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6-10《罗斯玛丽的婴儿》:唯一活着的人叫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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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已死,撒旦万岁!”在“圣会”的聚会现场,所有的人都喊出了这句话,唯有罗斯玛丽,痛苦而缄默着,这里有公寓里看起来友善而热情的邻居卡维斯夫妇,有曾经爱着的丈夫盖伊,有认识的劳拉,他们都面带微笑,却实施着一个恐怖的计划:在这个计划里,从罗斯玛丽身上诞生的孩子被命名“艾德里安”,他将成为撒旦的儿子,他在成长中将会拥有越来越强大的力量。当邻居和丈夫成为阴谋的实施者,当孩子成为撒旦的儿子,唯有罗斯玛丽在这个计划之外,她的刀掉在了地上,她无法杀死他们为自己的孩子报仇,最后,在孩子的哭声中,她慢慢走近,然后面带微笑,掀开了那一块黑色的面纱。

这是罗斯玛丽最后的选择,走近孩子,面带微笑,下一个动作或者轻轻摇动孩子的床,或者叫出她曾经给孩子取的名字,或者双手抱起他让他躺在自己的怀里,无论如何,在罗斯玛丽的眼中,这个孩子只有一个身份:自己的亲生骨肉,在这个意义上,他才能脱离这个“圣会”聚会,才能去除“撒旦之子”的命名,才能像一个人那样成长,也只有在这个意义上,她就是孩子的母亲——婴儿和母亲构成了一种对应关系,这是基于人性的存在方式,无关邪恶的计划,无关恶魔的组织,无关撒旦的统治,甚至无关他那双本来可以睁开的眼睛永远失去了光明,上帝已死,丈夫已死,唯有那个叫母亲的人才在孩子面前活着。

罗斯玛丽的选择,也是罗曼·波兰斯基的选择,他改编了原著中罗斯玛丽最后以跳楼自杀的方式对抗邪恶计划的结局,似乎给了电影一种人性的力量,这是一种态度,甚至是一种作为人存在的勇气,即使罗曼·波兰斯基因为这部揭露恶魔的电影遭遇了血灾:在电影放映期间,怀孕8个月的妻子莎伦在贝弗利山庄的家中被邪教成员剖腹杀害,原因就是在电影中的魔鬼家族触发了邪教领袖查尔斯·曼的利益——一种电影外的血案发生,对于罗曼·波兰斯基来说,是永远的痛,是无法忘记的悲剧,但也正由于此,使这部电影的人性光辉得以凸显:罗斯玛丽作为一个母亲,超越了世俗,超越了信仰,她的微笑,她的坚持,她的勇敢,使她成为最后的天使,而那个被邪教制造的婴儿也最终成为了天使之子。

这甚至是一种惊悚电影之外的温情,而波兰斯基在这部电影里,所有制造的悬疑和恐怖,都建立在一种正常的人性之上,也正是从人性的感情逻辑出发,在背反日常规则的各种线索展开时,才会让人有一种逐渐融入的体验感,没有为情节而情节的突兀感,没有为惊悚而惊悚的目的论,它缓慢推进,它逐渐揭露,它自然发生,而这一切的缓慢、逐渐和自然都是以罗斯玛丽这个正常母亲为视角,她的孤立,她的怀疑,她的逃避,甚至她的抗争,都在正常的逻辑中被呈现出来,也正由于此,最后的无力感,最后的幻灭性,以及最后蜕变为天使的感情戏,都是一种人性的体现,也能够抓住观众的心。

从正常的生活到诡异的结局,到底是如何被呈现出来的?罗曼·波兰斯基先是打开了一个封闭的世界,罗斯玛丽几乎是以闯入者的身份出现的。她和身为演员的丈夫寻找到了一间公寓,在参观了这桩公寓之后,罗斯玛丽非常喜欢,她甚至央求还未做出决定的丈夫租住下来。在这里罗斯玛丽的感情是张扬的,正是这种张扬性,使得此后种种诡异的迹象都变得令人不安。先是在参观公寓的时候,房东告诉他们前一任客人是个80多岁的老太太,现在已经逝世,虽然不是死在这间屋子里,但是死亡本身就制造了某种悬疑,而在死亡之外,这间房子也遗存着未被解释的疑点:房东发现原先的橱柜位置发生了改变,但是一个80多岁的老太太是无法搬动的,当房东和盖伊合力将橱柜移到原先位置的时候,在橱柜后面的柜子里发现了被锁着的吸尘器和钟表。

导演: 罗曼·波兰斯基
编剧: 罗曼·波兰斯基 / 艾拉·莱文
主演: 米亚·法罗 / 约翰·卡萨维蒂 / 鲁思·戈登 / 西德尼·布莱克默 / 莫里斯·埃文斯 / 更多
制片国家/地区: 美国
上映日期: 1968-06-12
片长: 136 分钟
又名: 魔鬼圣婴(港) / 魔鬼怪婴 / 失婴记

疑点存在,但是当没人解释的时候,也就搁置在那里,甚至在罗斯玛丽急切想要租住的情况下,它们被忽略了。之后罗斯玛丽在好友赫斯家做客的时候,赫斯说起那间公寓里曾经有过传说,说有个叫特伦奇的姐妹曾经在那里做过食人实验,她们吃掉了婴儿,据说1959年的时候还发现过一个被蚕食过的婴儿尸体,但是现在是1965年了,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或者只是传说。无论是公寓里本身存在的疑点还是那些食人传说,最后也都在罗斯玛丽的忽略中真的变成了一种无,但是这种无潜伏在观众的心理期待中,似乎随时可能被唤醒。

接着,他们搬进了公寓,而罗斯玛丽在洗衣房里认识了一个叫特里的女人,她的出现引出了邻居卡斯维夫妇,但是在特里的描述中,他们是友善的,因为自己曾经吸毒,被家庭抛弃,是这对夫妇将她收养。在特里的描述中,背后的卡斯维夫妇在罗斯玛丽那里完全被虚构为好人,这又是一种概念先行,当罗斯玛丽一次回来走在街上的时候,看到有人跳楼,当她走近才发现死去的正好自己刚认识的特里,血肉模糊的脸对罗斯玛丽来说造成了一种冲击,如果说上一个房客的逝世和曾经发生过的食人姐妹,都是传说中的死,那么特里则为罗斯玛丽提供了一种真切的死亡现实——其实,就是从这一种死开始,罗斯玛丽去除了天真和盲目,她开始警惕起来。

在事故现场,她遇到了特里所说的卡斯维夫妇,他们和特里所说的一样,待人和善,而从此开始,罗斯玛丽的生活几乎就和他们发生了无法割除的关系。回来之后的罗斯玛丽做了一个梦,梦见了特里和修女,但那是一瞥之后门铃将她吵醒,是卡斯维夫妇来参观这间公寓,他们十分热情,还邀请罗斯玛丽夫妇晚上去他家做客。等到丈夫盖伊回来之后,罗斯玛丽也告诉了他卡斯维夫妇的邀请,一开始是犹豫,之后是接受,当晚在卡斯维夫妇家里,他们似乎交谈甚欢,尤其是盖伊,在回到家之后,还说明天还要去他家听罗曼·卡斯维说他的故事。

《罗斯玛丽的婴儿》电影海报

在这个阶段,盖伊似乎也开始发生了变化,从最初的忧郁到后来的赴宴,再到明天的继续,明显超出罗斯玛丽的预见,而当盖伊频繁和他们来往之后,和罗斯玛丽说的是:“我们生个孩子吧。”生孩子一直是罗斯玛丽的期望,当她听到丈夫的请求之后,兴奋不已,而这其实已经预示了那个关于撒旦之子的邪恶阴谋——从盖伊主动去卡斯维家里开始,他们都成为了阴谋的实施者,而罗斯玛丽自然变成了孤立者。在这个阶段她的态度并不明显,她只是觉得邻居太过热情,所以需要保持某种距离,但是即使举办的宴会不邀请他们,即使对于他们的好意有了明显的婉拒,但是在罗斯玛丽的纯真世界里,阴谋论是不存在的。

这也为这个阴谋的实施创造了机会。当罗斯玛丽从希尔医生那里得知自己真的怀孕了之后,卡斯维夫妇却极力推荐他们认为最好的医生萨皮尔斯坦,而且给了她里面装有一种叫做“单宁根”的吊坠,并且在医生的建议下喝用他们种的植物提炼的维他命饮料,不能吃药,不能看书,和纯天然的饮料,罗斯玛丽一步步失去了主动性,她渐渐跌入到这个阴谋里。但是种种迹象让她开始怀疑,而最重要的是她感觉到肚子痛,而且自己日渐消瘦。所以她在被动面前开始主动:她把吊坠扔到了下水道,把有着怪味道的巧克力慕斯倒掉,也偷偷把每天都要喝的维生素饮料倒掉——在整个过程中她甚至没有告诉丈夫盖伊。

一方面是罗斯玛丽对于来自自身的各种反应的怀疑,另一种怀疑则来自身体之外:盖伊接到电话说那个叫唐纳德的演员突然瞎了眼,于是那个角色由盖伊来演,这是盖伊成功上位的机会;赫斯来到罗斯玛丽家里,发现她日渐消瘦,感觉到了某种不妙,为此让她明天上午到生活大厦,“有事情告诉你”。但是丈夫盖伊回来,他发现自己放在橱柜里的手套只剩下了一只。第二天罗斯玛丽前去赴约,但是赫斯没有出现,打电话过去才知道赫斯突然昏迷正在医院。

事情越来越诡异,身处在其中的罗斯玛丽不断失去帮助的力量,再加上她经常腹痛和日渐消瘦,她其实已经成为了整个计划的牺牲品,但是在这种境况下,罗斯玛丽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怀疑,以及怀疑之后的反抗。她想要重新回到希尔医生那里,盖伊却说这对萨皮尔斯坦来说不公平,罗斯玛丽听后似乎第一次愤怒:“那这样对我公平吗?”她独自一人参加了赫斯的葬礼,从那里拿到了赫斯那次相约就想给她的一本书,这是一本介绍邪教组织的书,在“异味构词”的组合中,罗斯玛丽获得了线索,邻居罗曼·卡斯维这个名字就是从邪教组织的儿子史蒂文·马尔卡托演变而来,也就是说,他可能就是那个“圣会”组织的实施者;她看到了《时代》杂志封面写着“Is God Dead?”,突然有了一股凉意,上帝已死,是不是会出现一个替代者?

“他们是一伙的,他们都是巫师。”罗斯玛丽得出的这个结论,其实对于一直站在她的视角的观众来说,并不意外,而罗曼·波兰斯基制造诡异的用意其实就是将整个阴谋揭露出来,并且以牺牲罗斯玛丽的方式。她完全陷入到绝境中,邻居是幕后主使,丈夫加入了阴谋计划,朋友无故死去,而最后她以为希尔医生可以将孩子顺利产下,不想当她把这一切告诉他之后,门打开进来的却是萨皮尔斯坦和丈夫盖伊,他们把罗斯玛丽带回了家注射了镇静剂,在被人看守的情况下,罗斯玛丽也失去了最后的自由。

她终于醒来,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出生,但是没有哭喊声,更不在她身边,而按照盖伊的说法,孩子最后死了。悬疑已经越来越多,当罗斯玛丽终于找到机会,拆开了橱柜的门板,看到了另一面的圣会聚会,也就是在那一刻,她拿起了刀,只身一人进入了聚会现场。对于瘦弱的她来说,一把刀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杀死这些实施阴谋的人,她闯入其中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以一个母亲的名义保护自己的孩子,就像她曾经自语的那样:“孩子,我一定会保护你。”罗斯玛丽无法摧毁这个强大的阴谋计划,无法改变孩子变成畸形的事实,但是当她归位于作为一个母亲的身份,就是让婴儿成为婴儿,让母爱成就母爱。

种种的悬疑,种种的诡异,种种的无力感,到最后将整个撒旦计划揭露出来的时候,甚至还带有某种温馨的感觉,他们给罗斯玛丽泡立顿茶,一起探讨育儿经,似乎邻居还是热心的邻居,丈夫还是从前的丈夫,生活还是一样的生活——也正是这种错位的温馨感,使得阴谋变得更为可怕,“哦,上帝!”罗斯玛丽喊出了这一句话,仿佛是宗教信仰的崩塌,但是当上帝已死,并不意味着撒旦统治一切,并不意味着人性被全部扭曲,至少还有孩子的哭声,还有母亲的微笑,“让我做孩子唯一的母亲。”是罗斯玛丽的期盼,是观众的呼声,当然,也是罗曼·波兰斯基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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