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5-15 《布达佩斯之恋》：只有欲望才走向宿命
从60年前的布达佩斯之恋，到80岁的“布达佩斯之死”，从举杯共贺的生日庆典，到心脏病突发的死亡现场，“一如往昔”的怀念却在生与死在时间里组成了一个循环的轮回，那时，布达佩斯的夜依然迷离，多瑙河的水依然静静流淌，伊莲娜依然唱着那熟悉的旋律，一切像都没有发生一般，而这个城市，这条河流，这个女人，当经历了分离，经历了死亡，经历了战争，在“忧郁的星期天”钢琴曲里，最终读懂的是关于人性和命运，是关于爱和尊严。
80岁的汉斯在生日庆典上倒地，最终在布达佩斯这家熟悉的餐馆死去的时候，官方最后的结论是“突发心脏病”，但是当车队离开，最后关上门的男人走近正在一边唱歌一边洗漱餐具的老人，“妈妈，生日快乐。”和汉斯一样，这一天也是伊莲娜的生日，一种死亡就发生在眼前，甚至放在那里空空的毒药瓶已经证明这根本不是心脏病猝死，而在死亡之后，伊莲娜的生日已经不仅仅是一个人的生日，它是战争过后的生，是扑灭欲望的生，是带着尊严的生，而所有的生在死亡中展开，便是一种宿命。
一切，似乎是关于伊莲娜的儿子，到底谁是他的父亲的解读。在战争还没有彻底结束的时候，伊莲娜抚摸着已经早满了草的墓地，上面写着《忧郁的星期天》的作者阿拉迪的名字，伊莲娜告诉他的是：“我很想念你。现在拉士路也死了，他甚至没有安葬他的墓地，他的朋友汉斯将他送上了烟囱。”在离开之前，她说了一句：“我恨汉斯，这个唯利是图的人。”起身，她的肚子已经隆起，她抚摸着，走向属于自己的生活。
这个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一种疑问似乎触及的不仅仅是父亲的身份问题，其实它关乎的是一种爱与恨、生与死的表达。伊莲娜，这个被称为“天使”的女人，其实在那段时光里被三个男人所爱。一个是餐厅的老板拉士路，这是和伊莲娜在一起已经四年的男人，他们住在一起，在表面上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但是同居的他们更像是情人。而前来餐馆应聘为钢琴乐手的阿拉迪，则打破了他们四年稳定的关系，一个连得体的西装都没有的作曲者，在进入餐厅和伊莲娜相撞的那一刻，两个人的眼中都看到了对方，为什么阿拉迪会吸引伊莲娜？因为音乐，伊莲娜曾经有过想当歌手的梦想，在她内心深处一直保留着这个位置，当阿拉迪出现之后，就唤醒了她的梦想。
|
| 导演: 诺夫·舒贝尔 |
 |
其实，当两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不可避免地会有纠葛，甚至会有嫉妒和冲突。那一晚餐馆关门，拉士路对伊莲娜说：“他恋上你了，但是你有自主权，你可以选择和谁在一起。”那时拉士路是大度的，他给了伊莲娜这个一直爱着的女人充分的自由，一边是和她在一起4年的自己，一边则是在音乐中共鸣的阿拉迪，终于伊莲娜做出了选择，她走向了阿拉迪的方向——在那一刻，回过头来没看见伊莲娜朝自己走来的拉士路是失望的，甚至是沮丧的，因为他知道一个男人将彻底打破他的生活，甚至会夺走他心中的最爱。
但是这种失望和沮丧并没有变成仇恨，当伊莲娜和阿拉迪度过了那一晚之后，他们三个人在街上相遇，阿拉迪让伊莲娜先离开，“我们两个男人要好好谈一谈。”但是伊莲娜没有走，她听到拉士路说：“既然不能独自享用，那我宁愿分享，也不愿意失去。”他不愿放弃，可以证明他即使受到伤害也愿意和伊莲娜在一起。但是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奇怪爱情到底该怎样延续？起初拉士路和阿拉迪似乎都无法面对这一种“分享”的爱情，阿拉迪甚至在夜晚的楼下抽了一夜的香烟，拉士路也曾对阿拉迪说：“你被解雇了。”但是这种奇异的爱情最终却保持着，而且以一种和谐的发生持续着。
 |
| 《布达佩斯之恋》电影海报 |
“我们三个人，该如何相处？”在这个问题中，关键的是似乎是伊莲娜，正像拉士路对伊莲娜所说：“你拥有两个男人，而我们只得到一半。”妒忌和伤害会有，但是两个男人却在这种奇怪的爱恋中找到了他们共同想要的东西，在一次醉酒之后，心心相惜的他们竟然独处一室，他似乎羡慕他的才华，他似乎找到了音乐的寄托，拉士路在说出“你被解雇了”之后，却又突然说：“你已重新受聘了。”他们似乎也乐意在这样的情感结构中“分享”爱。
似乎这种爱又超越了男女之情，特别是在战争爆发之后，拉士路在《忧郁星期天》里看到了一种不妥协的精神。当德国发动战争，当布达佩斯陷于战火，当犹太人遭遇生存危机，阿拉迪用音乐表现出一种战斗精神，他拒绝为德国“上校”汉斯演奏，当气氛剑拔弩张的时候，是伊莲娜恳求他：“请你为我伴奏吧。”那音乐响起，伊莲娜唱起阿拉迪谱写的歌词：“我尚存一年也要重回故乡，在平安的土地上漫步……”伊莲娜唱完去往了洗手间，她却突然听到了枪声，阿拉迪用汉斯的手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正是在纳粹面前他以死亡的方式发出了抗争，保留了尊严。所以当身为犹太人的拉士路越来越陷入危机的时候，他从阿拉迪的行为上看到了力量，他把自己的餐馆转给了伊莲娜，并且告诉她：“即使离开，也要有尊严，我不会让屈辱降临在我身上，你要坚持，静待洪水过去。”所以当他被纳粹送往奥斯维辛的时候，望着伊莲娜的目光里全部是坚韧，是不屈。
拉士路是伊莲娜的现实依靠，阿拉迪是伊莲娜的精神象征，三个人在这个物质和精神的世界里各自发现了爱，就像他们在阿拉迪情绪最低落的时候所说：“我们三个人要永远在一起。”《忧郁星期天》这一首曲子传遍欧洲，但是它却导致很多人自杀，为此德国纳粹甚至将其看成是另一种征服欧洲的武器，所以在这样被亵渎的情况下，阿拉迪摧毁了自己的音乐梦，并且打算跳入多瑙河自杀。但是伊莲娜和拉士路赶来，“要跳河我们是那个一起。”他们的鼓励，让阿拉迪又树立起了信心，他们像结成了某一种同盟，即在爱情中享受，又在相互鼓励中拥有了力量——在河边，躺在草地上的伊莲娜伸出左右手，一边是拉士路，一边是阿拉迪，他们也慢慢躺下去，在伊莲娜的怀里呼吸着，他们似乎共同面对着蓝天，共同拥有着大地，共同在爱情世界里抵御风暴。
一种理想主义甚至完美主义的爱情，注定会遭到摧毁，那个叫汉斯的德国“上校”成为这一种爱情同盟里的破坏者。其实在战争之前，他对于伊莲娜也是一种单纯的爱，在那个夜晚，常常来到餐厅吃牛肉卷的汉斯为伊莲娜拍下了一张照片，那天是伊莲娜的生日，拉士路送给伊莲娜的是蓝宝石的发卡，阿拉迪为她弹奏的是“忧郁的星期天”，而汉斯不仅告诉她今天也是他的生日，而且要伊莲娜做他的妻子，一起回柏林创建公司。四个人在布达佩斯的夜晚相遇，在迷离的爱情中纠葛，从此他们的命运都被改变。
而其实，伊莲娜从一开始就拒绝了汉斯的爱，当她最后走向了阿拉迪的方向，汉斯终于以跳河自杀的方式表达了绝望，但是拉士路把他救了上来，让他树立生活的信心，告诉他牛肉卷的制作方式，并送他上了火车。那时，汉斯是感激他的，把他当成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希望能有重逢的一天。但是当战争爆发，当汉斯成为“上校”，重新回到布达佩斯的他其实已经失去了当初的单纯——无论是对于伊莲娜的爱，还是对于拉士路的友情，他变成了战争机器——通过战争中为犹太人安排出路赚钱。
所以汉斯的存在，是一种欲望的象征，每天安排三个犹太人，每个犹太人一千元，拿钱换命以满足他的欲望，而所有的钱财、珍宝都放在那个像棺材一样的箱子里。而他对于伊莲娜的爱最后也蜕变为一种欲望，当阿拉迪自杀，当拉士路被抓，伊莲娜赶去求汉斯救救拉士路，汉斯笑着说：“为了你。”然后扯掉了伊莲娜的衣服，曾经被拒绝，曾经被伤害，而在这一刻，他终于在伊莲娜身上满足了欲望。但是这仅仅是一次欲望的满足，伊莲娜用身体解救拉士路最后只是一场空，汉斯从即将开往奥斯维辛的列车上救出来的不是拉士路，而是另外拿出了钱的“泰叔叔”。在汉斯的世界里，只有对钱财的欲望，对女人的欲望，曾经的恩情早已不在，曾经单纯的爱也不再。
所以当战争过后，80岁的汉斯重新回到布达佩斯，重新来到餐馆，就是走向了一种宿命，而伊莲娜就是那个把他带进宿命世界的人——那瓶毒药是阿拉迪曾经失去信心时准备自杀的，后来在爱的世界里他放弃了，所以保存着这瓶毒药的伊莲娜一定会抓住着最后的机会。而战争期间那个肚子的孩子，也必须成为宿命的符号：他的父亲或者可能是阿拉迪，或者可能是拉士路，但是在长久保持爱的同盟关系里，伊莲娜从来没有想到过一种世俗意义的婚姻，即使有，无论是拉士路还是阿拉迪，成为孩子的父亲其意义都不大，唯有那一次用身体换取拉士路的生命解救中，伊莲娜的身体里种下了恶的果实，这其实并非是一种意外，正是这个恶的果实，才使得伊莲娜最后的恨会终结汉斯的生命：正是用儿子的手杀死父亲，才是最彻底的报复，才具有宿命意义。
欲望是因，欲望是果，最后又成为对汉斯可悲欲望的注解：《忧郁的星期天》缓缓响起，那张亲手拍摄的黑白照片中伊莲娜还保持着迷人的微笑，汉斯突然倒地，“这一曲简直是魔咒。”而在这死亡降临的一刻，汉斯的手抓住妻子的项链，项链的珍珠洒落一地，在汉斯死去之后，妻子做的一件事竟然是急切地搜集那些掉落的珍珠，“一如往昔”，一切总是无法逃脱最后的宿命。
[本文百度已收录 总字数:4931]
思前： 如何以人类的方式理解动物
顾后： 《苦月亮》：身体是一部恶小说
文以类聚
随机而读
暂无留言，快抢沙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