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12-26《驴叫》:没有被听见的社会学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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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驴子“伊奥”被赶进牛群最后进入黑暗的屠宰场,黑屏中我们听见了:那是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叫声,变成黑暗的世界里,叫声传递的是死亡的降临;字幕打出时,我们也看见了,“我们爱动物和大自然,所以拍摄本片时在片场以动物安全为首要因素,拍摄没有任何动物受到伤害……”听见了死亡降临的声音,看见了电影拍摄对动物的全程保护,当听见和看见都变成了电影之外我们的感受,一部电影是不是隔离在我们之外,是不是在看见和听见的社会学文本之外?

波兰导演杰兹·斯科利莫夫斯基的《驴叫》,用拟人化的驴子来观察这个社会,自然会想到罗伯特·布列松的《驴子巴特萨》,同样是以驴子为叙事视角,同样观察到了人性的问题,也同样揭示了可怕的死亡,《驴叫》显然更多去除了宗教意义上的考量,在表现手法上也更多了视觉语言的运用。对比或者并不具有真正的阐述意义,在杰兹·斯科利莫夫斯基的电影里,和布列松最大的不同,就在于表现驴子和人类社会的差异性和同一性问题上,与“驴子巴特萨”一样,“驴叫”本身也是在传达着一种命名,但是“巴特萨”具有的“受洗”意义不同,“EO”并不具有这种神学意义,“EO”是驴子“伊奥”的名字,也是驴子发出的声音,甚至有人将其解读为“Europ”的缩写,但是不管如何,“EO”在命名上具有双重意义,当它变成卡珊德拉口中的“伊奥”,是人对于驴子的一种命名,也就是说,驴子具有了人一样的名字,它是人对驴子的呼唤,是对驴子的关注,也是人和驴子在一起生活的写照,卡珊德拉就是在马戏团和伊奥朝夕相处在一起,无论是台上还是台下,都建立了身后的感情,这是伊奥唯一在人性的温度中感受温情的一幕,这种命名背后是和人的同一性建构。

但是“EO”也是伊奥在遭受变故、遇到困难,甚至感到恐惧和无助时发出的声音,这是动物对人的一种呼喊,但是当这种呼喊得不到人类的呼应,“EO”就是一个无意义的词。一方面是人对驴子的命名,它给了伊奥一个合理化存在的位置,另一方面是驴子对人类的呼喊,它却被取消了自己的位置,所以“EO”具有的矛盾性就体现在伊奥的命运中。在人类对它命名中,它是一种存在,尤其在马戏团的表演中,它和卡珊德拉搭档,不只是一个工具或道具,而是和人一样成为了演员,它具有的是一种存在意义,当电影一开始,杰兹·斯科利莫夫斯基就用红色滤镜营造了表演的氛围,红色就成为了伊奥和人类共存的标记,在伊奥独自一人飘荡,当伊奥需要解救的时候,镜头几次出现红色滤镜下的场景,这都是一种让伊奥人化的标志,甚至在镜头里出现了对卡珊德拉和对马戏团生活的回忆,闪现的镜头变成了伊奥的主观意识,更是让伊奥具有了人的主观意愿,它也符合被命名的“EO”具有人类情感的属性。

导演: 杰兹·斯科利莫夫斯基
编剧: 埃娃·皮亚斯科夫斯卡 / 杰兹·斯科利莫夫斯基
主演: 桑德拉·德拉兹马尔斯卡 / 伊莎贝尔·于佩尔 / 洛伦佐·祖佐洛 / 马太乌兹·科西基维奇 / 洛丽塔·夏马
类型: 剧情
制片国家/地区: 波兰 / 意大利
语言: 波兰语 / 意大利语 / 英语 / 法语 / 西班牙语
上映日期: 2022-05-19
片长: 88分钟
又名: 如果驴知道(台) / 驴子伊艾奥(港) / Eo / Hi-Han


而在另一个意义上,杰兹·斯科利莫夫斯基让伊奥成为了对人类世界观察的观察者,自从伊奥离开马戏团之后,它流浪的生活就变成了观察记录,也由此这部电影成为了驴世界的“公路片”:它看到了那些被豢养的马,作为人类的朋友一起拍摄时尚画报,人类为它们洗澡,还用运动的方式保持身材;它看到了在球场上对抗的比赛,看到了获胜的狂欢者,更看到了暴力下的报复;它看到了波兰司机给黑人女人食物,最后却惨死在他人之手;它看到了年轻的意大利牧师和女伯爵之间的暧昧;它更是看到了外面世界的复杂和多变,也看见了雪山、草原和日出的美丽风光……如此种种,伊奥在没有受到直接的死亡威胁的情况下,它就是以旁观者的身份看到了人世间存在的故事,而这些故事的背后也是关于人的存在,关于人性:它们是人类的冷漠和贪婪,是怨恨和暴力,是狂欢是死亡。

伊奥的视角在某种程度上也是杰兹·斯科利莫夫斯基的视角,是它通过伊奥迷惘、不解的目光发出对世界的质问,甚至是一种批判。但是很显然,伊奥身为一头驴注定了这些观察只是对人性浮光掠影般的拷问,它甚至不涉及背后的原因和更深层次的社会问题,比如足球队双方球迷的非理性行为,是不是仅仅是足球暴力的一种延伸?比如女伯爵和侄子之间的暧昧关系,侄子制造的残局背后有着怎样一个另外具有真相性的故事?卡珊德拉曾有一次被瓦舍尔的摩托车带着找到了伊奥,对伊奥感情真挚的她为什么在为伊奥送上生日礼物之后又匆匆离开?她为什么没有救下伊奥?如此多发生在伊奥身边的故事,只是因为伊奥是一头驴,而不具有了叙事性,所以一切只能留在被观察到的表面,从而失去了更多的批判意义。

《驴叫》电影海报

这是伊奥被叫做伊奥作为观察者的存在,而当“EO”发出叫声呼唤人类的时候,“EO”变成了无意义,它也成为了人性的牺牲品,它的标本意义就在于伊奥同样是被观察的存在,而这才是伊奥作为一头驴必然的命运归宿。曾经生活在马戏团的伊奥因为动物保护主义者“禁止动物表演”的示威,而不再成为马戏团的演员,也开始了它流浪的生活,但是无论是动物保护主义者还是之后的无政府主义者,他们根本就不可能真正保护动物,表面上看起来是保护实际上是将它们推向一种深渊;伊奥去了马场,见证了自己和马之间的不公正待遇,逃离之后他流浪在深夜的森林,猫头鹰、狼并不是对它最大的威胁,是猎人的那些绿色之光才让它感受到了恐惧;它被暴力球迷打成重伤,差点失去生命,是兽医给了它治疗,这也是伊奥在离开马戏团之后获得的唯一一次关爱;它被关进流浪动物就助站,实际上就是面临死亡的威胁,再次逃离又遇到了波兰司机,波兰司机被杀又被富商带走,“我不知道是救了你还是偷了你?”富商偷偷牵走了它说出了这句话,这也是对伊奥命运的注解,也许救了就是偷了,因为它就是一头牲畜;当它最后进入了牛群,命运最后的结局就已经注定,即使它想再一次离开,即使它逆向于牛群的路线,但是在人类和围栏面前,它只能走向无法选择的黑暗。

伊奥在逃跑过程中,有过自己的主动选择,它踢翻了马棚,它踢倒了男人,它拒绝马场的草料,但是一头驴,一头没有主人的驴,一头四处流浪的驴,怎么可能自己决定命运?所以它发出的“EO”根本没有人听见,在不被听见也不被改变的现实面前,“EO”更是变成了绝望,而在最后的黑暗里,在死亡发出声音之前,伊奥甚至连“EO”的叫声也没有了,“EO”对人类的呼唤早就变成了无意义,它的存在在人类面前也始终是无意义。而最后那行保护动物的字幕作为杰兹·斯科利莫夫斯基的声明,看起来是对于伊奥式存在的再一次人为命名,但是把一头驴当演员,把一头驴当道具,“伊奥”以及EO也可能只是一个想象,驴的世界永远不懂—驴也是这样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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