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7-19《死亡工厂》：集约化的灾难
虽然电影导演“标记”的是比利·怀尔德，但是这部电影并非由比利·怀尔德导演，也并非是按照他的意图进行拍摄，而是他将拍摄的相关素材汇集、剪辑而成，在这个意义上，怀尔德只是做了加工的工作，但是，将那些散落的、碎片化的镜头集合起来，通过一定的逻辑编排，如何形成的一部电影也深深打上了“创作”的烙印，甚至在另一个意义上，将藏匿在废墟或档案室里的画面公之于众，将罄竹难书的“死亡工厂”昭告天下，这何尝不是一种作者的叙述？
电影上映于1945年，作为纪录片，就是对“当下”的一种呈现：当时的怀尔德被战争信息办公室指派去加工这部纪录片的怀尔德，把如下镜头放在电影的第一个场景中，1945年4月的一天，德国民众背负着11000个十字架走在街头，这是他们对死去受害者的致敬和缅怀，但是11000个十字架只是一种提喻，因为在这场灾难中，死去的人有2000万，他们分布在德国各地的30个集中营。战争已经结束，但是死亡并没有随着硝烟散去而被人遗忘，因为这是“人类历史上最严重的大规模谋杀案”，而1100个十字架和2000万死亡数，构成了这场灾难惨绝人寰的数字，当它们以“复数”的方式呈现，灾难就是对人类犯下的罪——怀尔德的母亲、祖母以及继续均在奥斯维辛集中营遇难，他的家人构成了一种单数，当单数汇聚成复数，对于怀尔德来说，个体的悲伤也转变为对屠杀的集体控诉。
| 导演: 比利·怀尔德 |
这种集约化、集体化的灾难呈现在三个方面，一是当盟军击败了德国纳粹结束了战争，集中营的惨相构成了死亡的复数，被关在集中营的囚犯没有迎来最后的胜利，他们在战争中被关进毒气室，被推进屠宰场，被杀死在酷刑室，当盟军打开集中营的铁丝网，成堆的尸体像垃圾一样被堆放着，散发着阵阵恶臭，而很多已经变成了累累白骨。这是可见的死亡，还有不可见的死亡，很多在集中营死去的囚犯，尸体被磨成齑粉，然后变成德国农民的肥料；而囚犯的珠宝、手表等贵重物品被收集卖掉，还有服装、头发则包装好卖给了工厂，在死亡面前，纳粹甚至不浪费囚犯的尸体，这是何等的残酷！
在盟军打开了集中营的大门，在复数的死亡之外，还有复数的活着，但是他们形容枯槁，他们惨不忍睹，在战争中没有死去的他们在胜利到来之时死去，据统计大约有13000人在这个时候死去，而即使活着，他们也像动物一般，“他们是人类，和你我一样。”但是活着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种死亡状态，那六个还幸存的女人，那些活下来的孩子，离死亡又是如此之近。复数的死亡最后变成了成堆的尸体和档案中的数字，而复数的活着成为了行走的骷髅，当他们最后倒下也成了那些数字的一部分。当然在死去和活着的复数之外，电影中的镜头也指向了这场大灾难背后的原因，集中营是如何运作的？对囚犯是如何审讯和惩罚的？在战争爆发之初，那些民众如何变成了犯人，失去自由被关进了集中营？
在这里，电影其实发出了对集体灵魂的拷问，一方面，“在奥尔德鲁夫，我们开抢，在鲍姆巴赫，我们开枪，在兰兹博格，我们开枪……”当纳粹的枪口指向民众，是谁纵容了他们？这也是旁白发出的质问：“当发起攻击时，谁在鼓掌？当要奴役欧洲时，谁在鼓掌？”画面中是街上狂热的民众，他们伸出了标志性的纳粹手势，他们狂喊着，就是他们为纳粹鼓掌，为屠杀鼓掌，为谋杀鼓掌，所以在集体的死亡面前，集体的狂热也构成了这场灾难最可怕的存在，也正是这些复数狂热和呐喊，才有了人类大规模屠杀而建立的“死亡工厂”：“记住，今天的这些十字架，是几千万人用生命换来的人类罪行的十字架……”
《死亡工厂》电影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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