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6-10《十诫·第十诫》:得与失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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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诫》之第十诫,“切不可贪恋别人的财务”,基耶斯洛夫斯基提出的告诫,和《第九诫》“切勿觊觎人妻”一样,阐述的是一种“没有”和“拥有”的辩证关系,只是在取舍之间,关注的是更为直接的关于财务占有的问题。

荷兹和亚瑟是亲兄弟,他们的父亲逝世,在参加完葬礼之后,他们打开了父亲曾经居住过的公寓,在铁柜里发现了父亲生前收藏的一部分邮票。对邮票一无所知的他们以为只是普通的东西,但是通过集邮专家的评估,这些都是高价的邮票,由此兄弟俩开始关注邮票的交易价格。这是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对邮票一无所知,他们就是集邮界的外行,甚至于这里有一个隐匿的线索,他们对集邮的父亲也是“一无所知”:在第一个场景中,房间的门窗是关着的,水缸里的鱼已经泛白死去,而父亲也躺在床上在无人陪伴的情况下死去。当兄弟参加完葬礼回来,用好几把锁才打开了父亲公寓的门,他们似乎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父亲最后生活在这个封闭的世界里,当门被打开,当窗户被打开,当铁门被打开,当那些集邮册被打开,这个无的世界才和他们的现实发生交集。

父亲孑然一身而离去,这里也有一个隐喻,他生前用大部分的积蓄购买和收藏的邮票,到最后自己死去都无法带走,“收藏”而成为乌有,这就是一种从有到无的宿命,而兄弟认识到了一种有,并将自己的主要精力甚至身体的某一个器官都搭进关于这场有的游戏,是不是意味着最后还是和父亲一样,在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中成为一个讽刺?有的世界慢慢打开:邻居布朗基敲门,告诉他们父亲欠他22万钱,希望把屋里有用的物品偿还债务,荷兹没有答应,因为他发现邮票可能会值很高的价,所以答应过几天自己筹措好资金再还他;亚瑟去了集邮市场,市场的经理看到邮票,单独找到亚瑟,第二天还来到了公寓,在看了那些藏品之后,经理认为有一套齐柏林的邮票价格不菲,可以换车和公寓,但是他也警告他们,父亲一生的心血都在这里,切不可将它们变卖;经理的话其实提醒了兄弟,他们这时才知道这间房子里的邮票价值连城,由此开始觊觎这些邮票能让自己发财。

导演: 克日什托夫·基耶斯洛夫斯基
编剧: 克日什托夫·基耶斯洛夫斯基 / 克日什托夫·皮耶谢维奇
类型: 剧情
制片国家/地区: 波兰 / 西德
语言: 波兰语
首播: 1990-6-29
时长: 55分钟

他们为公寓安装了围栏和报警器,还养了一头凶猛的狗拉斯,但是要将邮票便成钱财,还需要交易,正是在进入交易的过程中,兄弟俩又进入到了无的世界。荷兹在不知道邮票价值的情况下,把集邮册送给了儿子作为礼物,不想儿子把邮票卖了,只换取了很廉价的几张普通邮票;荷兹想要要回邮票,不想小贩说已经卖给了古董店老板,荷兹去找老板,老板却说这些邮票是另外的人卖给他的,还有收据,荷兹没有办法只好自认倒霉;但是亚瑟却想出了一个办法,他拿着另一枚邮票去找老板,在交易中他偷偷录音,老板只好交出了那几枚价值不菲的邮票。从得到邮票到失去邮票,再到失而复得,兄弟俩实施了手段,偷偷录音本身就是一种阴谋论,而老板欺骗也是一种非法的占有。

之后他们想要一枚奥地利水晶邮票,这枚邮票更是价值连城,古董店老板告诉他们全波兰只有一枚,就在自己那里,而这枚邮票从来不用现金交易,而是要以物换物,什么样的物可以置换这枚邮票,老板说只要他们其中一个人的肾,因为老板的女儿患病,只有换了符合的肾才能治愈疾病,在血液配对之后,荷兹的肾可以满足老板的要求,于是在亚瑟的劝说下,本来担心自己有妻子有孩子的荷兹还是走进了手术室。最后荷兹被摘除了一个肾,他们也得到了那枚奥地利水晶邮票。而这个过程又是有和无之间的辩证过程:没有那枚红色的邮票,这是一种无,但是荷兹有可以配对的肾,但是当肾被摘除,器官又变成了无,但是这种无带来的是那枚珍贵邮票到手的有。

《第十诫》电影海报

看起来有和无还是达到了平衡,但是当荷兹出院亚瑟告诉他的消息是:公寓进贼了,所有的物品包括邮票都被盗了。赶到公寓,荷兹发现门窗被破坏,铁轨的门被打开,邮票不翼而飞,这是一种最大牺牲的无。但是这个无还在发展,荷兹问亚瑟自己在手术,那么他为什么不看好公寓的门?失窃的那晚拉斯为什么没有叫?亚瑟回答说在荷兹手术的时候自己一直陪护着他,而拉斯那晚没叫是因为它被关在了浴室里。荷兹的疑问和亚瑟的回答,其实是另一种无,那就是怀疑中对亲情的解构,荷兹找警察谈,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是不是亚瑟偷盗走了这些邮票?警察说亚瑟的确陪在医院里,荷兹的想法是:“有可能是他的同伙呢?”亚瑟一样持怀疑论和阴谋论,他认为荷兹具有重大的嫌疑,同样他也告诉了警察。这是典型的“兄弟阋于墙”的不信任,警察对他们说的是同一句话:“谢谢你们帮了我。”充满了讥讽。

邮票没有了,兄弟之间的信任也没有了,建立在这种赤裸裸关系上的亲情荡然无存。在无已经成为一种悲剧的时候,关于谁是小偷的答案似乎并不重要,基耶斯洛夫斯基也没有以悬疑的方式展开下一步的情节,他只是让兄弟俩在街上一样看到了牵着和拉斯一样的布朗基、古董店老板和邮票小贩,而且三个人都认识——邮票可能是他们其中的一个偷走了?又或者是把烈犬卖给他们的那个老板?谁偷了邮票已经不重要了,就像兄弟的父亲,拥有这些价值不菲的邮票,最后还是一种无:没有亲人陪在身边,无法带走平生积蓄,最后在封闭中死去。但是,在这个连信任都没有的无面前,基耶斯洛夫斯基还是给出了一个从无中生有的圆满结局:当他们看到街上牵着狗的布朗基、店老板和小贩,才彻底打消了对兄弟的怀疑,于是他们重归于好,而在呈现为无的父亲公寓里,荷兹拿出了刚买的新邮票,亚瑟也拿出了新邮票,一套三枚,两个人购买的是一模一样的邮票,它们是新发行的邮票,它们是便宜的邮票,它们是一种有的邮票,再不用去怀疑,再不用用计策,再不同摘除肾脏,相视一笑中他们仿佛获得了一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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