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25《快乐河马与伤心孔雀》:我们如何对话
对话出现在最后的场景中:站在河岸的是高傲的孔雀,沉浸在水里的是河马族群,在观望和凝视之后,孔雀和河马展开了对话,问题是关于你们从哪里来,你们在这里干嘛,回答是这里就是我们的家,而最后对话就变成了孔雀的独思:“他们也是被囚禁的……”
对话变成了独思,是不是对于已经展开对话的取消?而当动物之间的对话变成了人所构建的寓言的一部分,那些对话是动物之间的对话,还是人类的一种设想?“21世纪去殖民化的寓言”,这是电影的副标题,这个副标题却传达出电影真正的主题,当副标题变成主题,当“快乐河马与伤心孔雀”的动物生活变成人类设定的主题,当动物寓言变成“21世纪去殖民化”的宏大主题,这是不是反其道却依然落入了人类中心主义?而在孔雀和河马对话之前,完全是人类的叙述:当一艘新世纪的轮船从港口启程,对于世界的探索就开始了,旧世纪被远远抛在了身后,新时代随着航程的开启而到来,在新与旧的交替中,殖民就是最明显的标志。
那艘船探索着新奇的世界,所有的新奇都组成了新世界的一部分,但是探索并不是止于对自然的扩展和深入,它的目的就是要获得原料生产出产品,这就是殖民:他们从原始部落中发现了特殊的树叶,这些树叶被捆起来运载到了船上占据了一头河马的位置,但是当树叶被运回,从树叶中提取出了有价值的成分,于是开厂加工生产,变成了成千上万头河马。从一头河马的位置到成千上万头河马的面积,这就是资本的力量,这就是殖民的成果,它是扩张,更是从自然到产品的改变。这种从树叶中提炼的物质就是古柯,它曾经是印第安人的“圣药”,当地人咀嚼含有古柯的树叶能够提神醒脑、消除疲劳、增加体力,还可以用来御寒、治病,能减轻胃痉挛、风湿、头痛等不适症状。但是当它被提炼,便成为了“生物碱”:在1855年到1860年期间,两位德国科学家从古柯中提炼出生物碱,他们将其命名,于是大名鼎鼎的可卡因诞生了。之后,古柯碱被广泛应用于药物、酒精饮料中,但好景不长,就在古柯风头正盛的时候,它的副作用也开始被人们所关注,因为有人服用古柯致死。
导演: 埃尔金·卡尔德隆·格瓦拉 / 约翰内斯·菲尔斯特 |
从生活在自然状态下的树叶到被提炼出的可卡因,从土著人的“圣药”到广泛应用于药物,从一只河马的位置到成千上百只河马的工厂,这就是殖民化。但是在殖民化成为近代人类的显著标志,如何去殖民化?孔雀最初来自印度,是如何在19世纪出现在柏林的一个岛屿上的?而河马又是如何在一个世纪后出现在哥伦比亚的河岸上的?孔雀和河马都是殖民化的产物,它们被迫迁往异乡见证了殖民的力量,当在这里“快乐而自由”的生活,它们也许并不知道这里并非是真正的家,就像伤心的孔雀里有白孔雀和绿孔雀,白孔雀是豢养的,蓝孔雀更为自由,而当它看见河马,当河马说自己就在快乐的家园里,孔雀却独思说它们其实也是被囚禁的,豢养和囚禁,伤心和快乐,这些都是殖民化的产物。所以当导演约翰内斯·菲尔斯特和埃尔金·卡尔德隆·格瓦拉将动物并置在一起,就是在殖民化中反思去殖民化的可能。
伤心的孔雀也许羡慕快乐的河马,快乐的河马从不会伤心,而伤心的孔雀认为河马也是被囚禁的,这就是殖民化内在的本质,所以去殖民化的意义在纪录片中更多是一种思考:“快乐河马与伤心孔雀”,去殖民化的首先一步就是去人类化,因为动物就是去政治性的存在,它们就是自然的一部分,无论是孔雀的伤心,还是河马的快乐都是动物最真实欲望的表现,在纪录片里,没有任何一个人出场,主角就是散步的孔雀,就是在河里怡然自得的河马;然后就是在动物的并置中,在欲望的呈现中,构筑一种对话的可能,这种对话不是孔雀和孔雀的对话,也不是河马和河马的对话,而是孔雀和河马跨物种的对话,而拍摄这部电影的导演在合作中也完成了一次对话:约翰内斯·菲尔斯特来自德国,埃尔金·卡尔德隆·格瓦拉来自哥伦比亚,拍摄这部纪录片就是他们进行跨文化的对话,“跨文化的交互组合增强了去殖民化讨论的深度和真实性,提供了多角度检视历史与社会权力结构的机会。”
在摄影机面前,伤心者和快乐者都是自由的,在摄影机面前,孔雀和河马都是无忧的,在摄影机面前,连囚禁和豢养也都没有了界限,但是所谓的融合,所谓的对话,依然是人类对于动物的想象,或者说,宏大主题的“21世纪去殖民化”的构想只是一个寓言,在人类不断的叙述中,在拟人化的对话中,寓言所表达的仅仅是“有趣”,它们真实却依然是动物,所以在生存的栖息地,摄影机永远没有走远,它们的自由被囚禁在画框里,它们的伤心和快乐也都是人类的表情。
《快乐河马与伤心孔雀》电影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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