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12-28《亲密》:身后永远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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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奥手上的石膏终于拆除了,他的手腕可以活动了;他去了树林间的房子,隔着玻璃仿佛回到了曾经的时光;穿行在花丛中,奔跑的他看见了身旁盛开的鲜花……这是里奥在经历了悲痛之后的释然,是告别了伤病之后的康复,甚至是走出了阴影之后的呼吸,而在阳光、鲜花以及坦然的世界里,里奥用一个富有深情的转身动作开始了对新生活的迎接:转身而回头,他注视了一会儿,然后再转身,沿着刚才的方向走进了花丛深处……

为什么在告别而向前的过程中,里奥会有一个转身的动作?在转身之后他为什么又坚定地走向了属于自己的方向?在里奥转身的时候,卢卡斯·德霍特并没有跟随里奥的视角,将摄像机对准他身后的世界,身后有什么成为了一个疑问,但这个疑问在取消了身后部分的展示后,其实成为了一种空白,或者说,卢卡斯·德霍特所强调的就是一种无,而里奥的转身动作又赋予了身后一种有,有之无,也是无之有,不管是有还是无,实际上最重要的是里奥转身的动作本身:转身而面向过去,转身而面向他们,在看见之后,是把过去和他们都放在了身后,而在前行的道路上,不管身后的他们是谁,都必须以自己的方式走向前方的道路,此谓成长。

这是卢卡斯·德霍特最后在里奥的世界里构筑了成长的方向,但是在整部电影里,“身后”叙事一直是成长如何突围的核心,也是他和雷米作为“亲密”的朋友最难以逾越的障碍。电影一开始,卢卡斯·德霍特就以隐喻的方式设置了这个关于“身后”的叙事结构:在黑屏中传来两个人的悄悄话:“现在该怎么做?”“嘘,别吱声……”两个人轻声的对话发生在隐秘而黑暗的世界里,这是他们对自我的一种保护,而这种自我保护方式在另一个意义上则意味着周围充满着危险。两个人是在一处废弃的房子里,他们或者在躲猫猫,这是一个本属于两个人的游戏,但是游戏被放置在了随时都有“他们”出现的危险结构中,“他们有多少人?”“八十吧……我们数到三就跑……”于是他们跑出了房子,他们跑进了树林,他们跑过了花丛,实际上,身后并没有追来的人,更不是被确指的八十,但即使是一种虚拟存在,他们也依然让“他们”在自己身后,“他们在身后”这句话就注解了里奥和雷米在童年游戏世界里无法逃离的现实。

“他们在身后”,他们是谁?假象的敌人,虚拟的对手,或者对于童年的游戏来说,身后的“他们”就是必须设定的存在,这种存在更多就体现了一种趣味性。当雷米和里奥躺在小床上的时候,里奥也说起了和他们有关的“故事”:“想象一下你是刚孵出来的鸡仔,你比周围的都漂亮,有一天你离开时遇到了蜥蜴,这是你从未见过的东西,但是你喜欢他,有一天你们一起离开了,然后跳到了星辰上……”想象自己的最漂亮的鸡仔,想象遇到了不同类的蜥蜴,但是仍旧会在一起,一起离开,一起去星辰上。鸡仔或者蜥蜴,彼此喜欢,就是里奥和雷米,但是他们周围却是“他们”,但是两个人不在乎他们是谁,只有两个人在一起,就是最好的事:里奥对正在吹双簧管的雷米说:“以后我要做你的经纪人,你巡回演出,我要你收获一百万个赞……”

导演: 卢卡斯·德霍特
编剧: 卢卡斯·德霍特 / 安吉洛·提森
主演: 伊登·丹布林 / 古斯塔夫·德·瓦埃勒 / 艾米莉·德奎恩 / 蕾雅·德吕盖 / 凯文·扬森斯
类型: 剧情
制片国家/地区: 比利时 / 荷兰 / 法国
语言: 荷兰语 / 法语
上映日期: 2022-11-01
片长: 105分钟
又名: 透明人 / The Invisible

不在乎周围的“他们”,不害怕身后的“他们”,鸡仔和蜥蜴在一起,是最漂亮的我们,是最快乐的童年,是阳光洒进来的温暖,是草地上的香味,是模拟风吹来的声音,是彼此的呼吸,是不被打扰世界里的悄悄话,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如果说童年身后的“他们”只是一种假象,那么当他们跨进中学的校门,身后的“他们”则变成了具体的存在,而且在身后制造了议论,发出了质疑,甚至演变成一种歧视:女同学似乎只是好奇,“你们是情侣吗?怎么总是在一起?”男同学则开始了某种攻击,“你真娘炮……”当身后“他们”以这样的方式围攻他们,里奥采取了否认甚至躲避的态度,他虽然从不承认所谓的“情侣”,也讨厌别人说自己娘炮,但是在内心里微妙的变化是:“他们”已经变成了再难以摆脱的现实,也无法以漠视的态度回应。

这是一个转折,身后终于真正出现了“他们”,他们是女生是男生,而且是被社会化的男生和女生,是带着世俗的观点评价他们的男生和女生。在童年时代,里奥和雷米的感情是无遮无言的友谊,他们拥有自己的王国,他们设想属于自己的未来,两个人也从来没有怀疑其中有转变为性的可能,无忧无虑便是他们抵御身后“他们”的武器,但是当进入到成长的那个进口,为什么“他们”会对这种友情产生质疑甚至误解?实际上,身后有着这样的“他们”是很正常的,这是社会规范的具体呈现,这是成人世界的道德评价,身后永远有“他们”存在,最重要的是,在成长的过程中,如何在允许“他们”存在的同时,也让“我们”成为永远亲密的共同体。

显然,“我们”在“他们”面前开始慢慢解体了,而其中主动采取转变的则是里奥:原来两个人经常躺在同一张床上,但是这次里奥却睡在了下面,雷米醒来伸手过去旁边是空空的,两个人开始打斗,一开始像是游戏,但是后来变成了真正的打架,矛盾在那一刻爆发,当平息下来,两个人不再保持同一方向的亲密感,而是背向躺着——背向在另一个意义上,是把彼此放在了身后,是让彼此成为“他们”,这是“我们”迅速解体的标志,里奥在背向中甚至成为了“他们”规范的一部分:他开始加入冰球队,开始了冰球训练,想以这样的方式证明自己是男人;里奥故意远离雷米,下课后和同学们在一起踢足球,想以此证明和雷米不是所谓的情侣……相对于里奥的主动转变,雷米显然变成了受害者,他开始一个人打游戏,骑单车时开始和里奥赌气,最后在学校里向里奥大发脾气……

《亲密》电影海报

最后,雷米以“他不在了”的方式做出了极端的选择。可以说,在“他们”形成成长的某种威胁,对“我们”造成了误解甚至歧视的时候,里奥选择了躲避和否认,这一切都是刻意的行为,而随着里奥态度发生改变,他们在一起的“我们”慢慢被解构了,雷米的悲伤、雷米的愤怒,是里奥态度的一种连锁反应,最后以自杀的方式彻底结束了“我们”的关系。可以说,雷米的选择是一种极端,它更是不适合身后的“他们”而采取的自戕行为,当雷米离开,真正的问题才得以出现:以何种态度面对身后永远存在着的“他们”?卢卡斯·德霍特对此的解释是:“这个故事基于一段亲密关系的破裂,以及随之而来的责任感和内疚感。在某些方面,它是步入青春期的开始。”从关系破裂直至雷米生命结束,一切都是“他们”造成的困扰,重要的是如何从这种困扰中走出,如何构建自我成长所必须的责任感和内疚感?

一方面,里奥得知雷米自杀的消息之后,陷入了极大的悲恸中,他变得沉默,他变得孤独,他以冰球训练时摔倒和撞击的方式发泄,最终造成骨折;当同学们回忆雷米时说他喜欢笑,里奥愤怒地站起身,“你认为他真的很开心吗?”甚至他一个人睡的时候尿床了,悄悄来到哥哥的床上,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我觉得他当时一定很痛苦。”他在雨夜一个人奔跑,让全身湿透……实际上,里奥是将一切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才会感到痛苦,他最后终于对雷米的母亲说:“都是我的错,是我疏远了他,把他推开了……”在树林里他拿着木棍,像是要为自己赎罪,又像是要击败“他们”这些敌人。但这依然是另一种极端,对于里奥来说,最大考验是如何走出这种悲痛,如何仅仅把身后的“他们”当成一种现实存在。这就是里奥学着长大的最基本逻辑:重新构建“我们”的体系,重新回到“我们”的世界:是亲密的Close,不是封闭的Close。

哥哥的关心让他不再孤独,雷米母亲的拥抱让他慢慢谅解了自己,在同学新的友谊中,他逐渐认识到了另一种可贵,世界是开放的,身后有“他们”又何妨?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会是“我们”的一部分,受伤的手会康复,内心的阴影会消除,前方的路在面前展开,转身看见身后,再转身向前,从“他们”到“我们”,这是成长的一个仪式,这是青春的一次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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