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7-14《巴塔沙历险记》：我们必须穿过冥河
那是一条平静的河，没有哭喊和喧闹；那是一条美丽的河，点点的烛光在上面漂浮；但那是一条死亡之河，驾船的是魔鬼，河岸上是死去的亲人。黑夜降临，烛光闪烁，小船行走，坐在船上的是已经死去的巴塔沙和他心爱的罗莎，他们的手紧紧握住，他们的身体依偎在一起——在冥河之上，死去的他们将要去往何处？
死亡是美丽的，沃依切赫·哈斯营造了死亡的唯美世界，这样一种唯美去除了死亡的压抑和恐怖，它并非通向地狱，而是在穿过冥河中抵达另一个世界，宛如天堂般的存在，便是人类追求的目标，而这个带有启示录意义的行程，在电影一开始就已经在旁白中揭开：“带我去快乐天堂，去人们流连忘返的地方，那里有最美的歌声日夜回响……”女生的旁白之后是男声：“好的。”穿过冥河就是为了抵达快乐天堂，但是如何抵达？在旁边声音渐落的时候，镜头里是一片草木，草木后面是正在寻找的巴塔沙，当对焦清晰，巴塔沙看见了长着翅膀的加百列，作为天使长，他开口对巴塔沙说：“到火里来吧，巴塔沙……”火焰在燃烧，巴塔沙在火焰之中，他没有化为灰烬，在无恙中看见了加百列掉落的一片羽毛，于是在火焰之中拿着羽毛的巴塔沙，开始了对于那个快乐天堂的探寻。
字幕之前是前奏，哈斯很明显用精致的画面来阐述“巴塔沙历险记”这一主题：罗莎死去，巴塔沙死去，他们游荡在冥河之中，他们要寻找快乐天堂，而要抵达那里，在天使长的指引下，必须经历烈火——巴塔沙历险记，就是巴塔沙的成长，就是巴塔沙从死亡走向新生的过程，而烈火便是对他的考验。这是一个寓言，关于新生，关于成长，以及关于救赎，“用火焰给自己洗礼”，那么，和所谓的信仰相比，巴塔沙的历险又具有怎样的现实意义？从寓言的场景返回到现实，巴塔沙面对的是人世间的困境：总是抱怨的后妈死去，这是巴塔沙面临的第一种死亡；当他从桌子底下钻出来，发现身边的人都已不再，这是哈斯用镜头完成的时空转变，而他知道自己有着口吃的毛病，那些兄弟姐妹也早已经被红热病等瘟疫夺取了姓名；父亲要将其送到神学院，父亲口中的“经受煎熬”就是学习神学知识；而实际上，父亲也已经躺在床上死去，他成为了一个孤儿……
| 导演: 沃伊切赫·哈斯 |
死亡扑面而来，口吃困扰着他，孤儿的身份让他无依无靠，这就是巴塔沙面临的现状，哈斯就是以巴塔沙的困境隐喻人类的灾难，他必须按照加百列的指引，为自己进行烈火的洗礼：寻找知识。但是知识是什么？何处寻找知识？在神学院，他整天拖地搞卫生背诵经文，神学院的那些学生嘲笑他欺负他，于是巴塔沙在“知识”中迷失了。在知识中迷失，也是哈斯对人类命运的设置，因为魔鬼无处不在，魔鬼不仅仅是具象的存在，也是人类自我的迷失，那里有疾病，巴塔沙的口吃是一种疾病，流行的红热病是一种疾病，疾病总是带来死亡；那里有背叛，“你的孩子为了救你而死”，而死去的母亲却说：“要是他们没死，我不会跳进池塘里……”伊丽莎白之死就是暴力所致，而对暴力的否定无疑是人性的自我背叛；那里有淫雨，被带到妓院里的巴塔沙看见红衣主教就坐在裸女中间，他要巴塔沙背诵教义，他的手却留在那些妓女的身上；这里有愚昧，作为教会的兄弟会进行的审判从来不是为了信仰的纯洁……
所谓的神学知识就是一场骗局，而巴塔沙在魔鬼横行的世界上也遭遇了死亡，小男孩巴斯帕对他说：“你早就死了。”死亡正在发生，死亡其实已经发生，死亡的巴塔沙重新寻找意义其实就是一种灵魂的救赎，在这场灵魂的救赎中，加百列始终指引着他，而在这种指引中，巴塔沙也寻找着属于自己的意义。看见一模一样的自己出现，就是一种向死而生，死者已死，是肉体之死，活着继续，是灵魂不死，它以“历险记”的方式探寻新的知识：知识是自由，遇见了“鹦鹉”，给他指明道路，遇见了罗莎，“你要走向自己的自由”；知识是艺术，罗莎弹奏的琴，年轻人背着的魔术箱子，都是艺术，“艺术接近上帝”；知识也是科学，印刷术、图书的出现就是对愚昧、无知的破除；当然，知识更是爱，罗莎出现之后，巴塔沙的世界里充满了对爱的向往，他寻找罗莎……
《巴塔沙历险记》电影海报
知识和知识是不一样的，这也许就是哈斯从死亡迈向新生的设置，旧有的知识造成了迷失，新的知识通往信仰，“巴塔沙历险记”就是人类自我寻找的过程。但是后期的哈斯似乎沉湎于对人类终极命题和信仰的探讨，奇幻的叙事风格模糊了现实和想象，也使得故事的叙事缺少了逻辑性，在场景不断转移、人物不断变化中，一切都变得混乱，缺乏交代的线索最后不了了之，无论是之前知识所呈现的疾病、死亡、背叛和淫欲，还是之后知识所代表的自由、艺术、爱情，都没有构成真正的叙事，它只是在不同的人言说中——最明显的就是巴塔沙口吃之疾，根本没有表现出来，和罗莎的爱情经历也只是匆匆交代，最后罗莎死去，苦苦寻找的巴塔沙竟就在罗莎身边，然后两个人坐在小船上，由魔鬼划着朝向冥河之岸……
这是从死亡到新生的梦幻之旅，这是从地狱到天堂的救赎之旅，这也是哈斯构建的从奇幻到奇幻的影像之旅，太多的隐喻，太多的象征，太多想要表达的东西，最后都变成了混乱，变成了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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