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9-28漫长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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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是无名氏,”我猜那人这样对我说,“字迹倒是端正秀丽,但正如您看到的,已经褪了颜色,纸张上还有水渍。至于内容,从我所辨认出来的不多的部分来看,是传统的习作。您知道在十七世纪人们是如何写作的……都是些没有灵魂的人。”
    ——翁贝托·埃科《昨日之岛》

没有灵魂之前,是肉体的死亡。绿萝的叶子还是绿色的,它似乎还在某种力量的支撑下,想保持一种向上的姿态,只是颓势是必然的,因为从此之后在也没有浇过水,因为种种的资料文件压了上去,即使拿掉了上面的一切,在腾出所有向上的空间时,它也以一种将死的方式活着。

将死而活着,或许是最后的无奈,不知道有多少时间了,它就在左侧的那张茶几上,安静地活着,那时候即使很长时间不浇水,只要看到它偏向于一边,用少许的水就能让它重新站立。而现在,似乎连拯救的意义也不大了,因为将死而活着,不如直接死去。一种肉体的死,就这样光明正大地发生着,而在绿萝之外,那个时间,那个空间里的一切都走向了一种不再拯救,甚至推及到死亡的过程,它不再翻身而归,不再短暂停留,不再有某种力量的支撑——压下来的力量终于超过了所有的抵抗意义,肉体向下而寂灭,之后,是灵魂的悄然而逝。

这是昨日的写照,单向历上注明着:“27日,忌分别”,引用的是彼得·威尔《楚门的世界》里的那句话:“早上好,假如再也见不到你,就再祝你下午好,晚上好,晚安!”手指偶轻轻划过,在偶然捕捉到的句子里,看见了正在发生的故事,一种契合,是不在被改写的心情——从七月未曾“融合”开始,到八月的酷热和水灾,再到九月的流火和桂子,时间一点一滴地走向最后的节点,一个话题便成为了一种现实,而世界也从此进入了被隔离、被虚构的“楚门的世界”,一种景观社会式的存在,其实根本不用说“早上好”“下午好”“晚上好”以及最后抵达梦境之前的“晚安”,因为在昨日过后醒来的今日,一切都沿着时间既定的线路,在肉体被最后呈现之前,灵魂也阒然而去。

早上好,是最后一顿早餐;下午好,是最后一次理发,晚上好,是最后一杯茶水,而晚安呢,只是自己对自己说的那句话。最后,和最后的最后,一起构成了某种虚幻却又真实的境况,还是上班,还是在场,却在一种离开前的准备中,被记忆放在了身后的位置:左侧茶几上的绿萝在身后,后院已经结果的银杏在身后,阳光不直射的走廊在身后,而身前呢?是打开的柜子,是拿出来的图书,是打包的箱子,以及那些被卖作废品的资料——清楚地标注着年月日,却在皱褶、灰尘和碎片中,贱卖而成为一种遗弃的物。在议论、喧哗、杂乱的身前,其实再也没有想要转身的机会,身后那一切在不被检视中成为被覆盖的故事。

昨日也已经被覆盖,而今天,是迎着一轮朝阳而来的,走进去的时候,多么像是一种回忆的动作:轻轻打开了再也不会锁上的门,走到已经被搬空的办公桌前,坐在要被装上卡车的椅子上,想要挽留什么,但是在瞥见了左侧被压倒的绿萝枝条的时候,只逗留了几分钟,便起身,用相机定格最后的此时此刻:在场是一个影子,影子里有未关的门,门里有遗落的物,物的世界里都是沉默:那些纸片上写着时间,写着人名,写着事件,它们对应着过去的某一时刻,作为一种记忆保存在那里,可是在“昨日之岛”的故事里,纸张已经褪了颜色,内容像是随意记录,“字迹倒是端正秀丽”,那种见字如面的感觉早已经在变成曾经的岁月里成为一种永别,伤感着,连最后一次说再见也成为了某种奢望。

“无名氏”,是一种不被命名的状态,不被命名,是根本不能命名,只是一张标签,在缺少了回应的故事里,沉默如昔。人物已经退场,故事已经湮灭,时间已经作古,昨日之后的今天,离开之后的到达,告别之后的开始,都像是从没有灵魂开始的某段旅程,看见或不看见什么,遇到或不遇到谁,都变成了远方的一次或然。而在一切都成为历史的时候,目光有限地一次回头,越过那些向上的树,越过一角的屋顶,越过空白的天,在今天没有完全过完的停留中,真的说了一次“早上好”,仿佛听到了有人回应,那一个“再见”徐徐飘出,在晴好的日子里,成为无法躲避的预言:

“To say goodbye is to die a little.”——说一声再见,就是死去一点。

每一条路都有尽头

每一片影子都是沉默

生与死,绿色的祭奠

遮蔽的天空,遮蔽的门

时间在一点点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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