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7-14《给我承诺》:关于重生的一场闹剧
又是一个“Happy End”的结尾,以巴尤为首的犯罪分子被爷爷奇佛国设计的机关“剿灭”,用豪车等物质进行诱惑的教育督学终于没能带走风韵犹存的波莎,在葬礼和婚礼一同上演的乡村,钟声终于敲响,奇佛国和波莎、孙子小赞和雅斯娜走进教堂完成婚礼,在喜庆、团圆中迎来“Happy End”的圆满的结局——但是,这是属于谁的快乐结局?快乐结局是不是取代了所有的悲伤和困顿?
埃米尔·库斯图里卡在距离《黑猫白猫》几乎十年之后再次诠释“Happy End”的乐观主义,似乎是一个时代的定型标志,如果说1998年的《黑猫白猫》在政治隐喻中表达着库斯图里卡的期望,那么2007年的《给我承诺》则明显消解了政治意义的使命意图,一个国家已经解体,无法阻止的政治命运只能在另一种适应性现实中,将“Happy End”赋予生活本身。而当快乐结局只是一种无奈,它就变成了一个符号,无法承载民族母题的符号,在戏谑中成为闹剧的符号,就像那个从马戏团炮口飞上天的飞人,不停地飞翔,被当成“天使”,但那只是一种人为的奇观,一个架空的符号,最后跌落在教堂,返回人间便成为一个不承载任何信仰的普通事件。
但是很明显,库斯图里卡在一开始的时候,赋予了这个故事深刻的现实意义。在乡村世界里,爷爷奇佛国和孙子小赞设计了种种的机关,高处取香蕉,机械装置闹铃,360度可转动的望远镜,都成为他们自足性生活的一部分,所以,乡村世界是他们爷孙的乐园。但是当教育督学开车闯入这个世界,一切都面临着解体:因为乡村学校只剩下小赞一名学生,所以政府决定废除学校,让其转移到其他学校;教育督学带着企管硕士来到学校,宣布这个决定的时候,发现奇佛国正在用煤生火,然后对他说:“停掉国家的煤!”一盆冷水将火扑灭……学校要被废弃,国家的煤不能使用,这便明显指向一种即将解体的国家主义,无法接受这一现实的奇佛国作为最后的国家主义者,看着电视里播放的1992年奥运会颁奖的画面,还是激动地留下了热泪,这是对于国家荣誉感同身受的表达,但是1992年已远,象征荣誉的奥运冠军已远,那个国家也已经不再,于是在“你的爷爷快死了”的告诫中,奇佛国给了12岁的孙子进城之后的三个任务:把家里的那头叫“雀卡”的牛卖掉,用这些钱买一副圣尼古拉的画像,买送给波莎的纪念品,以及娶回一个新娘。
这便是奇佛国在“快死了”的悲伤中提出的“给我承诺”,12岁的孙子代表着一种未来,未来是应该充满希望的,是可以立下承诺的,是可以满足愿望的。奇佛国提出的三个任务,其实就代表着重生和新生的体系建设:一副圣尼古拉的画像,代表着对宗教信仰的坚守;送给波莎的纪念品,代表着对身为最后一名教师的波莎的感谢,当然这也是奇佛国对和波莎之间暧昧情感的回馈,即使面对波莎的主动,奇佛国总是避开,但是内心来说,他也一直爱着她;最后娶回一个新娘,奇佛国的意图很明显,那就是结婚生孩子,只有这样才能延续家族的历史,才能更直接地指向“Happy End”的设定。三个任务,代表着宗教、爱情和家族,它们是对于被废弃现实和快要死了生命的一种重构,但是,库斯图里卡一开始赋予的现实意义,在这三个近似于游戏的任务中,逐渐变成了奇幻、奇怪组成的闹剧。
导演: 埃米尔·库斯图里卡 |
最明显的是:一个12岁的孩子,如何在进城之后娶一个新娘?如何背负这样沉重的家族使命?不谙世事之外,甚至于心智和身体都还不成熟,这是不是反倒变成了急功近利?就像一个解体的国家,年轻甚至幼稚,如何完成重建的任务?所以在使命和现实之间,12岁的小赞开启的那条重建之路完全变成了一个神话,在库斯图里卡天马行空的故事里,神话又变成了童话,童话终究变成了闹剧——最后在汽车后备箱里和雅斯娜做爱,完全颠覆了认知。还有那头牛,它是乡村文化的代表,是最后坚守的有机部分,是爷孙生活的陪伴者,但是奇佛国将其净身,是为了不受母牛的诱惑,这似乎是和他有关的一种现实考量,因为他认为自己总是受到波莎的诱惑,虽然心里还爱着她,但是在波莎曾经和自己的兄弟特里夫相好的故事里,他无法安然面对眼前的这个女人,于是把这种怨气泄露在雀卡身上,之后让小赞牵着牛进城,更是将其当成了交易的工具,因为要完成三个任务就必须有钱,只有卖了雀卡才能拿到钱。
从乡村到城市,12岁的小赞牵着牛,这是库斯图里卡设计的重建行动,在闹剧不断上演中,政治隐喻没有了,人文关怀没有了,宗教主题没有了,只有了像奇佛国那些千奇百怪的设计一样,变成了纯粹视觉意义上的“Happy”效果。和以往的结构一样,库斯图里卡安排了无恶不作的犯罪集团,巴尤作为犯罪团伙的首领,手段残忍,气焰嚣张,他和善良、纯洁的小赞、雅斯娜构成了矛盾关系,也只有黑白分明的冲突中才能让闹剧呈现出最刺激的部分。而初次进城的小赞带着一颗纯正的心,既看到了世间的邪恶,又发现了美好的存在,在得到了特里夫的两个孙子大可和小可的帮助后,上演了惩恶扬善、英雄救美的故事,在各种库斯图里卡的元素组合中,进城塑造了一个“自古英雄出少年”的成长故事。
《给我承诺》电影海报
雅斯娜看电影《出租车司机》而泪流满面,具有某种文化上的隐喻;电视里播放美国大楼坍塌而重建的新闻,讽刺了美国政治……除此之外,库斯图里卡完全在闹剧本身中建构故事,于是,善良的一方总是得胜,于是,邪恶的一方受到了惩处,于是,“给我承诺”成为了实现的愿望:从乡村进城,是面对一种“快要死了”的现实的突围,雀卡被卖掉便是以乡村为代表的传统即将崩溃的命运,但是12岁的小赞完成了任务,当他从城市回到乡村,则是重建完成的标志,城市里的一切恶在回归传统中消失,留下的则是另一种美好:奇佛国没有死,他不仅铸造了一口钟,还设计了教堂,当然他和波莎也是有情人终成眷属,而当那场乡村葬礼与他们的婚礼共同举行,生和死在信仰意义上又完成了重构;小赞和雅斯娜也举行了婚礼,这是属于更年轻一代的美好开始,当一直在天上飞的飞人落地,他便成为了美好生活的见证者。
乡村的最后一座学校被废弃,是政府下达的命令,12岁的赞卡背负的使命,是爷爷给他的任务,摧毁犯罪集团,靠的是各种机关,最后美好生活的回归,则完全是库斯图里卡人为的设计,夸张、自由以及荒诞构成了Happy End的闹剧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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