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7-06《金色的梦》:土地不会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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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地上,脸朝向地面,这是对土地的“亲吻”,却在爱德华将他翻身面向天空的时候死去,向上的目光再也无法以仰视的方式逃离,这是土地制造的死亡,而面对死亡的爱德华,在说出“我不会离开,别这样对我”的祈求之后,朝着远处奔跑:奔跑是迎接新生?还是走向另一种死亡?

仿佛是一个最美的梦被打碎,爱德华面对佐西亚时说:“我想和你结婚,我们将会有十所房子、十张床……”未来的生活就这样展开在爱德华面前,他选择不离开,他选择结婚,就是选择和这片土地在一起,但是希望却无情地被一种死亡覆盖,而在大地制造的死亡中,他奔跑向远方,最终变成了一个渺小的点:他在这片大地上感受的也是无处可逃的死亡,大地是安静的,大地却是无情的,当它击碎了所有人的梦想之后,只留下孤独的影子奔跑在没有方向的远方。

沃依切赫·哈斯营造了一个“金色的梦”,但闪烁着黄金般色泽的梦,指向的就是一种虚无:电影开场,是宛如梦境的现场,在细雨中,爱德华招手搭车,大卡车没有停下就径直开走了;爱德华又来到了道路的另一侧,继续招手搭车,卡车停下来,但是当爱德华想要上车时,卡车却又离他而去……道路的这一侧,道路的另一侧,爱德华两次拦车都没有成功,这是关于人生虚无的象征:雨制造的是梦境,爱德华只为了搭车,无论道路通向什么方向,他都不再选择,盲目地离开是他唯一的选择。而在加油站里,爱德华终于偷偷地潜入了卡车,当卡车启动,爱德华便完成了一个梦境……在字幕被打出的长镜头里,爱德华听到了广播里的天气和体育消息,听到了卡车司机说起关于格泽戈兹的故事,但所有这一切就像是一个梦:长长的梦结束,他下车问司机:这里是哪里?司机回答说:“世界尽头。”

导演: 沃伊切赫·哈斯
编剧: 博赫丹·切什科
主演: Krzysztof Chamiec
类型: 剧情
制片国家/地区: 波兰
语言: 波兰语
上映日期: 1962-10-26
片长: 93分钟
又名: Gold Dreams

一个梦,无所选择的方向,一个梦,抵达了世界尽头,或者爱德华之后的所有经历都可以看做是一个梦。在这个梦的进口,他没有方向,在进入梦境之后,他身无分文,在梦中遇见的每个人,都是在这片土地上看不清方向的人。路上遇到的是玛丽、朱迪和多丽丝三个女人,在简短的对话之后,三个女人坐上一辆汽车离开,只剩下空空的路;在煤矿的工地上,他遇到了吹号的音乐家,爱德华欣喜于艺术家的出现,男人却说:“每个艺术家都是穷人。”小酒馆里的服务员佐西亚,喝酒的男人说她“既不好也不坏”,他们说着的是关于自杀的种种;在工地里,爱德华遇到了老板,老板让皮奥特带他去工地,皮奥特却喊他“穷人”……

身无分文、没有选择的爱德华,的确就是那个被命名的“穷人”:他说自己曾经在大海上航行,是一名机械工,去过阿根廷,但是轮船遭遇了风暴,父亲淹死在海里,自己虽然侥幸生存了下来,但是却失去了一切。所以即使被叫做穷人也好,还是人生缺失了方向,他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寻找新的希望,而这个矿场据说下面埋着黄金,于是这便成为了爱德华“金色的梦”的开始。他找到了老板,说起了土地的秘密,“百万富翁都是这样开始的。”但是土地上埋葬着黄金或者就是一个谎言,老板告诉他这里没有黄金只有水晶,反问他“发财的欲望从何而来”?在爱德华无语中,老板说出了自己的经历,在战争中被关在集中营的他,知道黄金之梦,那是关于犹太人的金色之梦,但是这个梦最后变成了屠杀,变成了死亡。

大地之下没有黄金,大地之上是贫穷和无助,老板说:“大地是不会说谎的,只是我们缺乏了解。”但是对这片大地了解了又有什么用?它照样容纳了苦难,照样制造了死亡,而在金色的梦里,一切反而都变成了谎言。而对于爱德华来说,人生也变成了一个谎言:他不是来这片土地寻找希望,不是为了挖掘地底下的黄金,而是为了躲避一场谋杀。终于他知道的那个叫加里布埃尔的男人看见了他,并开始四处寻找,而爱德华千方百计躲藏,但是他还是被加里布埃尔碰到了,爱德华只好说出了真相:他几乎已经睡着了,但是被一种撞击叫醒,“我看到了前面的死人。”他杀了那个人?他是为了躲避追踪而逃离?但是加布里埃尔却不是为了追捕他,“他们发现那里死了一条狗。”不是杀死了一个人,是撞死了一条狗,而且不是爱德华所为,那人已经找到了。

《金色的梦》电影海报

原来逃亡只是一个谎言,而且是自己欺骗自己的谎言,它就像一个不被戳破的梦,所有关于自己的罪责,关于死亡,都成为了这个梦的组成部分,和开头那个雨中的梦一样,它从来不开启真正的希望。而爱德华所遇见的每个人,也都在这种失去希望的生活中活着,“我不为他们而活”,其实也从来没有为自己而活,没有艺术家,没有黄金,甚至没有罪责,在这种虚无中,所经历的一切也都成为了梦。还有爱情,爱德华后来遇到了那三个女人,和他们一起去野餐,多丽丝说:“没有一个男人这样对我说话……”他们在树林里相吻,但那只不过是一场梦,三个女人不见了,多丽丝也离开了,佐西亚告诉爱德华的是:多丽丝和一个男人走了。而和佐西亚在一起,爱德华像是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归宿,“我再也不离开了”,和佐西亚结婚成为他确定的计划,但是这片土地没有十所房子,没有十张床,只有空无、谎言和最后的死亡。

土地不会撒谎,撒谎的又是谁?土地可以产生很多希望,但是却制造了死亡,所有人都在挣扎,所有人都在逃离,所有人都在那个“死狗”的谎言中活着,而经历了“金色的梦”的爱德华在死亡到来那一刻,逃离而去,这也许是他这一生唯一找到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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