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9-28《德意志要塞无防范之抵御》:论战争的荒谬性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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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格,14分46秒,拿着枪的“士兵”向外奔跑,他们冲出要塞,他们面对敌人,他们投入战斗——但是,当瞬间定格成永恒,却是一片模糊的影像,在方向明确,行动统一,甚至敌人就在眼前的情况下,为什么这场战斗会以一种模糊的方式走向终点?或者并不是终点,在定格而结束的落幕中,他们是用一种永远向前的方式制造了进攻的姿态,只有在不停歇的进攻中才能寻找战争,才能消灭敌人,才能拥有虚无之外的存在感。

但是,这真的是一场战争吗?赫尔佐格用最后模糊的影像似乎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他们真的是战士?他们真的要面对战争?他们真的在要塞的“无防范之抵御”中感受自我存在的意义?赫尔佐格在设置了最后疑问的时候,去除了从开始就不断插进来的那种歇斯底里的笑声,去除了对于这场“无防范之抵御”的闹剧的解说,当旁白、笑声都被过滤,当模糊而成为一种疑问,是不是所谓的战争真的正在发生?“眼下,战争的必要性前所未有,甚至一次战败也聊胜于无……”前所未有而聊胜于无是一种存在,真实的存在,必要的存在,但是,赫尔佐格又给了这种真实而必然的存在一个悖论式的命名:“无防御之抵御”——无防御和抵御构筑了一对矛盾,一种对立,当这个要塞从历史中走来,当这个要塞在现实中存在,这种“无防范之抵御”是不是就是人类的一场自欺欺人的骗局?

要塞其实叫德意志克罗伊茨要塞,它位于奥地利布尔根兰州上普伦多夫县的一个市镇,这是一种真实而必然的存在,但是,在这个小镇上,这个要塞几乎就像死了一样,杂草中的头盔掉落在那里,向上的石膏头像躺在那里,这是死亡的象征之一,即使还有长在挣扎的雏鸟,在没有保护的母亲和家的状态下,也趋向于死亡。而真正的死亡是发生在历史中:据说在战争期间俄国人洗劫了要塞,后来又变成了一处精神病医院,在战争和病态书写的历史中,要塞显然已经失去了它应有的价值,在荒草萋萋成废墟的现实里,它的存在就是一种不存在。

导演: 沃纳·赫尔佐格
编剧: 沃纳·赫尔佐格
主演: Peter Brumm / Georg Eska / Karl-Heinz Steffel
类型: 短片
制片国家/地区: 西德
上映日期: 1967
片长: 14分钟
又名: 德意志克罗伊茨要塞前所未有之防御 / The Unprecedented Defence of the Fortress Deutschkreuz

但是历史之死亡,不存在之存在却提供了一种复活的可能。复活首先是关于历史的传说还没有彻底消失,据说这里曾经居住过一个伯爵,据说这里曾有个女人生下过双胞胎,据说伯爵和女人发生过某种故事,“伯爵在田野中找到了女人,给她脱去了衣服,然后给她洗澡……”这样一个混杂着暴力和关爱的故事到底有多少真实?在有些恐怖的笑声里,讲述这个传说的旁白者似乎就在虚构一段不真实的历史。但是,历史的存在不是为了证明其死亡的那些传说,而是从历史中发现活着的意义,引用伯爵曾经说过的那句至理名言:“有东西落入处女双腿间,就有东西开始存活……”女人孕育了生命,女人带来了希望,女人甚至成为改写死亡历史的关键,而要塞似乎也在这传说的女人一次次发现落入双腿间的东西而存活下来。

于是,历史便走向了现实,按照市长在社区会议上的要求,就是要让要塞“开化”,也就是要对要塞进行利用。当然,政府的这项计划最后还是落空了,市长非常遗憾地承认,一切的努力均告失败:杂草越来越多地生长起来,废弃的房子越来越冷寂——现实也以死亡的方式变成了另一种历史。但是,却有人出现了,他们从乡间小道走来,他们从窗户爬进去寻找地下通道,他们捡起扔弃在这里的仿佛面罩和军装,他们拿起了战争期间丢弃在这里的枪支,是他们激活了这个沉寂的要塞,是他们以闯入者的身份让要塞醒来。他们是谁?他们为什么要来这里?他们又将在这里做什么?

只是来者,从别处而来,从历史而来,甚至就是从曾经发生的战争而来,但是当他们成为要塞的一部分,或者就像伯爵所说,他们成为落入女人双腿间的存在,于是,一切开始存活,尤其在身份不明的情况下,四个人其实赋予了要塞存在的全部意义。首先,他们是把要塞从历史带向了真实的现实,他们之闯入是在生活层面上激活了它,“在这里可以省下房租。”他们就是完全把要塞当成了生活着的家,居住在这里,找来衣服穿在身上;在生活层面,要塞是作为一种用具而存在,之后他们慢慢开始进入游戏层面,要塞里的一切便成为他们游戏的工具:他们爬进窗户,他们戴上防毒面具,他们用枪对准塔尖上的小鸟,而生活也成为游戏的一部分,“亚伯拉罕,你的胡子湿了。”这是他们爱玩的游戏之一,当然他们更乐于在时间游戏里解构和建构一切:“九天一周会更有意义,那么周日就会自动在那一周的中间……”

《德意志要塞无防范之抵御》电影海报

从生活到游戏,从用具到工具,要塞对于他们来说,是被激活了,但是似乎还是在一种静态的世界里,似乎那落入女人双腿间的东西,最后还是会和历史一样消逝,而要塞的存在意义也将变得虚无。于是从游戏开始,他们进入到战争状态,穿着军服,拿着枪支,在走廊上列队,他们变成了自设的士兵,要塞成为他们驻守的地点。也正是在这个充满表演的空间里,仿佛历史也复活了:伯爵和女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俄国人洗劫了一切带来了怎样的灾难?以前的精神病院是不是也发生过恐怖的故事?要塞被激活,其实需要的是历史的还原,更需要在现实中注入冲突——这里不是生活的场所,不是游戏的地方,这是需要的就是一场让要塞真正存活的战争。

起先是对那里的小老鼠嬉戏,起先是无聊之后的游戏,但是当他们用望远镜看见开着拖拉机的男人,于是他们定义的战争便发生了,他们定义的敌人也出现了,于是他们运来了沙包,于是他们瞄准被门口,于是他们开始迎接巷战,“敌人就等着机会破坏一切,敌人的主要任务便是开战。”但是大门没有被打开,敌人没有冲进来,爆炸也没有发生,在静静等候中,他们并没有放弃,有一个人对他们的行动表示了怀疑,于是另外三个人将他捆绑在小车上,让他变成了背叛者失去了一切自由,而他们则继续做好抵御的准备,继续面对敌人的进攻。

从生活走向游戏,最终走向战场,从用具到工具,最后变成武器,战争就是这样演变的,也是这样发生的,甚至在这样一种虚构中不允许对敌人和战争的否定,“任何让防御者失望的敌人都是杂种。”但是,根本就没有敌人,根本就没有战争,根本没有防范也没有抵御的意义,“战斗是伟大的,人生因此变得美好,即使过的贫穷而艰辛。人们总以为自己受到围攻,但事实上并没有敌人,于是他们便陷入了困境。”这一种困境是人类自我囚禁的困境,是人类自设的冲突而无法救赎的困境,一个清醒者最后被绑缚在那里,等待他的或许是一场对待逃兵的审判,而战争的真正意义在他们看来,不是为了攻击,不是为了消灭,而是为了证明自己,为了保护自己。

没有战争创造了战争,没有敌人制造了敌人,这是一种闹剧,但是对于闯入者来说,他们却激活了要塞的存在意义,他们也找到了自我存在的意义,悖论发生着,战争发生着,在必要而真实存在的世界里,战争的可怕不是无可逃避,而是需要人为导演,因为它就是“生命的标记”——短片拍摄一年后,赫尔佐格在影像里制造了一个更大的悖论,1968年的《生命的标记》中他寻找到了更为荒谬的敌人,因为,“在这场并无硝烟的战争中,有着无处不在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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