还会继续卡在那里吗?
一部被下载的电影,一部存在技术上缺陷的电影,一部在中断中戛然而止的电影,这是不是电影之外的故障?故障最终导致对电影结局的片段理解:安妮和汉娜回到6年前的房子,看到抱着玩具的里基,她们是带着对“故居”的不舍和遗憾?她们面对里基是不安还是无奈?但是断断续续的对话或者变成了另一种理解:“这里全变了。”安妮看见外墙都张贴着巨大的CD海报;“我不是傻瓜。”里基坐在那里似乎没有重逢的喜悦,甚至他说:“我的奶奶死了,就像她一生都在咳嗽。”他转而对安妮说:“你只为自己着想,滚!”
断裂的对话,中断的情节,越过故障最后终于来到了火车站,“我不喜欢火车站,但是我喜欢火车。”安妮说,6年前在这里,6年后她依旧在这里,6年前她离开,6年后她依然离开,伦敦,变成了安妮经过的地方,当喜欢火车的安妮和汉娜告别,她开启的是另一段旅程:“不知道我们下次见面是不是在6年后?不知道在火车上会不会有偶遇?”希望仿佛寄托在6年后,故事仿佛发生在火车上——当一切指向了不明确的未来,在路上的安妮显然把自己的过去,把和过去有关的里基,甚至重逢后的汉娜都放在了身后,似乎6年前的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似乎那个叫里基的自卑男人没有存在过。
而安妮何尝不是一个自卑者?在火车来到伦敦的路途中,安妮拿着书,不断陷入在回忆中;安妮和汉娜重逢,住进了汉娜的房子,在夜晚一个人的房间里,她开始回忆;在和汉娜出去找房子,遇到了不同的人,她再一次陷入回忆……6年后的伦敦之行,让她回忆6年前的伦敦生活,当6年变成全部是回忆的时间,其实安妮是把自己放在一个隐秘的地方,而这种自我隐秘化正是安妮自卑的表现。她和汉娜是大学的同学,汉娜和克莱尔读的是语言学,而自己读的是心理学,当他们租住在一起的第一天,便产生了误会,比如安妮不时向嘴巴喷治疗哮喘的药,汉娜却认为是在吸毒;安妮脸上的皮肤患的是湿疹,汉娜以为是受伤了……总是低着头,说话总是不流利,遇到心急的时候甚至也说不出话,这是一个自卑的安妮,这是一个把自己隐藏起来的安妮。
导演: 迈克·李 |
但是她遇见的汉娜,却完全是另外一个性格,她大大咧咧,她爱开玩笑,她好客热情,她勇于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甚至爱憎分明的她会当着安妮和克莱尔的面骂自己经常醉酒的母亲是“婊子”,当同样学心理学的里基分析她的性格,他也骂他,对安妮说:“我不喜欢被人分析。”而在男人面前,她也毫不退缩,爱上一个男人,和他做爱,或者不喜欢一个男人,说他坏话,就像里基所说:“她是一个好斗的女人。”6年前的汉娜如此,6年后的汉娜还是如此,在和安妮一起去看房子的时候,第一次看的公寓里,向她们介绍房子的是一个穿着睡衣、刚在刷牙的男人,房子各方面都不错,但是汉娜不喜欢这样的男人,于是在“太恶心”了之后离开了,男人拿着香槟想邀请她们,也被汉娜一口拒绝了;在第二个公寓里,那个叫艾德里安的男人穿着西装说话很得体,尽管汉娜发现墙壁有裂缝,但是她还是喜欢这样的房子,希望自己能够有一个独立的空间。
6年前和6年后,汉娜还是那个汉娜,而安妮在和她重逢之后,脸上的湿疹已经不见了,尽管还在吸哮喘的药,但是她开始抽烟——看起来安妮有了变化,但实际上她在本质上还是没有改变自己,依然是自卑,依然要隐藏自己——实际上,汉娜和安妮有着相同的家庭背景,都是8岁时遭遇父母的离婚,都有一个脾气不好的母亲,也都在背后说母亲的不好,似乎性格中也有着某种叛逆,所以也都希望能拥有独立的生活。但是相同的遭遇并没有造成相同的性格,因为自卑,安妮走向了自我的内心,因为隐藏,她开始掩饰自己,因为掩饰,她只有从那本“布伦特小姐”的占卜书中解读自己的命运:“我什么时候可以找到朋友?”“我能得到性吗?”“我们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吗?”
把命运寄托在占卜书上,安妮明显走向了一种封闭,尤其在男女的爱情问题上,她变得唯唯诺诺,甚至造成了对里基难以抹除的伤害。在心理学的课堂上,安妮第一次见到里基,是因为里基迟到了,他从他面前走向自己座位时,似乎吸引了安妮,后来里基来帮忙,为她们搬书,在吃饭时谈起了心理学上的性格分析,安妮曾认为里基是一个可爱的男人,言语中透露出某种喜欢,胖胖的里基说起话来总是闭着眼,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说到关键词总是带着拖长的音调,在停顿中,在抖动中,里基也是一个像安妮一样自卑的男人,但是里基却敢于向安妮表白:“我对你有感觉,我爱你。”在里基的勇敢面前,安妮却说:“我已经和别人恋爱了。”这当然是一种托词,但最后变成了谎言,而谎言对里基造成了伤害,里基离开了,“我去买份咖喱粉和土豆条。”但是里基从此再没有来过这里,而安妮面对里基的消失,又不安起来,甚至认为自己有负罪感,她和汉娜又假装经过去找里基,里基的奶奶告诉她们他不在,但其实在海滩旁他们看见了里基,里基似乎还没有从被拒绝的伤痛中走出来,当安妮上前和他说话,里基却反讽着问:“你想引诱我吗?……”
《职业女郎》电影海报
安妮或者一开始对里基有感觉,但是在自卑中她拒绝了他,又编织了谎言,最后在里基口中变成了一个自私的人。而出现在安妮面前的另一个男人,则完全和里基相反:他先是和汉娜认识,在派对上两个人就上了床,但是一切也都是肉体的游戏,但是在租住的房子里,他和安妮说话,之后又和安妮出去买衣服,和安妮坐在公园的长凳上,在汉娜不屑的目光中,安妮却向他告白:“我幻想和男人做爱,据说虚构故事可以导致强奸……”他而已毫无遮拦地说:“如果可以我会和你做爱。”安妮便用纱巾蒙住了脸,当他吻了安妮,却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女人是很好的玩偶。”接着便站起身离开,从此消失在安妮的生活中。
拒绝了喜欢自己的里基,却又像是在勾引一样向那个把女人当玩偶的男人敞开心怀,第一次让里基受伤,第二次则是让自己受伤,自卑的安妮永远没有像汉娜一样敢说敢做,敢爱敢恨,当一切都被隐藏,6年后她只能活在某种记忆中,但记忆不能代替现实,所以6年后和汉娜的重逢也根本改变不了什么。所以在这个关于重逢的故事里,迈克·李显然没有真正想要为安妮寻找一种出路,也不想定义女性的自我转变,时间仿佛就是在平行中,两个女人也像完全生活在两条轨道上,而所谓家庭的伤害,自我的隐藏,爱情的迷失,也都没有成为社会学的探讨主题。而片名的“职业女郎”指涉的是6年后安妮和汉娜的生活状态,除了汉娜抱怨说现在的生活是一副烂摊子,“工作完全是噩梦。”也并没有更多交代,或许汉娜不断寻找公寓就是为了让自己过上独立的生活,但是和职业有关的故事都没有提及,她们面对6年后的社会现实也没有更多铺垫,于是来了又去了,于是重逢又离开,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改变——就像观影本身的技术缺陷,画面和对话停滞在那里,场景和情节变成了一种静止,生活就是被卡住一次故障。
[本文百度已收录 总字数:30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