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9-28 复活的米诺陶

要么立刻逃走,要么会在里面待上几年。

“逃走”并非是身体的逃逸,而是在肉身被惊醒的时候将记忆重重地覆盖,于是在被惊醒的同时,分裂出来的是像死亡一样的沉默和无聊。当所有的疼痛都集中在左手的时候,我其实是预留了一条通往未知之路的出口,而要打开出口进入其中,必须学会以逃逸的方式告别遭遇变故的肉身。

过程有些决绝。右手的象征其实已经荡然无存,当端坐在特殊的垫子上的时候,右手必须用力才能缓解屁股底下的难受,而那翻开书页的过程便显得吃力,第32页,或者第33页,保存着很多天以前的词语,保存着没有任何改变的书签,是的,在这固有的场景里,打开一本书变得艰难,甚至在完全具有的象征意义上,才可能被完整地读到那还没有读完的词语,标注的是“语言”,是哲学,是“存在和时间”,是纯粹,是声音,是言说,也是一个“无名之学”的图书馆——当阿比·瓦堡在1886年开始组建那个著名的图书馆的时候,必须走进又必须迂回的迷宫便像挥之不去的象征,成为关于自己的一个逃逸出口。

我面前的是乔吉奥·阿甘本的文本,是阿比·瓦堡的迷宫,当一本图书以无名的方式被唤醒的时候,未知的词语就像那神秘的蛇神祭祀仪式一样,在那本笔记里蠢蠢欲动。我承认我是被自己拖入到这样一个迷宫里的,合上书,是第32页的结束,是复原22天前的肉身疼痛,再打开书,是第33页的起始,是一个闯入更神秘世界的象征。前与后,来与去,以及肉身和意识,数字和符号,都被纳入到一个困境中。

当词语被唤醒的时候,我在哪里?阿比·瓦堡似乎就是要让人在极度恐惧中找回遗失的记忆,那个图书馆或者宏大,或者诡异,但必须要把自己唤醒。这里没有固定的字母或数字的编码,只有一个叫阿比·瓦堡制定的规则——只要研究方法发生改变,所有排列的顺序都将被颠覆,没有固定的开始和结束,没有统一的编码和秩序,仿佛散落在自我世界里的词语,只有自己才能找到存在的方式。而所有的法则也并非是需要找寻的那本书,“一个人自己的难题的解决方案,不是包含在他要找的那本书中,而是在它旁边的那本书中。”于是迷宫出现了,旁边的那本书启示着新的规则,而旁边的旁边,像一个链条一样,延伸到无限远,或者所有的中心都必须在边缘化中找到意义。

这便是“好邻居”的原则,所以恩斯特·卡西尔第一次走进这个图书馆的时候,在他面前的只有两种选择:要么立刻逃走,要么会在里面待上几年。但是作为一个旁观者,读者本身就是那“好邻居”,便是旁边的那本书,便是迷宫图像的主题。如此,那么图书馆的主人阿比·瓦堡又去了哪里?在真正的迷宫里,所有可能的方向都导向一个死路,或者说,“这个图书馆引导读者走向他的目标的方式是使他迷路”,也就是在不断出现的“好邻居”中迷失,在无限的“旁边的书”里迂回,而在无限的迷失,无限的寻找和无限的迂回中,最终遭遇的是站在面前的那个半牛半人者的怪物米诺陶。

米诺陶,这个希腊神话中的怪物,在博尔赫斯那里,是“从前的梦幻的阴影”,也是“充斥着更多的恐惧”的东西:“建造一座房屋让人迷失其中的想法,可能比牛头人身的想法更为新鲜。但两种想法并行不悖,迷宫的形象与米陶诺的形象可谓相称。而同样相得益彰的是,一座难以置信的房子中央,生活着一个难以置信的居民。”其实在这个难以置信的困境面前,米诺陶不是象征着贪欲,也不是必须杀死的恐惧,而是那个一直在这个规则里看着那些想要逃走或者呆上几年读者的主人,或者就是阿比·瓦堡自己——他制造了迷宫,而最后必然在解构与建构中复活那些鬼魂般的记忆。

“图像是主体在一个同样的神话的对象在场情况下,通过一种实际上只是简易伪装过的形而上学的知识理论,剥去自己身上被给予的神话的、心身特征的地方。”这是对无名世界的解救,还是对记忆的自我救赎?聚合、激活以及释放,用一种迷失的方式找到存在的意义和命名的方式,这像是一种“死后的生活”,而即使最后遭遇的是米诺陶,是剥去了神话意义的自我,是必然被杀死的怪兽,那么那个“好邻居”是不是会消失,是不是在迷宫的图像世界里再找不到迂回的出口?

猛然合上这本书,丑陋的米诺陶已无法消失,醒来词语也无法再次睡去,我看见书的旁边是另外的书,就像左手的右边是右手,右手的左边是左手。

[本文百度已收录 总字数: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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