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9-13《宝贝儿》:南方的那片“处女地”
她是已经结婚两年的“娃娃新娘”,却还在保持着处女身,一张婴儿床成为她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唯一的存在;她邂逅了让她产生了某种依赖感的男人,一个吻是她在孤寂生活中的表白——当“宝贝儿”在两个男人之间辗转,她需要的是一段婚姻还是一场爱情?在她即将迎来自己20岁生日的时候,这成为了一个如何选择的问题,但是当明天之前的“今晚”呈现为被黑暗包围的微弱灯火时,一个女人何去何从的问题似乎在淡淡的哀伤中成为了伊利亚·卡赞设置的“悬疑”。
田纳西·威廉斯编剧,卡赞导演,这个充满诱惑力的“Baby Doll”并非是一个关于女人的情感选择故事,在象征意义上它传达的其实是关于时代变迁中的“土地叙事”,“Baby Doll”的意指无疑就是南方的那片“处女地”。“Baby Doll”是丈夫阿奇·李口中的“宝贝儿”,这个亲切的私人性称呼似乎体现着“宝贝儿”和阿奇之间亲密的夫妻关系,但实际上这是南方土地表象之下的第一层叙事。“宝贝儿”和阿奇已经结婚两年,但是他们还没有行真正的夫妻之礼,“宝贝儿”的日常就在那间属于她的卧室里,里面摆放着一张婴儿床,将一边的保护栏放下来,“宝贝儿”就躺在上面,然后吮吸着手指头。一张婴儿床完全让她成为了婴儿,一个还未长大的婴儿,一个不想成人化的婴儿,“宝贝儿”固守着属于自己的领地,将身为丈夫的阿奇都排除在外,这就是生活中保持“处女身”的目的所在。
已经和阿奇结婚,为什么还保持着自己的处女身?因为两年前“宝贝儿”的父亲将她嫁给阿奇的时候,阿奇的生意很不错,是这里轧棉厂的老板,也就是拥有机器的阿奇代表着财富,“宝贝儿”的父亲就同意了这门婚事,所以婚姻实际上意味着交易,这场交易就是通过那一份“协议”而体现出来的,按照协议,在“宝贝儿”20岁生日的时候他们才可以真正成为名副其实的夫妻,在这之前阿奇只有丈夫之名而无丈夫之实。在协议构筑的无性生活中,“宝贝儿”依旧是那个睡在婴儿床上保持处女身的处女,而阿奇垂涎于她的美貌,只能通过墙壁里的小洞,偷窥自己的“妻子”,而当“宝贝儿”发现阿奇的这一行为时,常常以那份协议威胁阿奇。
导演: 伊利亚·卡赞 |
但实际上,两年前就以交易方式订立的婚约,在这两年里已经发生了改变,“宝贝儿”的父亲已经去世,阿奇的轧棉厂也遇到了问题,那幢所谓的豪宅也早已经破败,里面的家具都是从家具租赁公司租来的,即使阿奇翻修宅子,即使答应“宝贝儿”想办法留下家具,他们的生活也已经被改变,在这面目全非中曾经的交易还有约束力?那份协议还有效力?在这样的现实面前,镇上的意大利裔农场主席尔瓦生意越做越大,他让其他中小业主更面临生存的压力,而且凭借着自己机器生产产生的效益和社会影响力,席尔瓦赢得了当地上流社会的重视,甚至成为了参议院。所以阿奇将仇恨的目光投向了席尔瓦,在棉厂一周年庆典的晚上偷偷拿了煤油罐,放火烧掉了席尔瓦工厂里的设备和产品,使得席尔瓦蒙受了损失,席尔瓦在分析后认为这是一场人为的纵火,而且将目标对准了轧棉厂的阿奇,席尔瓦故意将棉花运到了阿奇的轧棉厂那里,阿奇兴奋地认为生意来了,利用他一直强调的“你帮我一个忙,我也会帮你一个忙”的邻里原则,开始了和席尔瓦的合作,而席尔瓦为了获得阿奇纵火的证据,从“宝贝儿”寻找突破口,最终让“宝贝儿”在那张纸上面签字。
这是“宝贝儿”和两个男人的故事,一个是和自己已经结婚的丈夫,但是她通过协议让自己独立和自由,婴儿床和“处女身”是她保持自我的象征;一个是邂逅的农场主,他的到来让“宝贝儿”感觉到了男人另外的一面,他们聊天,他们游戏,他们坐在秋千上,他们在阁楼上,席尔瓦不断接近她,不断了解她的心事,不断说出甜言蜜语,这让“宝贝儿”感受到了不同的生活,而她对席尔瓦的半推半就表达着自己的渴望,那一个躲在暗处的吻是“宝贝儿”成长的一个标记,但是她又不敢再向前一步,那种暧昧有着恋爱的美好,却又必须保持一定的距离。而当最后他们三个面对面,“宝贝儿”和席尔瓦之间的暧昧让阿奇嫉妒而发疯,他拿出了自己的猎枪追击着席尔瓦,最后阿奇被治安官带走,而席尔瓦拿到了阿奇纵火的证据之后也离“宝贝儿”而去。
这是“宝贝儿”20岁生日前两天发生的故事,这个故事在两男一女的结构中充满了关于性的探视,而这种性又在婚姻、家庭、爱情中交错,在偷窥和协议、欲望和压抑、嫉妒和暧昧中上演。但是卡赞绝非是讲述一个关于女人在男人之间进行命运选择的简单故事,而是将其置于关于土地的“南方叙事”中。“宝贝儿”纯真、美丽,又没有受到过教育,像散发着香味的野花一样,以“婴儿床”为情感展开的中心和自我维护的据点,就是南方这片未开垦的“处女地”,当她订立了婚约其实就是土地面临着被开垦的可能,但是协议是她拥有独立性的保障,而现在的问题是,当她即将迎来20岁生日的时候,当那纸协议将要作废进入实质阶段的时候,才真正把这片处女地推到了何去何从的关键时刻。
《宝贝儿》电影海报
阿奇是她的丈夫,虽然“宝贝儿”并没有丢掉处女之身,但是她住进了这个空空的、破败的房子,这是一种无奈,而且她喜欢喝可乐,似乎阿奇也并不能满足她的要求,在这个意义上,“宝贝儿”是缺乏最完整独立意义的,婴儿床与其说是一种保护,不如说是脆弱的象征,而“宝贝儿”在阿奇面前威胁说将要住到酒店去,还要去自己找工作,但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她无法让自己真正独立。这种处女地无法独立的现状是因为缺失了曾经的庇护,“宝贝儿”的父亲已经去世,她失去了这个权威,所以在阿奇面前,她总是威胁他说父亲会气得从坟墓里跳出来——一种安慰而已,这一片“处女地”在没有完全的自我保护力中,只能在20岁生日到来之后成为以阿奇为代表的权力体系的控制,尽管阿奇也是一个衰落的权力符号。在这个时候,席尔瓦出现了,他是比阿奇更大的资本家,是代表更现代的机器生产,当然对处女地来说,也意味着更多的选择。
阿奇和席尔瓦之间的竞争以纵火的方式发生,这是以阿奇为代表的旧有实力的一种挣扎,但是席尔瓦的新势力对于这片处女地来说,的确充满了诱惑,他无比接近“宝贝儿”的内心世界,也发现了她所想要的东西,虽然席尔瓦对“宝贝儿”不是赤裸裸的占有,但是在“宝贝儿”逐渐放弃自己的时候,她其实陷入了一个新兴资本编织的陷阱。席尔瓦的目的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获得席尔瓦纵火的证据,而“宝贝儿”也知道那场火是阿奇所为,她也想利用这次机会逃离这场婚姻,甚至她也知道席尔瓦利用她获得证据,在这样的两难境地中,“宝贝儿”终于还是偏向了席尔瓦,这种偏向并非是处女地对于新旧势力的选择,而是对于自身命运的考量:那就是必须迎来属于自己的“成长仪式”:大地要开垦,要种植,要长出庄稼,要收获谷物。但是,这一切最终没有成为“宝贝儿”的现实,当席尔瓦最终将阿奇送上警察,拿走证据,他是这个阴谋的最大受益者,而处女地依然在那里。
其实,面对阿奇和席尔瓦不同的男人,“宝贝儿”始终是他们的物对象,婚姻也好,阴谋也罢,“宝贝儿”这块处女地并没有拥有自己的选择权,在这里还有一个潜藏着的象征,那就是萝丝,她是“宝贝儿”父亲给她的女仆,随着“宝贝儿”结婚而带来,这个老女仆是另一个处女地,在她身上没有任何开垦,但是处女地本身也并没有体现价值,混乱的厨房、被人诟病的餐食,都是这块老处女地的命运,但是即使到了“宝贝儿”这一代,关于土地的命运依然没有解决。当两个男人离开,卡赞对处女地的明天表达了某种哀伤:明天就是“宝贝儿”20岁的生日,就是真正成为女人的日子,但是在婚姻和法律双重的阴谋中,明天是一个空空的存在,黑暗中亮起的孤灯,是“宝贝儿”命运的写照,也是南方处女地找不到出路的一次迷离,“我们等待明天,看他们是不是已经忘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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