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6-28《浮士德》:人人都是提线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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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是逃离:钟声响起,浮士德烧掉了书,然后打开了门,远离了那个27号像是死寂的地方;最后是死亡:浮士德奔跑到大街上,一辆疾驰的汽车撞倒了他,没有挣扎,一大片血便流了出来;最后是贪欲:老头在事故现场抽出浮士德的一条腿,然后用塑料包好,当做火腿一般逃离了现场;最后是诡异,警察赶来,打开了车门,但是里面却空空如也……最后的场景,是从剧场返回到现实,是从浮士德变成普通的公民,是从灵魂的交易回到人的肉身,但是猝然而至的事故,被抢走的肢体,缺省的凶手,让一切成为了那部剧的一部分,而这种延伸甚至对现实的侵入,则让浮士德成为每一个人无法逃离的命运。

改编自经典的《浮士德》,杨·史云梅耶要注入怎样一种暗黑元素?一方面他将这个关于灵魂交易的故事放置在了现代社会,这是一种对经典的修改,其意义就在于发现现实生活中的“浮士德”形象:自始至终没有交代关于男人的具体工作和生活,没有出现男人的名字,也没有描绘男人有关的故事,一个男人,似乎是被抽离出来成为了“浮士德”,这是一种普遍化的构建——他只是在地铁出口拿到了传单,他只不过是好奇打开了地图,他只不过探秘去了27号,于是,他的命运被彻底改变了,即使在寻找和进入27号的过程中,他数次可以自由出入,但是最后还是重新走了进去,在一把把钥匙打开的世界里,他其实在无法离开,就像最后的宿命,离开只不过是加速了肉身之死亡。另一方面,“浮士德”又绝非仅仅是这一个男人,那些旁观者,那些引路人,在某种意义上也是魔鬼的同谋者,正是他们也成为一种普遍存在,所以浮士德难以逃离魔鬼的陷阱,最终成为了无法超越自身命运的祭品。

但是,在这个现代社会发生的普遍故事里,浮士德又具有一种戏剧性:一个没有名字的人如何被命名为“浮士德”?一个正常生活的人如何难逃浮士德的命运?现代社会的浮士德寓言又具有怎样的讽刺意义?从个体来说,男人成为浮士德,似乎是一种诱惑使然:他是在地铁出口遇到了发送传单的两个人,随手拿到了传单,看了一眼他就揉成纸团扔了。如果按照这样的处理方式,那么他还是回到属于自己的生活轨道上来。但是,就是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他便成为了浮士德——就在他等红绿灯的时候,转过身看了一眼那两个散发传单的人,在即将拐过街角的时候,他再次转身回望,这两次的行动说明了他的好奇,更是将他关于浮士德的本性暴露出来,仿佛是一种邪念,已经成为他无法摆脱的一部分,由此,男人进入到了魔鬼设置好的陷阱里。

他回家,看到了抱着小孩的妇人下楼,一只手却拖着一个布娃娃;他上楼,发现了屋内的一只鸡,然后将它赶下了楼;他开门进去,发现鞋底都是鸡屎,于是用扫帚将鸡屎扫干净——但是那只鸡却在楼下被人抓住了,而抓住的两个人正是散发传单的人,他们是魔鬼的化身,他们就是在男人回头的时候选中了他,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男人成为了“浮士德”,而一只鸡、两个男人便成为了一种诱惑,就在浮士德吃面包的时候,发现了面包里有一个鸡蛋,出于好奇,他拿出了那个鸡蛋,并敲开了鸡蛋,但是就在那一瞬间,房间里的灯灭掉了,再次亮起的时候,在楼下男人抚摸着鸡,在鸡的叫声变得温柔的时候,浮士德开始了一种寓言式地寻找:他再次打开传单,再次注视传单上的地图,然后通过城市地图确定了那个画着红圈的27号,第二天,他按图索骥去找地图上的27号,结果发现那是一个死寂的地方,门口的垃圾已经腐烂,甚至都变成了蛆虫,但是已经成为了浮士德的男人,还是被魔鬼牵引着,一步步进入里面,一步步走向自己的浮士德命运中。

导演: 杨·史云梅耶
编剧: 格拉贝 / 克里斯托弗·马洛 / 杨·史云梅耶
主演: 彼得·采佩克 / 扬·克劳斯 / 安东宁·扎茨帕尔 / 伊日·苏希
类型: 剧情 / 动画 / 奇幻
制片国家/地区: 捷克 / 法国 / 英国
语言: 捷克语 / 拉丁语
上映日期: 1999-11-29
片长: 97 分钟
又名: Lekce Faust

从现实到地图上的27号,就是进入一个寓言:用钥匙打开一扇门,里面有一本被烧过的书,他披上了黑色斗篷,戴上了围脖,贴上了胡子,对着镜子化妆,还伸出舌头做出怪动作,那一刻他真的变成了浮士德,一个成为剧中人的浮士德,一个自我镜像的浮士德,这是一个从被动引入到主动成为浮士德的人。但是他马上意识到这只是一出戏的前奏,于是又脱掉了外套,又卸下了胡子,又成为了现实中的自己,但是他用小刀划破幕布,进入到幽暗的通道,再次用钥匙打开了一扇门,里面是一些瓶瓶罐罐,里面的炉火正旺,在器皿里他发现了一个孩子的泥塑,于是他在纸上写上符号,然后揉成一团,用刀隔开泥塑孩子的嘴,并将纸团塞了进去,结果泥塑复活,之后孩子的脸不断成熟,成为了大人,而大人马上又变成了魔鬼的模样。

起初是自己变成了浮士德,而浮士德之存在,必须让魔鬼在场,泥塑的孩子从物变成了魔鬼,就在于那一张纸团,而这个过程分明可以看做是浮士德给与了魔鬼灵魂——而不是相反,在某种意义上说,浮士德具有的魔鬼特性是自我赋予的,这也就意味着魔鬼不是他的对立面,不是引诱者,而是自我的一部分,那个在他面前真正出现的泥塑魔鬼就是魔鬼最常有的形状,而这个魔鬼就长着浮士德的一张脸,只不过比他更多了獠牙的恐怖。从这里开始,浮士德开始了和魔鬼的同体,而魔鬼之发现,一方面是在和所谓的上帝争斗中不断形成的,上帝和魔鬼之间的冲突也使得魔性本身丰富起来,另一方面,浮士德也在这种魔性的增长中最终将自己带往了一个贪欲的世界。

起初的浮士德还是一个个体的存在,他想要满足的欲望也仅仅为了自己,“我不想这样生活了,要给予自己自由……”这便是自我的一种突破,所谓的自由就是自我控制自己,装扮成浮士德就是这种自我的改变;但是在拿到了那两个男人故意留着的袋子,打开而发现炼金术之后,浮士德想要改变的是整个人类的命运:“我是浮士德,我要唤醒一切知觉,我愿意为了追求它而放弃生命……”他不停地抽打着地上的符码,当符码变成墙上的符号,他又不断抽打墙壁,这是从神启变成炼金术的转变,在抽打中,他来到了黑暗的森林,他登上了群山巅峰,他进入了冰天雪地,在环境不断变化中,他的确代表了上帝之对面的存在,这是一种邪恶,但是抽打本身更是邪恶式的毁灭和创造,“我不会停止自己的脚步。”孤绝于自我的革命,另一个自我形象的魔鬼终于和他站在了一起,“我是魔鬼的追随者,我不能让你生活在没有他的世界中,来参与我们的表演吧,我们来夺走他的灵魂,消灭上帝的预言——这是灵魂的赌博,你是唯一面对上帝的人。”

病态的存在到底意味着什么?它是对生命的摧毁,是对自由的奴役,是对美好的破坏,“花神”之神化的命名也最终走向了无法逃离的死亡地狱。

《浮士德》电影海报

浮士德和魔鬼同体,更要在和上帝的面对中消灭上帝的预言,这便是浮士德从一个个体变成了人类的代表。那出戏拉开了帷幕,而不管是上帝还是魔鬼,都以木偶的形象出现,那时的浮士德还没有真正进入戏中,他只是以旁观者的身份看见这出上帝和魔鬼争斗的戏,甚至浮士德还还原成了一个现实中的人,他离开了剧场,离开了27号,来到了大街上,但是欲望却无法消除,他一步步陷入了更深的贪欲之中。在咖啡店里,他吃着包子,看到了拿着人腿的老人,一条狗疯狂追逐着老人想要抢走那条腿——人的腿变成了一种争抢的食物,是不是一种丧失了人性的欲望,而这也成为了浮士德命运的预言;侍者给他的包子里有钥匙,用钥匙浮士德打开了桌子上的空,里面喷出来的是美酒;再次回到剧场,幕布拉开是一群芭蕾舞演员,她们舞到了乡间,然后喝汤然后入睡,拖拉机司机窥视着她们的大腿,这是另一种欲望的展现……在欲望编织的世界里,浮士德终于将灵魂卖给了魔鬼,和魔鬼签下了交易的契约,这是真正堕落的开始——从此,浮士德变成了一个木偶。

从一个人到作为演员的浮士德,从自我世界里发现另一个自己,浮士德之转变还只是在一种文本的维度,但是当他变成了木偶,不是进入戏剧之中,而是彻底戴上了面具,那个真实的自己在木偶中,而木偶被线提着被操纵着,这是完全丧失自我的开始:那提线似乎让他呈现出一种吊着的状态,无法触及地面的尴尬让他变成了傀儡,但是浮士德以为和魔鬼签订了交易协议,魔鬼就应该为自己服务,魔鬼性超越了自身的人性,于是一切发生,都变成了自身魔鬼的操控和毁灭:他把国王和王后推向了大海,他追逐着女人想要所谓的爱情,其实那只不过是魔鬼变身的女人……

出卖了生命,出卖了灵魂,对于浮士德来说还剩下什么?爱上魔鬼变身的女人,似乎对他是一种羞辱,但是这种羞辱何尝不是自我的施虐和受虐?也许是他内心发现了最后的人性,终于他喊出了:“不能再这样追求享乐了。”终于他用自己的学问试图战胜魔鬼,“邪恶根本不会懂得比我多……”但是在人性中魔性的控制下,在灵魂都被出卖的可耻中,自我拯救只是一种虚无,他烧掉了书,他在钟声中忏悔,他后悔与自己的贪欲,但是已经无法再逃离了,返回现实,返回自我,最后是肉身的毁灭,当那一条腿变成老人争抢的目标,当杀死自己的凶手成为空无,浮士德的命运就是一个自设的寓言:他是自我的引诱者,他是邪恶的同谋者,他是魔鬼的追随者——而每个人都是浮士德,都是提线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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