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1-14《资治通鉴(三)》:天地多变,人物多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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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第二册记载了《汉纪二十九》至《汉纪四十四》的历史事件,即起于公元9年己巳,尽于公元145年乙酉。

【顺符命,去汉号】

王莽新朝是汉朝分史的分界线,是西汉和东汉的分水岭,《汉纪二十九》记载始建国元年,即公元9年,“春,正月,朔,莽帅公侯卿士奉皇太后玺韨上太皇太后,顺符命,去汉号焉。”王莽遵从“上天”的符命,去掉汉朝的名号,标志着西汉的终结,彻底埋葬了西汉的统治。但是王莽也是西汉的最大受益者,“莽因汉承平之业,府库百官之富,百蛮宾服,天下晏然”,欲望太强的王莽并不满足,“其心意未满,狭小汉家制度,欲更为疏阔。”实际上就是将西汉的国家大业要变成个人的私权。

由此《资治通鉴》引用班固的评论,回顾了从西周到秦朝的历史进程,“昔周封国八百,同姓五十有馀,所以亲亲贤贤,关诸盛衰,深根固本,为不可拔者也。”他认为,西周之盛衰就在于一种治理的调节,“盛则周、召相其治,致刑错;衰则五伯扶其弱,与共守;天下谓之共主,强大弗之敢倾。”而到了秦朝,“秦讪笑三代,窃自号为皇帝,而子弟为匹夫,内无骨肉本根之辅,外无尺土藩翼之卫;陈、吴奋其白梃,刘、项随而毙之。”由此得出结论,“周过其历,秦不及期,国势然也。”而从西汉灭亡到王莽建立新朝,其中有两方面原因,对于王莽来说,他之所以以符命来让自己的统治合理化,就在于“知汉中外殚微,本末俱弱”,所以才会无所忌惮,才会生其奸心,才会篡权夺位,“因母后之权,假伊、周之称,颛作威福庙堂之上,不降阶序而运天下。”夺权之后又“分遣五威之吏,驰传天下,班行符命”,巩固了自己的统治。而另一方面来说,王莽之所以没有遇到太大的阻力,也是因为汉朝统治真的走到了尽头,连汉王朝封国的那些国君都叩头至地,“奉上玺拔,惟恐在后”,这一种奉承谄媚的举动,“岂不哀哉!”

【乱臣贼子】

王莽即位后,倒行逆施,四海沸腾。流民暴起,天下大乱。新莽地皇四年九月,绿林更始军攻入长安,危急时刻,王莽还不忘穿上他那身红黑色的全套戎装,手里拿着据说是虞帝时代传下来的匕首,怀抱他的护身符“威斗”。绿林军士兵进入内室,逮住新莽大臣苗、唐尊、王盛等人,将他们全部杀死,众人也捉住王莽,商人杜吴抢先杀王莽,校尉东海人公宾就砍下了王莽的脑袋,六十八岁的王莽魂断渐台。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王莽被杀后,享尽荣华富贵天下五十年之久的家族的最终难逃天诛!所有在长安的王氏子弟全部被屠戮殆尽,只有平阿侯王谭之子王磐在几个月前就发现局势不妙,提前带着家小溜掉了,这才为王家保留一支血脉。

王莽被杀,举族覆灭,王莽总计在位十五年。王莽之死,司马光引用班固的评论,回顾了王莽篡权夺位的经过,“王莽始起外戚,折节力行以要名誉,及居位辅政,勤劳国家,直道而行,岂所谓‘色取仁而行违’者邪! ”从外戚起家,居位辅政,但是王莽既没有仁义的品德,又是一个佞邪之材,他之后利用四个伯父、叔父经历了元帝、成帝两代掌握的权力,又恰逢汉朝中途衰落“国统三绝”,加上太后为他做主,“故得肆其奸慝以成篡盗之祸”,班固认为,从王莽上台的过程来看,是抓住了机遇,或者说,“亦天时,非人力之致矣!”等到窃取了皇帝的宝座,王莽败亡的趋势甚比夏桀、商纣,但是王莽却认为自己是黄帝、虞舜在世,由此开始了自我权力膨胀攫取的历史,“乃始恣睢,奋其威诈,毒流诸夏,乱延蛮貉,犹未足以逞其欲焉。”最后导致的结果是:“是以四海之内,嚣然丧其乐生之心,中外愤怨,远近俱发,城池不守,支体分裂,遂令天下城邑为虚,害遍生民。”

所以,班固认为,书籍记载以来的所有乱臣贼子,考察他们引起的苦难和失败的凄惨,“未有如莽之甚者也!”王莽成为了第一人,而这也是他最终走向灭亡的根本原因。从王莽之死,班固又以秦朝毁灭《诗》《书》等典籍而确立自己的一家主张,和王莽引用“六艺”来粉饰谬论一样,最终走向了覆灭,而这样的覆灭当然也是为后代的治理提供了前车之鉴,“皆圣王之驱除云尔。”

【身致太平】

王莽失败之后,全国陷入混乱,从关中到山东,从江淮到河北,各地纷纷爆发起义,大大小小的割据政权,各种名号的农民武装,大都打着刘氏宗族的旗号,他们各显神通,逐鹿中原。然而,谁也不曾料到,此时并不起眼的刘秀正以它独特的方式,走向历史舞台。新莽地皇三年(公元22年),作为汉皇族后裔的刘秀等人从宛城起兵,后经“昆阳之战”,击败王莽军队,更始三年(公元25年),刘秀在众将拥戴下,于河北鄗城千秋亭即皇帝位,建元建武,仍使用“汉”的国号,史称后汉,即东汉。光武帝刘秀在位期间,休养生息、省减吏员、减免赋税、释放奴婢、检核户口、提倡节俭,经过一系列政治措施,革除了西汉以来的积弊,政权逐渐巩固,社会安定,国力强盛,史称“光武中兴”。

《汉纪三十六》记载了中元二年戊戌光武帝崩于南宫前殿,年六十二,在他驾崩之前,每旦视朝,日昃乃罢,数引公卿、郎将讲论经理,夜分乃寐。皇太子曾经见他勤劳不怠,于是问他:“陛下有禹、汤之明,而失黄、老养性之福,愿颐爱精神,优游自宁。”当时光武帝的回答说:“我自乐此,不为疲也!”光武帝不仅延续了汉朝的统治,而且结束了全国的混乱开始了“光武中兴”,由此对光武帝的评价是:“虽以征伐济大业,及天下既定,乃退功臣而进文吏,明慎政体,总揽权纲,量时度力,举无过事,故能恢复前烈,身致太平。”光武帝将国力恢复到西汉时的强盛,的确在有生之年达到了天下太平。

【佛教东传】

佛教传入中国的年代,依史料记载,有几种不同的说法,如“秦始皇四年西域僧人室利房十八人齎持佛经来长安”、“汉武帝元狩二年霍去病讨匈奴时得金人,安置于甘泉宫”、“西汉哀帝元寿元年,博士弟子景宪受大月氏王使伊存口授浮图经”等,当然还有公元64年汉明帝夜梦金人的传说。在《资治通鉴》中,佛教的记载出现在《汉纪三十七》中,这是永平七年,即公元64年,“初,帝闻西域有神,其名曰佛,因遣使之天竺求其道,得其书及沙门以来。”这里记载的是汉明帝“闻”而不是“梦见”,之后便是遣使求道,得书传道。

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对佛教文本和思想的解读是:“其书大抵以虚无为宗,贵慈悲不杀;以为人死,精神不灭,随复受形;生时所行善恶,皆有报应,故所贵修炼精神,以至为佛。”在他看来,佛家善于使用“宏阔胜大之言”,劝化诱导愚昧的凡夫俗子,于是佛教开始在中原传播,其中“图其形像”是最普遍的方式,在王公贵人中,最先崇信的就是楚王刘英,“诵黄老之微言,尚浮图之仁祠”就是刘英的崇信方式,而之后的汉桓帝也是“宫中立黄老浮图之祠”。司马光并没有详述佛教在中原的传播情况,甚至也只是说到了在公贵人中的传播,但是可以看出,当时的佛教传播的“虚无”和报应,都被看做和当时流行的黄老神仙方术同类,而之后随着天灾时起和军阀混战,以及两汉儒学困于“经学考据”、“谶纬合流”而抑郁难抒,于是平民和士子开始信佛,到了汉末三国时代,佛教逐渐由上层遍及民间,由少数人逐渐扩展到多数人。

【文以礼乐】

《资治通鉴》对于汉明帝、汉章帝都有正面的评价,永平十八年,即公元75年,汉明帝在东宫前殿驾崩,年四十八,汉明帝在遗诏中说:“无起寝庙,藏主于光烈皇后更衣别室。”对兴建寝殿祭庙的否定是汉明帝的一次善举,而回顾汉明帝的一生,司马光评价说:“是以吏得其人,民乐其业,远近畏服,户口滋殖焉。”这也可以看做是“光武中兴”的继续。而对汉章帝的评价,其中有对他庇护窦宪庇护的批评,窦宪指鹿为马,汉章帝当然知道,但是他还是没能降罪于窦宪,使得奸臣没有收到惩罚,在这里,司马光认为,“人臣之罪,莫大于欺罔,是以明君疾之。”而汉章帝所犯下的错误在于:如果他不知道窦宪是邪恶之辈,那倒是情有可原,但是他明知道却又将他赦免,“则不若不知之为愈也”,为什么这样讲?“彼或为奸而上不之知,犹有所畏;既知而不能讨,彼知其不足畏也,则放纵而无所顾矣!是故知善而不能用,知恶而不能去,人主之深戒也。”正是因为知道恶人而不铲除,使得窦宪越来越大胆,甚至毫无顾忌,这便是君主所犯下的错。

尽管如此,章和二年壬辰,帝崩于章德前殿,年三十一,汉章帝的遗诏和汉明帝一样:“无起寝庙,一如先帝法制。”也要求不在墓地修建祠庙寝殿,所以引用《后汉书》范晔的评论,称汉章帝位“长者”,“章帝奏知人,厌明帝苛切,事从宽厚;奉承明德太后,尽心孝道;平徭筒赋,而民赖其庆;又体之以忠恕,文之以礼乐。谓之长者,不亦宜乎!”和明帝明辨洞察不同,章帝通达人情,事事宽厚,以忠恕之道为礼,以礼乐教化为文,所以是“长者”。

【轻仁义,贱守节】

《资治通鉴》记述了班固,“初,班固奴尝醉骂洛阳令种兢,兢因逮考窦氏宾客,收捕固,死狱中。固尝著《汉书》,尚未就,诏固女弟曹寿妻昭踵而成之。”在这里对班固的记述主要在其编著《汉书》,作为史学家,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一般引用同为史学家的观点,但很少记述他们的事件,比如司马迁,比如范晔,但是对班固的记载有些特殊,除了记载了班固之死之外,他也引用了华峤对班固史学的评价,“固之序事,不激诡,不抑抗,赡而不秽,详而有体,使读之者亹亹而不厌,信哉其能成名也!”但是,班固曾经也讥讽司马迁“是非颇谬于圣人”,这里就出现了两位历史学家史学观的不同,“然其论议,常排死节,否正直,而不叙杀身成仁之为美,则轻仁义,贱守节甚矣!”班固很少记述杀身成仁者的美德,所以华峤认为班固本人也是“轻仁义,贱守节”,而另一方面来说,司马迁则完全相反——而司马光引用华峤的观点,也是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作为史学家就应该注重仁义和守节,而这也是“圣人之道”。

【三公之职】

东汉的第五位皇帝,是汉殇帝刘隆,刘隆是汉和帝刘肇少子,养于民间,登基时离出生刚满百天,是中国历史上继位年龄最小的皇帝,而且不满周岁便夭折,也是中国历史上寿命最短的皇帝,史家称之为“八月皇帝”或“百日皇帝”。汉殇帝继位后,因为年幼,由皇太后邓绥临朝听政。汉殇帝之后是汉安帝,汉安帝即位之初,天灾不断、四夷入侵、盗贼肆虐,邓太后躬行节俭,安民救灾,平定四夷、剿灭海盗,复平天下。但是在汉安帝继位的永初元年,即公元107年发生了一件大事,“秋,九月庚午,太尉徐防以灾异、寇贼策免。三公以灾异免,自防始。辛未,司空尹勤以水雨漂流策免。”

因为天灾或天象异常,太尉、司徒和司空三公被罢免,由此引发了关于“三公之职”的议论,司马光引用的是仲长统《昌言》中的观点:光武皇帝因为西汉数世失去权柄从而导致帝位被窃取而愤慨,所以他将权力集中,虽然设置了三公之职,但只是充数而已,仲长统认为这是“桥枉过正”;但是之后国家治理不善却依然对三公加以谴责,当国家实权转移到皇后家族,当外戚和宦官把持朝政,“阴阳失和,三光亏缺”,在这种情况下,反而颁策责备三公,甚至将三公处死、免官,“足为叫呼苍天,号咷泣血者矣!”考察西汉中叶时选任三公,“务于清悫谨慎,循常习故者”,这些人所具有的无非是妇女的德行,根本不足以位居三公高位,在这样的情况下,“欲望三公勋立于国家,绩加于生民,不亦远乎!”

仲长统认为,过去对三公的态度是信任多而责罚少,现在则是信任少而责罚重,光武帝夺去了三公的大权,现在则更为彻底,所以仲长统提出,“今人主诚专委三公,分任责成”,权责应该相匹配,如果三公身居高位而危害人民,如果不能举荐任用贤才,“百姓不安,争讼不息,天地多变,人物多妖”,到了这个时候责权清晰,“然后可以分此罪矣!”但是这也只是一种设想,在《汉纪四十四》中,司马光终于对汉顺帝将权力交给皇后家族提出了批评,“成帝不能选任贤俊,委政舅家,可谓颋矣;犹知王立之不材,弃而不用。顺帝援大柄,授之后族,梁冀顽嚣凶暴,著于平昔,而使之继父之位,终于悖逆,荡覆汉室;校于成帝,暗又甚焉!”

且看梁冀如何毒杀质帝、霸立刘志、谋害李固、经营幕府、专擅威柄,最后将汉室推向深渊,成为“荡覆汉室”的罪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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