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4-02《短角情事》:你觉得应该听天由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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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张床上起身,提着行李箱,路易和妻子艾拉离开了这间“可爱的小屋”,离开了热闹的乡村舞会,离开了渔港小村短岬村,对于他们来说,当穿过狂欢的人们,就是向着下一个目标行进,“你什么时候去巴黎?”路易问,“明天早上。”艾伦回答。

可是在问答的声音里,两个人分明是消失在镜头前,画面里是几个人带着小孩,坐上了灯火掩映下的一艘小船,“要照顾好那只小猫。”在隐喻的黑暗里,在摇荡的水面上,他们渐行渐远,而在更远处,一辆火车穿过小镇,奔向下一站。都是离开,都是启程,两个人,以及更多的人,仿佛都变成了关于一种方向的生活,而路易和艾伦的隐匿,就像他们的生活,在未明确的状态中展开:是艾伦一个人离开短岬村?还是两个人一起去了巴黎?

他们穿过人群的时候,并非是像路易起初迎接艾伦到来时那样充满了忧伤,两个人面带着微笑,手挽着手轻松行走,而路易问了艾伦:“你觉得应该听天由命了?”艾伦笑着说:“被取悦了,得到保证了。”谁取悦了谁?什么样的生活得到保证了?听天由命是不是就是妥协?似乎应该比来的时候更忧伤,更忧伤就是意味着着艾伦会独自离开,在她来到这个渔村的时候,曾经对艾伦说过:“我们真的爱对方吗?只是习惯了彼此。我想要离开,一个人,去旅行。”而路易最后告诉艾伦的是:“这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你不该来这里。”可是最后却是被取悦,却是在得到保证中去除了忧伤——最后是两人的离开,而离开的意思不是分别,而是融合在一起,融合在婚姻里,融合在小村中,即使离开,也是成为整体,“一对夫妻的秘密会使他们更亲密。”

曾经想要独自离开,曾经想要自己旅行,为什么最后会在秘密的世界里更亲密?听天由命是不是一种回归?结婚四年,路易和艾伦一直生活在巴黎,而这个短岬村是路易出生和成长的地方,当他先期抵达,是为了重拾一种记忆,是为了再次回到秩序中,而艾伦是在五天之后到来的,一列速度缓慢的火车将她带到这个地方,对于她来说,这里是陌生的,和巴黎的世界不一样,这里的人,这里的物,这里的生活,都呈现为一种自然状态,她仿佛是一个闯入者,带着某种疏离感和艾伦在一起。5天,使它们分别的日子,但其实是两个世界的距离,艾伦对小村的陌生变成了和艾伦的隔阂,她问:“你的脸变了?”他说:“这里的生活很愉快。”她问:“我喜欢看风景,你强迫我一起旅行?”他说:“你累了,需要休息和一些阳光。”

问和说之间,总是有一种莫名的偏离感,下火车的时候,他们行走着,镜头里却是他们两人的后背,一步一步向前,一步一步进入其中,却呈现出一种背对的尴尬;在海滩边,他们说着,艾伦感到有一种新奇,但很快就变成了怯退,那只横行爬过的螃蟹,那只死去多日在水中漂浮的小猫尸体,那一把已经生满了锈迹的刀叉,在他们面前,却又让她不敢靠近;走在草地上,一辆火车机车发出沉闷而令人烦躁的摩擦声,从他们前面经过,两个人站在那里等着它开离,然后跨过埋没在荒草上的铁轨……

导演: 阿涅斯·瓦尔达
编剧: 阿涅斯·瓦尔达
主演: 西尔维亚·蒙福尔 / 菲利普·努瓦雷
制片国家/地区: 法国
上映日期: 1955-05
片长: 86 分钟
又名: 短岬村

这似乎只是属于路易的小村,他走着告诉艾伦那间曾经住过的屋子,那条缓缓流淌的小河,那些一直住在这里的渔民,他是回家,他是寻找记忆,他是激发乡愁,但是对于艾伦来说,却不是旅行,在压抑的世界里,在陌生的故事里,自己从来没有可以安放的位置。于是他们说到了情感,说到了婚姻,说到了爱,“我们真的爱对方吗?”这是一个关键的问题,不是因为5天的分离,让他们变得陌生,而是内心深处的某种情绪,无法让彼此理解。

也不是关于这个村子的陌生与熟识,不是某种生活的融入于隔阂,而是两个人关于爱的理解,她想一个人离开,独自寻找属于自己的东西,但是她不知道该找寻什么,这是一种茫然,就相对于他们的爱情,“我还爱着你吗?”也许只是习惯,一旦分开之后,那种感觉就会越来越强烈,于是想到曾经的欺骗和被欺骗,想到曾经的快乐和不快乐。艾伦游离在渔村之外,而路易熟悉这里的一切,他总是想办法想把艾伦拉进来,“我们爱着,一直爱着。”他想证明爱没有减少没有改变,他试着让艾伦闭上眼睛去感知这个世界——“不要用以前的眼睛。”可是艾伦说:“但是我能看到别人。”路易却告诉她:“我一直能看见别人。”当别人成为被看见的对象,是拒绝,还是容纳?

而那种陌生感是不是也是眼中的别人?当别人出现,艾伦的拒绝是因为她无法走进来,就像对于小村。无法走进的小村,其实是一种现实的呈现,它独自活着,生老病死地活着,听天由命地活着:村子里的空气中一定含着某种腥味,甚至还有腐烂味,强烈地刺激着人们;那些白布和黑布在风中招展,死寂的世界里只有风的声音;阳光下的猫懒散地行走着,它有时会和那张破渔网嬉戏;捕上来的鳗鱼在少许水的桶里,艰难地呼吸……刮胡子的男人,抓着桌子边沿的小孩,正在洗衣服的妇人,他们每天在毫无生气地生活。

《短角情事》电影海报

也许,这便是让艾伦感到难以忍受的存在,而在村子里,这些表象的背后却还有那种隐忍和艰难,却还有挣扎和麻木:他们总是在巡查人员不在的时候去捕获一些贝类,他们有时会从鱼贩子那里偷来一些海产,他们会在禁止区下海,他们甚至会想着给那些检测海水和海产样本的人员送钱,让他们作假……几艘小船是他们的家当,当卫生局、海防巡查等政府人员几次来检查的时候,他们玩起了猫做老鼠的游戏,而当他们一走,又开始恢复了既定的生活——拉斐尔因为没有及时逃离,被巡查队员抓住,他们让他明天九点自己坐火车去警察局,“你会被关进监狱。”拉斐尔被村里人看不起,甚至喜欢他的女孩安娜因为偷偷注视他,而被父亲朱勒斯打了耳光,“你还只有16岁,被人利用了怎么办?”女人们则在议论那个又怀孕的女人,“她都要生第七个孩子了,如果我要生孩子,一定在独自上写下‘别摸’。”

逃避检查,弄虚作假,关进监狱,男女混乱关系……这些似乎都构成了短岬村的景观,而其实,他们想要的是一种安定的秩序,想要维持生活的规则,和政府不是作对,是因为政府的水质检查目的是让他们搬离,而他们从来不想离开——即使他们的生活是贫穷的,是困顿的。七八个孩子的家里,那个躺在床上的丹尼尔终于在发烧之后进入了昏迷状态,请来的医生摇了摇头,最后母亲坐在床边,终于开始抑制不住悲伤恸哭起来,而年老的女人拄着拐杖慢慢走到床边,开始不停的祈祷:孩子是生命的开始,却在疾病中慢慢死去,加上老人的祈祷,构成了“生老病死”的完整人生,而当门口的妇女围观着,这一幕关于生命的故事多少带着忧伤,带着悲情,带着无法改变的宿命。

但是,这一切也是自然的一部分,也是生活的本真状态,路易回到这里,在某种意义上就是找寻一种精神层面的归宿感,他说这是生命的一部分,让艾伦来到这里也就是让她看见自己的过去和现在,让她进入不一样的旅程,“我想把所有东西与你分享。”慢慢的,艾伦开始感觉到这里的独特性,他们拉着手走在砌起来的墙沿上,他们爬上了废弃的石头房子里,他带她进入了那艘破船上,“我喜欢的旅行就是希望看见这样的东西。”曾经路易的父亲就开了一家造船厂,他们制造了这样的船,而现在父亲死了,他从这些船的“遗骸”中想起过去的每一幕;小村举行“运动交叉”比赛,穿着统一白衣服的选手坐在船上,船头的那个人拿着长长的杆子作为武器,当两船相遇的时候,他们便通过力量和技巧对决,让对方下水便可胜利;比赛结束,舞会开始,大家喝着酒说着笑话唱着歌跳着舞,“每年夏天的周日都会这么热闹,它让我着迷。”

那艘船,那次比赛,那场舞会,都是生活的一部分,甚至超越了生活成为仪式的一部分,只有在仪式里人们会尽情欢乐会忘掉哀愁,只有在秩序世界里他们会融入其中会让自己疯狂,所以在慢慢地接受和感知中,艾伦开始转变了态度,甚至从一个闯入者变成了融入者,“我们之间的粘合力比我们更强大。”记忆和现实,爱情和生活,以及生老病死的命运,是不是也是一种粘合?所以艾伦说:“我知道我多么爱你,没有人给我自由。”就像在舞会开始前那个叫德·卢比的男人唱起的歌:“我只爱你一个。”

只爱那一个不灭的记忆,只爱那一种融入其中的现实,只爱那一位身边牵着手的爱人,只爱那一个令人着迷的村子,而这唯一的一个是命运又如何?听天由命,不是妥协,生老病死,不是宿命,它是生命的一部分,是无法抹去的情感归宿,被取悦而得到保证,即使离开去往巴黎,也永远在心中——1955年,26岁的阿涅斯·瓦尔达拍摄了这部处女作,短岬村就是她成长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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