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2-03《可怜的东西》:如何成为一个破坏者

曾经是隐秘中的神秘,曾经是诱惑中的寻找,曾经是寻找中的未果,而当一切袒露出来,世界已经毫无秘密——这不是对《可怜的东西》中情色成分从关注到失落的过程,而是对一部电影从期待到失望的过程:去年想要寻找关于电影的资源,最后搜索无果,只好在时间中等待,而一年之后网上都是资源,无论是下载还是在线,可以轻易获得。一年之前和一年之后,电影似乎提供了两种期待视野,当一切被揭开,如同女人的身体一般,毫无隐秘地呈现,最后却是一堆“可怜的东西”。

也许从科学主义的角度来看,才能去除活生生的女性身上带有的情感、理性、思想的成分,一个人就是由不同的器官组合而成,甚至就是如蛋白质一样的一堆质料,但是人毕竟是被赋予了形式——人的本质存在,那么欧格斯·兰斯莫斯到底赋予了什么样的本质?从贝拉曾经叫伊丽莎白的时候从桥上一跃而下的镜头开始,兰斯莫斯的镜头拍摄的一直是后背,一张脸在看不见的前面,这是对人的存在在“面容”上的抹除,而当伊丽莎白从桥上跳下,死亡又是对人的生命的抹除。双向的抹除就是人作为母体的消失,而当外科医生戈德将她“复活”,以死亡为起点就开始了“成为人”的过程:戈德将孩子的大脑安置在了女人那一副皮囊里,由此完成了肉与灵的结合,这就是生命在科学和物理意义上的形成。

只有一副脑子,只有一具肉身,当然不能成为人,就像戈德实验室的猪头鸡身的动物,出去载人的马头车轮的马车一样,这是一种组合,它提供了成为了人的可能。当贝拉在戈德的工作室里成长的时候,她拥有的就是一个女人的肉身和孩子的智力,语焉不详的表达、不协调的肢体动作、完全自由的破坏力,是她处在成长的第一阶段。但是戈德身为一个外科医生,他本身就是父亲违背伦理观念的产物,也就是说,满脸是手术缝合印记的戈德继承了父亲实验精神,也把贝拉当做了实验的对象,他告诉助手麦克斯的是:“她是我的试验品。”而麦克斯的唯一任务就是记录贝拉每天的摄入和排出,“必须控制变量”,这就是实验的目的。

导演: 欧格斯·兰斯莫斯
编剧: 托尼·麦克纳马拉
主演: 艾玛·斯通 / 马克·鲁弗洛 / 威廉·达福 / 拉米·尤素夫 / 克里斯托弗·阿波特
类型: 剧情 / 喜剧 / 爱情 / 科幻
制片国家/地区: 爱尔兰 / 英国 / 美国 / 匈牙利
语言: 英语 / 法语 / 葡萄牙语
上映日期: 2023-09-01
片长: 141分钟

在贝拉成长的第一阶段,戈德在她身上完成实验数据的积累,贝拉就是一个物,但是他给了她生命,无疑戈德是贝拉的“造物主”,所以贝拉把他叫做“上帝”,上帝造物,上帝造人,人和物是同一的。虽然戈德每天给贝拉讲童话故事,像一个父亲那样照顾她给她温暖,虽然戈德看见了麦克斯对贝拉投入的感情,希望他能够娶她为妻,但是戈德依然没有在人更没有在女人层面上给与她想要的一切,所以实验室对于贝拉来说就是一个囚笼,签订协议的婚姻也无非是一场更复杂的实验而已。但是当律师邓肯引诱了贝拉,“你是囚犯,我的目的是解放你。”邓肯又把自己变成了贝拉的“国王”,他让贝拉坐在屋顶之上俯瞰城市,并将她带离了戈德的实验室,去往里斯本开始了贝拉的第一次外出。这是从囚禁到自由的开始,当贝拉冲破束缚告别实验室,可以说是她的第一次觉醒,这样的觉醒在戈德那里,就有了一个名字,叫“自由意志”,正是在贝拉自由意志的作用下,她进入了丰富多彩的外部世界,成为了一个社会人。

贝拉第一次来到多元化的世界,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新奇的,也充满了不适,她会像在实验室里一样扔东西或打人,当她对制造哭泣的孩子动手,邓肯阻止了她,教她人应该拥有“理性”;邓肯不断激发贝拉身上的欲望,做爱成为他们旅行的常态,但是贝拉并不满足,还和其他男人一起进行“大腿内侧的测试”,这就是被不断激活的欲望;邓肯秘密将她带到了一艘游轮上,在游轮上贝拉看到了杀死海鸥的船员,她回来和邓肯说起了“经验”;在穿上她遇到了黑人哈利,哈利告诉她世界的残酷,并希望“我们应该逃离作为野兽的事实”,而贝拉也第一次拿起了艾默生的书进行阅读,这是人对思想拥有;哈利带她从高处望下去,下面是如同地狱一般的世界,穷人死去,孩子被埋葬,这一切让贝拉动容,她将邓肯赌博赢来的前都捐给了穷人,无疑贝拉的做法就是以一种善。

从最初拥有一副肉身,到孩子的大脑被置入而成为生命,贝拉在成长中不断吸收,她有了自由意志,有了理性,有了经验,有了思想,有了善的举动,再加上欲望的发现、知识的积累,以及关于社会的认知,贝拉无疑已经从生物人变成了社会人,应该说,她已经成为了一个正常的人。但是这个复活而成为人的故事在兰斯莫斯看来还是太粗浅了,赋予她的一切似乎都是某种加法的结果,这个弗兰肯斯坦的故事重塑也还是在物的层面,所以兰斯莫斯开始了冒险,与贝拉的冒险一样,是对秩序的解构,是对规则的颠覆,是对权力的反转——除了在电影中制造了超现实主义的奇幻和科幻色彩之外,兰斯莫斯更是从“女性”角度赋予了贝拉一种革命性的意义。

《可怜的东西》电影海报

“从某种程度上看,每个人都试着要去塑造贝拉的个性并将她占为己有......因为她如此独特,她的习性也出其不意,人们不知道该怎样应对她的这种行为,而且他们也没有方法去处理跟她的关系。”兰斯莫斯在一次接受采访时这样说,“我认为这才是这个角色吸引人的地方,基本上它能让每个人抓狂,因为她如此不走寻常路,并跟他人对她的任何期待都反着干。”兰斯莫斯的设定很明显,就是将贝拉当做一个被占有的产物,这完全符合女性的固有定位,但是重要的是,兰斯莫斯并不干预将贝拉变成一个解构男/女关系甚至单纯性关系的革新者,而是以更为宏大的视角站在人的立场,让他成为“跟他人对她的任何期待都反着干”的角色,也就是说,贝拉完全是从婴儿意识开始,对所有存在的他者进行颠覆和解构,所以贝拉在兰斯莫斯那里就是一个“破坏者”:不仅仅是对既有秩序的“破坏”,更是对坏的“破坏”,或者是“破坏”而变坏,由此成为一个令人惊骇的人。

但是在成为破坏者的道路上,兰斯莫斯无疑陷入了某种尴尬,一方面要实现破坏的目标,她首先要成为一个真正的人,贝拉的一系列经历都是在最初的意义上成长为人,不管是自由意志还是理性,不管是经验还是知识,不管是思想还是善,都是人成为人最基本的东西,也就是说贝拉所获得的一切只是让她成为了人,而在成为人的道路上,兰斯莫斯必须给与一种性别意义,要么是男人,要么是女人,因为贝拉天生女人的肉身,所以她便成为了女人,不管一个孩子的大脑是男性还是女性,至少在形态上是女性,成为最基本的人而且只能是女性,这反而变成了对人的限定,而兰斯莫斯将这个破坏者变成了所谓的女性主义者——当一个男导演凝视女性并赋予女性主义的色彩,她同样变成了一个实验室的产物:原本贝拉在戈德那里已经发现了自我的欲望,当她被邓肯带出,和邓肯不断做爱也是身为女性寻找自我的表现,而当她不断拥有了自由意志、理性、经验、思想和善的情况下,兰斯莫斯竟然又回到了女性的叙事中,甚至又回到了关于女性身体、器官、欲望的直接表达,贝拉在巴黎的妓院里如鱼得水,尽管很多男人被她控制听她指挥,但是贝拉依然是性释放的客体,依然是男性满足的对象,依然是被插入的存在,兰斯莫斯试图颠覆这样的性关系,又将她置于更难以改变的命运中。

另一方面,贝拉必须以超越的方式站在人类的屋顶之上俯瞰人类,的确贝拉两次站在顶楼之上,两次俯瞰在她面前展开的世界,但是所谓的高度也只是物理空间的高度,她在自己还没有真正成为人的情况下,何来解构?另一方面讲,贝拉从自己的实践中不断形成了所谓的社会主义、理想主义的观念,在哈利的启发下也认识到了人存在的社会意义,对穷人的施舍更是在体现善的同时上升到文明的实践,但是这一切都是微弱的。如果说贝拉的成长意味着觉醒,兰斯莫斯似乎刻意避开在男性世界中的觉醒,而给与了贝拉一种自我意识,“我们是我们自己的生产资料”,在戈德快要死去的时候,她返回了实验室,在看到了实验的图纸之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你是你的孩子”,戈德告诉她最后的秘密,大脑就是自己孩子的脑子,身体是自己的身体,贝拉的确完成了一种革命式的组合,她死去又使自己复活,她是自己的母亲也是自己的孩子,她是自己的生产资料也是自己的造物主,如此兰斯莫斯完成了所谓破坏者的构建:当她对麦克斯说:“你愿意嫁给我吗?”男性和女性的地位被颠覆;她对着曾经抛弃自己的前夫开枪并让他变成了一只羊,她完成了对过去的复仇。

但是这就是所谓的自我意识的觉醒?这就是女性主义的宣言?这就是破坏而建构的自由意志?一切都是机械的、幻觉的、打着理想主义幌子的成长,“可怜的贝拉,她是一片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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