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2-28昨天过了一整天
把自己竖起来
伸腰
哈欠
竟不知时间是如此的浅
一举步便踏到明天
——商禽《涉禽》
时间线被拉出来,是一条并不平直的线,甚至若隐若现地扭曲着,顺着这条线望过去,能看见明天?商禽终于在“一举步便踏到了明天”的时间里看见了明天,但是当那双伸出去的脚又缩回来,是不是会彻底破坏这条时间线?
是在今天拉出了那条线,是对于明天有着某种预期,时间仿佛是固定的,从今天到明天,浅浅的没有任何变数,也不再若隐若现,只需要把自己竖起来,然后伸腰然后哈欠,然后举步,因为今天之后就是明天,因为未来只不过是今天的延续。是的,今天是通畅的,明亮的,即使有着昏沉的天,有着可能到来的冷空气和雪,在这一条时间线里,从来没有可以改变的秩序,从来没有可能会发生。但是,伸腰,哈欠,即使把自己竖起来,也还是一种沉睡状态,一举步不是踏到了明天,而是踏进了未醒的梦里,于是时光流逝,连那条线都消失在幻境中。
“对你唯一重要的是,时间流逝,而什么也没有触动你:你的眼睛一行一行,沉稳地阅读。”乔治·佩雷克也是沉睡的人,他在梦境开始和结束的时候写下了时间,从此目光不再旁溢,在睡梦的文本里编织故事,编织虚幻的明天。沉睡的人是不会伸腰、哈欠和举步的,也不希望在浅浅中抵达明天,他只是在今天的文本里保持梦的姿态。如果沉睡在今天的梦中,随时间流逝而拒绝在明天到来之前醒来,是不是今天还会成为中间的永恒状态?“我们中间死去的,/只有生命的光辉,/只有生命壮丽的升华,/只有先知。”沉睡而死去,是另一种生命的升华,是另一个先知的降临。
在中间的今天,一端向着伸腰哈欠而踏入的明天,另一端是从沉睡中指向如梦的昨天:昨天不远,昨天发生,昨天就在身边,昨天已然是可靠的在场:昨天是篆香袅袅的昨天,昨天是古筝悠远的昨天,昨天是淡茶沁人的昨天,昨天甚至是浓酒御寒的昨天。或者,昨天是阳光撒了一地也有暗影点缀的昨天,是“云雀叫了一整天”依然余音未绝的昨天,甚至是风穿过了悬挂着的衣服而穿过身体的昨天——在制造了诗意的日子里,在文本被打开的时光里,是不是昨天永远没有沉睡的人?在时间向后进入昨天现场而不再浅浅地进入明天的过程中,是不是在中间不是生命的升华,也不是先知的降临,只是真实的现实,可触摸,在现场,把自己竖起来,不举步,甚至一整天都是昨天。
不是矫情于所谓的雅集和诗意,不是虚构于可能的云雀和梦境,篆香、古筝、淡茶和浓酒,是“选择不选择”的存在,它不用用力地展望浅浅却遥远的明天,也不用以沉睡的方式乔装成时间的流逝者,昨天过了一整天,它是恒久的状态,是一瞬的现在,甚至延伸着,扩展着,从昨天到今天到明天,都变成了时间线里的一整天。而其实,昨天是沉默的,昨天是离开的,昨天的阳光显得柔弱,昨天的诗歌显得陌生,昨天只是一个偶尔插入进来的时间片段,那萦绕在时间深处的疑问是:“是什么照亮了我们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紧闭着眼睛所做的梦?是对已经不再存在的昨天白昼的光的追忆,还是我们从明天的白昼那里取得的未来的光,虽然天还没有亮?”
天还没有亮,昨天已经进入黑暗,明天还没有到来,我只在中间,返身而归,今天把自己竖起来,伸腰哈欠,今天让自己继续沉睡,沉稳地阅读,今天在末端只需要轻轻一跃,时间会倏忽一下便踏到了困顿、迷失、焦虑而永远未知的明年。
篆香袅袅
等待品茶人
斑驳的光影
鲜艳与苍老
谁是卷帘人
悬挂着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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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后:逃出绝命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