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3-28 《致命魔术》:当自己成为死去的副本

当在舞台上的朱丽娅被绑上了“郎格特结”而在400加仑的水箱里溺死的时候,是魔术需要达到的最大效果?当安吉尔在潘太及斯剧院表演“移形换影”魔术时被破坏者伯顿吊在绳子上而无法解开,是不是让观众进入到另一个全新的幻想空间?甚至,当被淹死的“安吉尔”重新变成勋爵,当被执行绞刑的伯顿最后回来,谁是真正不死的人,谁是复活的人?而当安吉尔死在伯顿眼前,说出最后一句话:“完全的为他的艺术献身,巨大的自我牺牲。”他是不是就是安吉尔本人?

生者复生,生者再死,死亡不是终点,生存是另一面的死亡,“自我牺牲”的解读似乎在“自我”的意义上成为心魔,可是自我之外的他呢?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孪生兄弟是不是也会成为魔术的一部分?那个在特斯拉的电测试中的复制人是不是永远逃逸了死亡?巨大的疑惑不是关于魔术“幻想性”的本质,是在自我诱惑、自我牺牲中,在为艺术献身的巨大效果中,再无那个唯一的自己,再无唯一的真相——不管是爱情、文本,还是科学,都变成了一场必须实现的骗局。

魔术和现实,其实完全分隔成两个部分,一个在舞台上演出,为的是制造最逼真的效果;一个在真实发生,无法避免生老病死甚至失败的命运,但是当魔术变成现实,当现实被魔术改变,还有什么是唯一的?科特在解读魔术的本质时说到了每个魔术都有三步:第一步是“验证”,就是把普通的东西展示出来,验证指向的是现实中存在的物件,它具有真实性、不变性和普通性的特征,在这个层次上,魔术还是现实,所有的道具都具有现实意义;第二步是转变,就是将普通的东西变成不寻常的东西,比如一只鸽子的无故消失,比如一个人的遁形,这是最关键的一步,也是追求魔术效果的起点,当一个现实的东西变成魔术里的东西,它其实已经不真实的,但是当观众进入到魔术境界的时候,他还是会把进入魔术世界的东西当成已经被验证的普通物品;但是魔术并没有在这里走向终点,一个优秀甚至卓越的魔术还必须走向最后一步:隐遁,也就是那个消失的物品要再次回来,当转变之后的东西再次出现,它其实已经不是现实里原来的那个被验证的物品,它是新的替代物,是魔术意义上的道具,而正是这个第三步,完全区分了现实和魔术,即使回来,它也不再是唯一的物,不再具有真实性、不变性和普通性。

但是,对于观众来说,这个第三步回来的物和第一步被验证的物就是同一件物,也正是这种认同,使得观众永远沉迷在魔术的奇幻效果里,也使得他们被隔离在真正的魔术秘密之外。当魔术成为魔术,当现实只是现实,最为关键的一个问题是:在现实里的魔术师,如何回到现实?“回到”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观众式的期待,因为知道是骗局,知道是幻术,在沉迷于这个和现实相隔的魔术之后,他们需要将自己从魔幻中解脱出来,但是这样一种观众式的期待在魔术师那里,却可能变成了现实的一部分,也就是说,他们不想回来,他们继续在幻觉中活着,而正是这种自我沉迷变成了自我牺牲,到最后甚至变成了“他者”的牺牲。

“你想找出秘密,但绝对找不到,因为你没有真正在看,你并不是真的想知道,你想被骗。”魔术效果是多么的迷人,而当有人不想知道真相,只想被骗的时候,不管是观众还是魔术师,其实都积重难返,甚至在魔术的世界里永远无法走出,在这个意义上,现实的生就已经变成了死,而真实的死也变成了魔术意义上的生。生死被模糊,生死被解构,就是魔术的真正本质,所以当安吉尔的妻子在伯顿那个郎格特结中溺死在水箱里的时候,一种现实里的死便开成为安吉尔和伯顿“巨大自我牺牲”的起点——他们曾经作为在台下的观众,曾经被邀请而给魔术演出者打上了绑住双脚的绳扣,在返回现实的第三步缺失的情况下,进入到了沉迷的魔术世界。

: 克里斯托弗·诺兰
编剧: 乔纳森·诺兰 / 克里斯托弗·诺兰 / 克里斯托弗·普瑞丝特
主演: 休·杰克曼 / 克里斯蒂安·贝尔 / 迈克尔·凯恩 / 丽贝卡·豪尔 / 斯嘉丽·约翰逊 / 更多...
类型: 剧情 / 悬疑 / 惊悚
制片国家/地区: 美国 / 英国
上映日期: 2006-10-20(美国)
片长: 130分钟
又名: 顶尖对决(台) / 死亡魔法(港)  / 魔道争锋

从死亡开始,注定了魔术师悲剧般的命运,一个是爱着的妻子在魔术意外事故中死亡,一个是用自己的双手制造了舞台效果,无论如何他们的命运都和魔术难解难分,当他们开始投身于魔术世界,其实是用死亡的代价开启了梦幻之旅,就像安吉尔在最后死去的时候所说:“这世界太单调了,所以一套创造幻想。”只是这幻想让他们再无返回的可能,魔术中的爱、魔术中的人,在幻觉里消失,在自我牺牲里成功,根本不是所谓的魔术,因为他们根本没有走完这第三步“隐遁”,而是在自己建造的“复制世界”里爬到了最危险的高度,他们不是无法返回,而是从来就不想返回。

两个本来要好的朋友,在朱丽娅溺死事件之后,各自开始了自己的“致命魔术”,他们的目的都是为了实现“真正的魔术”,在这个过程中他们颠覆了爱情,他们改写了文本,他们破坏了科学,最终在魔术世界里成为自我巨大牺牲的牺牲品。但是对于安吉尔和伯顿来说,他们却走上了不同的路,看起来都是对于魔术事业永不停歇地追求,但是不同的性格、不同的领悟,不同的理解,使他们各自建造了不允许别人进入的魔术世界。

伯顿出身平平,争强好胜的他以自己的心智和变幻的技巧,来获取观众的喝彩。那个中国魔术师表演之后离开剧院,伯顿看着他佝偻的身体,对安吉尔说:“他在自我牺牲,以摆脱别人的猜测。”这是他们在现实中看见的魔术师,也就是说那个佝偻的老人在现实中制造了虚假的自己,所以别人不会猜测他在魔术中的所有动作,正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解读魔术,伯顿比安吉尔更具有天赋,他一眼识别了现实和表演上的区别,也一眼知道了魔术真正的智慧,所以他的目的是要创新出真正的魔术。而对于伯顿来说,还有重要的一个启示来自于塞拉的侄子的解读,当一只鸽子在笼子里消失,却又出现在笼子里的时候,所有的观众都认为鸽子又变回来了,也就是说,消失的鸽子和回来的鸽子是同一只,正是这种误读,使得魔术获得了喝彩,但是塞拉的侄子却对伯顿说:“他杀死了小鸟。”伯顿拿着活着的鸽子安慰他说,这就是那只消失的鸽子,但哭泣的小男孩似乎不愿意从“被杀死”的命运中走出来,而这才是关键:那只鸽子真的被拍死了,另一只一模一样的鸽子成为他的替代者,伯顿微笑着解释鸽子没有死,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却害怕魔术被识破,所以在伯顿之后开始的魔术世界里,他更为神奇地编织了一个孪生兄弟“共享一个人生活”的传奇。

《致命魔术》电影海报

起初是替换者,伯顿和兄弟佛伦,就像一直死去的鸽子和被替换出现的鸽子,但是替换意味着可以被小孩的眼睛识破,所以在不断实践中,伯顿变成了佛伦,佛伦变成了伯顿。在街头表演接子弹的魔术中,那个伸出手去接住子弹的人其实是佛伦,但是当佛伦的手受了伤,为了实现“同一”的效果,伯顿也一样自残了手指,他们必须站在同样的命运中,必须具有一样的性格和脾气,“我们都是佛伦,我们都是伯顿。两个人共享一个人的生活。”

但是,为了魔术最佳的效果,伯顿和佛伦的这种同一性却无法在现实中成为可能,伯顿爱上了塞拉,在这一种爱情里,佛伦必须是那个他者,但是在这个只有伯顿和佛伦知道的秘密面前,他们其实破绽百出,接子弹魔术失败了,塞拉给伯顿包扎伤口,但起先是有有血的,后来却没有了血;伯顿对塞拉说我爱你,塞拉却有些疑惑地对他说:“我觉得你有的时候说的是真的,有的时候说的是假的。”也正是这种分离的“同一性”,在爱情面前无法成为像魔术里一样的两个人,所以当安吉尔曾经爱着的奥利维亚来到伯顿那里,“他要我来偷取你的秘密。”这句话最后却变成了奥利维亚向他的告白:“我和他没有未来,我告诉你他的秘密。”这是一种反转,奥利维亚其实也营造了亦真亦幻的魔术世界,到底她来这里是为了获取伯顿的秘密,还是为了泄露安吉尔的秘密?伯顿是该相信她还是怀疑她?

而其实,那个之下奥利维亚面前的根本不是伯顿,他是佛伦,佛伦之后爱上了奥利维亚,又将伯顿的日记本借给了奥利维亚,而奥利维亚又将日记本送给了安吉尔,在这连环事件中,无论是奥利维亚还是安吉尔,甚至塞拉都不知道哪个是真相哪个是谎言,更无法知道哪个是伯顿哪个是佛伦。所以当塞拉看到伯顿身边的奥利维亚的时候,她开始怀疑伯顿对自己的爱,“你到底你不爱我?”伯顿却对她说:“今天不爱。”而对于赛拉来说,爱情中不容许任何的背叛,“我需要忠诚,没有魔术,没有秘密,没有谎言。”爱情是唯一的,唯一的伯顿,但是当他们用同一性来实现魔术的效果,当伯顿变成了佛伦佛伦又变成了伯顿,对她没有背叛的爱是伯顿,但说出“今天不爱”的却是佛伦——相反,喜欢奥利维亚的是佛伦,而不是大家以为的伯顿。

最终在看不清的爱情中,在“今天不爱”的分离中,塞拉用一根绳子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也终结了被强拉向魔术的生活。对于伯顿来说,这是生活的一个巨大破绽,是生命的一个悲剧,在可爱的女儿杰西面前,他挣扎在自我牺牲的巨大悲痛中。而对于安吉尔呢?他从伯顿的“移形换影”魔术中得到了启示,开始了复制人的魔术探索,虽然有道具制作大师科特的帮助,有交流电发明者特斯拉的科学突破,但实际上他所有的努力都在寻找那个以假乱真的复制人。鲁特是他找到的副本,这个和他长着一模一样的人,其实是舞台表演者,爱好喝酒的他只不过在舞台上替换了安吉尔,虽然在剧院表演时获得了巨大成功,但是这种鬼把戏在伯顿看来,太过幼稚,当那个鲁特从门后面的机关里掉落,观众正期望安吉尔从别处出现的时候,舞台上方却被吊下来那个被困住手脚的安吉尔,而成为破坏者的伯顿以胜利者的姿态离开了剧场。

对于安吉尔来说,这是致命的打击,安吉尔和鲁特,只不过是两个形似的人,只不过在舞台上下骗了观众的眼睛,在内行看来破绽太多。所以安吉尔会让奥利维亚去寻找伯顿的成功之谜,从而获得了那本日记本,会以卑劣的手段去绑架对外身为工程师的佛伦,从而得到了破解日记本的关键词。但是当他展开纸条发现里面只有“特斯拉”的时候,似有所悟,却是陷入了另一个陷阱。安吉尔去往了科罗拉多泉寻找正在那里进行测试的特斯拉,他出巨资要求特斯拉为他打造一台可以复制人的机器,在电光闪烁中,那顶帽子,那只黑猫,似乎都神秘消失了,而最后在树林里发现无数顶帽子的时候,安吉尔终于得到了比伯顿更高超的魔术,堂而皇之在剧院里连演一百场,实际上是向伯顿挑战,但是他却命名为“科学”:“这不是魔法,这是纯粹的科学。”当在观众眼前的安吉尔从机器里消失,再次出现的安吉尔对着观众大喊:“人类成功了,这超越了所有的想象。”

魔术变成了科学,但是所谓的科学还披着魔术的幌子,所以这实际上成为安吉尔无法主宰命运的开始,就连科特对他的警告也熟视无睹。伯顿第一次在观众席上看你到了科学意义上的“移形换影”,也大为吃惊,但是当他走到后台,却发现里面的秘密,当他看到安吉尔从舞台上的机器中消失而掉落,却被那只水箱封闭,安吉尔在里面挣扎,伯顿拿了工具准备将他从水箱里解救出来,但是为时已晚,最后安吉尔溺死在水箱里,伯顿看到那一幕的时候,一定想起了曾经打上郎格特结而无法脱身的朱丽娅,死亡如此相似,一种死亡开始的魔术也以相同的方式走向终结。

伯顿因为有着杀人的嫌疑被捕,甚至最后被宣判死刑,执行绞刑。在狱中,他开始读安吉尔在生前写下的日记,这些日记里又记载着安吉尔自己阅读伯顿日记的感受,这是一种互文,当两本日记各自展开两个魔术师的生活,其实不是揭露他们的魔术的秘密,而是翻开了两个人各自分裂的现实,爱或者不爱,都在痛苦和挣扎中,都在悔恨和无助中,也正是这种分离的感觉,让伯顿回到了现实中,他的确取消了魔术师的身份,狱警嘲笑他不能用魔术的方式越狱,他为了女儿杰西平安而将魔术的秘密卖给了科尔罗勋爵,但是当科尔罗勋爵出现在伯顿面前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个人就是安吉尔——安吉尔没有死,死去的只是一个替身,“我赢了,再没有人关心那个消失的人。”愤怒的伯顿大声喊道:“安吉尔没有死,他还活着,我没有罪。”

但是伯顿还是被推上绞刑架,但是当安吉尔为自己的胜利而暗暗高兴的时候,他却被一颗子弹打中了身体,抬起头他看到眼前站着的人却是那个已被执行了绞刑的伯顿。安吉尔溺水死在水箱里,伯顿死了,死在监狱的绞刑架上,而科尔罗勋爵又成为安吉尔,打死安吉尔的人又是另一个伯顿——到底谁是真正的安吉尔,谁是真正的伯顿?当死亡被替换的时候,他们其实都被对方的魔术所欺骗,真和假,永远向观众敞开,也永远取消了唯一性,“对不起,我不该着迷于魔术。”痛苦倒地的安吉尔这样说,“这就是牺牲,是卓越魔术的代价。”伯顿这样说。

死或者不死,自己和另一个,当他们在魔术世界里制造了假象,但他们走向真正的魔术,现实以分裂、错乱的方式成为一个游戏,在巨大的自我牺牲里再无完整的一切,“真正的魔术师会创造出他的同行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的新花样。”魔术成功了,而爱情、科学和文本,也终于变成了魔术的道具,甚至连自己都成为了一个副本,在自我复制中取消了个体的所有意义,这也使得现实中的魔术终于再无法完成最后回来的那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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