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1-11《褶间生活》:我仅剩一条灵魂的裤腿
砖倾泻,墙崩裂。肉身重生的时候到了吗?还没影。还没影。
——《不可名状之地》
肉体重生之前,必定是肉体的死亡,肉体死亡之前,必定是肉体的痛苦:力求勇敢地小孩拿着断头火鸡未自己洒血;高大的机械女人揉着一个侏儒,侏儒则揉着一副肚肠;矮个子男子在观看然后扭头离去;还有受审于军事法庭的女人,还有骑马的女人,她所骑的马“四蹄盘绕群蛇”,脱去了腐肉道袍却带着卸痂而溃的剧痛身体继续前行……“痛苦啊!痛苦!然而必须行走,一直行走。”行走是痛苦,酷刑是痛苦,不能跑的被剥皮者还在被鞭打,上演着别开生面的酷刑,甚至在看见了绽红的血肉里,苍白也侵入了劳作的灵魂,“于是乎被诅咒得更狠了”。
这是乡野睡了被未央的夜影笼罩的城市,这是血肉模糊者行进的道路,这是“永远不变逆旅的地狱”,这是“沉沉暮气、蜷曲盘绕和无底重启之地”——这就是亨利·米肖所描绘的“不可名状之地”。在痛苦不断加剧的世界里,在肉体不断死亡的噩梦中,在灵魂被诅咒的地狱中,所谓的等待永远无法等待,那么重生就是另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梦。“错!错在这儿了,我肯定。现在太迟了。”末日般的存在,不是完全推向死亡,是重生永无可能的“不可名状之中”。但是,这无尽等待中出现的可是一种希望:行星-头?“行星-头的重量,行星-头的重量,支撑在一具疲惫的身体上,卷入埃皮斯特拉尔的乌云海,行星-头的重量遂像飞艇空军联队的威胁,压向身体,这崩解中的阶台,它茫无一物可抓,在唯——道光下碎裂如剑断在膝上。”
行星-头,无疑就是亨利·米肖自设的救赎之地,它被卷入“埃皮斯特拉尔”的乌云海之中,在压向身体的崩解中形成最后的力量——埃皮斯特拉尔,L’Epistrale,是亨利·米肖自造的希腊词,它是“知识”,它是“远征”,它是希腊神话中以肩顶天的阿特拉斯,人体第一颈椎亦被称为阿特拉斯。所以当行星-头成为从以肩顶天的阿特拉斯变异出来的埃皮斯特拉尔,不可名状之地也成为了亨利·米肖抵抗之地,“这团愈来愈庞大的行星-地球的重量,如今再无物能平衡之,于是海盗球漂流在狂风暴雨的以太。”超越物之存在,也是超越物之痛苦和死亡,更是超越成型的词语中成为超现实的存在:那么,被未央的夜影笼罩的城市、血肉模糊者行进的道路、“永远不变逆旅的地狱”和“沉沉暮气、蜷曲盘绕和无底重启之地”终于迎来了重生?
以自造的词语创造不低头的埃皮斯特拉尔,亨利·米肖以变形的方式设置了肉身和灵魂泯灭之后的世界,他是造物主,诗歌就是他创造的存在,就是可名状之地。但是,如何进入?如何让等待者进入?如何让阅读者进入?如何让阿特拉斯进入?又如何让亨利·米肖进入?实际上并不是亨利·米肖以词语易位的方式打开了一个进口,而是完全封闭了阅读者理解的进口:何为逆旅?何谓“无底重启”?又何以让阿特拉斯变成埃皮斯特拉尔?作为西方传统文化的叛逆者,他把自己称为“蛮人”,吸收了东方智慧之后,他以空灵和神秘的方式书写,遍及世界各地,尝试不同职业,最后将这一切现实的存在都远远抛弃,追求奇特的想象、幻境和朦胧也许只是一种创作上的实践,但是当亨利·米肖用迷幻药进行颠覆性写作,他是不是也将这个肉身存在的自己也当成了一种现实?诗歌呈现的潜意识和神话原型,是不是成为了他重生的另一个宇宙?安德烈·纪德说他是“一个孤独者,一个隐士”,但是当肉身的现实和书写的超现实被分离,不可名状之地的入口只写着一句话:“米肖就是米肖作品的唯一主题。”
编号:S38·2241205·2211 |
亨利·米肖的人和亨利·米肖的文,亨利·米肖的肉身和亨利·米肖的灵魂,亨利·米肖的现实和亨利·米肖的幻境,它们从来不会合一,那么亨利·米肖的作者和亨利·米肖的读者,必将保持着各自“行走”的状态,但是读者总是试图接近文本,在《褶间生活》中,《行动自由》和《幻象》这两辑诗歌似乎在创造着这种接近。“始于我的童年。曾有一位纠缠不休的庞然大人。怎么报复他?我把他塞进麻袋。于是我可以乘兴痛打。他嚎叫,我不听。他殊为无趣。”开篇的《麻袋法庭》,开头的这句话,暗示了“我”和敌人之间的斗争,“麻袋”成为了斗争的武器,而《行动自由》几乎都涉及了这些斗争的武器,而斗争的关系就是“我”如何寻找对敌人的惩罚手段,也就是说,“我”是一个实施者,呈现的是主动的状态,是内部之我对于外部之敌的快意复仇。
“麻袋里我把他们狠揍一顿,不受惩罚,那种狂热足以让十个轮番上阵的壮汉筋疲力尽。”《麻袋法庭》就是把那个庞然大物塞进麻袋,然后狠狠地揍打他,然后将他们轰出门外,而且很明显的是,这个“庞然大人”被惩罚者在亨利·米肖那里就是制造了历史悲剧的“畜生”,“历经这么多挫折,压来这么多远远近近的主子,压来两次大战,两段被一个信奉保龄击柱的武装民族占领的漫长时期,黑压压无数其他的敌人,我如何苟活几十年?”这里的意指是明显的,而这也是亨利·米肖给整辑诗歌设置的一个理解者的进口。“我”用“投入器”把他们射远,虽然知道很难也不能把他们射得足够远,“有时,四十年之后他们重返你的面前,当你以为总算平静了而他们才是平静的,迈着五分钟前还在这儿、去去就回的人特有的悠哉游哉的步子归来了。”或者将他们当成烤肉串,然后用“烤肉钎”伺候,“宾客咀嚼。要腾出空位。新客驾到。顺着一把把椅子、一个个席位击退他们,让他们恍然到了壁炉口。”还有“公寓之雷”,“不用消灭周围所有的顽童,在剁碎平静的吵闹声涌来的公寓或房间里,让雷霆来统治是更为和平的。”还有“耳光机关枪”,“怒气骤然迸出我的手,就像一只风做的手套,就像二、三、四、十只手套,喷射的手套痉挛又迅疾地冲出我的指端,飞向那目标,那可憎的脑袋,径直击中。”
在我和敌人建立的对立中,我是“行动自由”的:我可以自己料理他们的国家;我把群山摆放在合适的位置,我让首都挤满房子和汽车以及“为了横向走于平原的甜腻空气而专门配备的行人”……国家、首都、群山和人们,这不正是敌人曾经所拥有的这一切,而我用那些武器惩罚了他们、取代了敌人,我不正是在行动自由中成为了统治者?但是亨利·米肖不是为了重蹈覆辙,而是建立“谋杀的哲学”,“我将谈一谈乌合之众。”丢掉信仰的人是乌合之众,麻木不仁者是乌合之众,自暴自弃的人是乌合之众,拘束、踉跄、踉跄者是乌合之众,乌合之众就是狱众,“无辜者?谁无辜?指给我们看,到底是不是存在!”当用麻袋、投人器、烤肉钎、耳光机关枪惩罚了他们,让他们元气大伤,而你“更健康了”——每个人都可以成为这样的“我”:“每个人都可以这样走上街头。”自信、安详、踏足哲学、抵达完美,“这也颇为惬意,是的,起码在开始……”
以暴制暴?亨利·米肖在《炸弹人》中揭示了这种“行动自由”的本质,“不,我没有工厂,没有工具。我是稀有的炸弹人之一。”炸弹人不正是用肉身做的炸弹?不正是在惩罚中完成自身毁灭和重生?“可如果他耽于杀戮,如果他陷入杀戮,如果他最终实践杀戮。”炸弹人比所谓的公众先行一步,而杀戮当然也比所谓的判决更早一步,但是炸弹人在行动自由中还是在重演着暴力本身,我被敌人化了,我就是敌人,而同样的敌人也可以制造新的暴力,也可以成为新的炸弹人,循环不止,就将永远上演杀戮和反杀戮。所以在最后时刻,炸弹人“不再杀人”,“现在,我就要画画,颜色从管中冒出来,很美,有时过一会儿亦然。就像血。”放弃杀人而画画,画画是流出来的颜色也是血,或者这种停止杀戮再无可能终结,而《幻象》就变成了一种反其道而行之的另一种“行动自由”:我被杀。
“被扎了。我连连被扎,每一下都短促之极。来自远处,渺远处,而无处不在。不可能逃脱。”我在“刺针的星座”中;《抹去的鸟》拍打翅膀飞了起来,拍打单翅而抹去了自己,“而我伫立原地,凝视着它,着迷于它的出现,着迷于它的消泯。”我也是被抹去的鸟;还有当我合眼之后的“开膛机”,“当这台开膛机撬开我的表面,皮肤进溅,即使就一丁点儿,真皮层最薄处的一丁点儿,唉,我的天性,我的一小片碎指甲就能打垮的凄惺的天性呀……但是,哪种天性能抵抗这残暴的开凿?我倒要问一问。”还有“美妙”的锯子,“它到了。它在此割据称王,仿佛浑不经意,径直切入你沦丧的肉体,你那注定沦丧于此刻的肉体。”还有“毁坏车间”,“在连续不断的击打之下,我陷入一种永别式的瘫痪。”还有穿颅的工具,“它万死不辞地勠力。那么它此处彼处捣碎几个头颅,就是自然而然的。”
《行动自由》中我对敌人、乌合之众采取了暴力,为的是一种自由;《幻象》中我陷入了杀戮的幻象,四处涌来的杀戮者将我毁灭,这两者有何区别?“我曾在一种深深抵抗的惊跳中。一头猪切碎屠夫。我在这个屠夫内。”《离奇处境》便是对这种双重的暴力、双重的毁灭的描写,屠夫杀猪,但是猪也会切碎屠夫,所以猪是一个世界、屠夫是一个世界的分割会变成离奇的处境,那就是永远不停歇的战争,非洲、黑人、列车、国家、暴君……亨利·米肖完全呈现了一个殖民主义的世界,“这是一个盛大的杀头星期天。”没有和平,只有动物的尸骨,人的尸骨,而在肉体死亡之后,神父举行祭礼,“却呈现出历来的弥撒中最放浪形骸之态。”灵魂也在这离奇处境之中,“接着是时间。无他,只有时间。时间流淌,无一物伴随。”于是在血腥之地吹过微风,于是风拂过了废墟,于是最后是一个大大的“完”。
“我仅剩一条灵魂的裤腿,而它飘飘荡荡。”这就是最后的结局,身为作者亨利·米肖把战争建立在暴力之上,将暴力变成末日之因,肉体毁灭了,信仰崩塌了,战斗停歇了,剩下的灵魂也只有一条裤脚,它是残缺不全的,它是游魂野鬼,于是世界“充满”了一切:“充满我/充满你。/充满晦暗夙愿的无尽的面纱。/充满皱褶。/充满黑夜……(《充满》)”于是行动都变成了“行走”:“行走,/行走,/兜售挨揍的脸和惴惴的鸟,/行走在熊熊燃烧的城市中,/兜售失落的航迹,/风的、水的、气味的幽灵,/行走出狗的一生,/行走,/行走。”充满是物态的,行走是机械的,这就是亨利·米肖呈现给阅读者最后的图景——在迷幻剂制造的幻景中,亨利·米肖越来越偏执于将肉身之我抽离出去,只剩下文字、句子,只剩下属于自己的语法、句法和文法:自创了“Meidosem”,结合了同一词根的中性和阴性形式的“idea”和大写的前缀M,阳性的“米多逊”和阴性的“米多逊莫”?他和她?肉身和灵魂?以及孩子?“而当他凝视她,就从她诞生了灵魂的孩子。”还有《波拉哥拉斯的衰老》,波拉哥拉斯是谁?落入死亡的她是谁?“智慧并未到来,波拉哥拉斯说。言语更加骨鲠在喉,而智慧并未到来。”
当一本书完成,作者死了,但是亨利·米肖却以另一种方式杀死了读者,他让作者永远在迷幻剂中活着。既然不再有叙述的规则,既然不再有语法的逻辑,词语只呈现出词语本身,诗歌只言说诗歌自己,当然,“米肖就是米肖作品的唯一主题。”——存档:
米多逊的肖像
此外,像所有的米多逊莫,她只梦想进入彩纸屑宫殿。
而当他凝视她,就从她诞生了灵魂的孩子。
无尽的荒漠。一样荒凉的城堡。高傲,而荒凉。悬空晃动着他的孩子,在风雨中。
米多逊还有颇多对待其灵魂之子的懊丧的方式。必将提及。几乎没有幸福的灵魂之子。
在米多逊灵魂中敲打激情的钟醒了。它的时间加速。周围的世界匆促,猛冲,去向一个猝然划定的命运。
这些长矛,对付众敌时总该助他一臂之力,他先让它们刺穿自己的身体。
她盘根错节。就这样。这是米多逊莫。她等待。日月,年岁,涌来吧。她等待。
米多逊极度的弹性,这是他们欣悦的源泉。也是不幸的源泉。
这来临的兽群,好像慢吞吞的厚皮动物,鱼贯而行,他们的质量亦有亦无。他们拿它怎么办?怎样将它承载?这沉重、这关节僵硬的步伐只是他们抱定的主意,为了逃避久而久之悚起毛骨的他们的轻盈。
他仅仅以灵魂的步态出发。
脑袋爆裂,骨头腐烂。而肉,谁还提肉?谁还能料想肉?然而,他活着。
米多逊像一枚火箭燃亮。米多逊像一枚火箭远离。
她唱,不愿狺吠的她。她唱,因为骄傲。但必须懂得聆听。这就是她的歌,往寂静里深吠。
放弃吧,小米多逊。放弃吧,再坚持下去,你的实体要付之东流了……
这个米多逊莫少女正盛开旗帜。她的脸仅仅流露出“瞧我的旗帜”。而它们明净得兴高采烈,不禁让人琢磨:“这个旗手米多逊莫是谁呀?”因为,尽管她浑然不察,这却是一面面毫无意味的旗帜。
因此,欣喜或着魔的米多逊去往大扩展的许诺之地,以求活得更激烈,而从那里又奋然奔赴雷同的诺言掷落的地方。
不仅仅基督被钉十字架。这位也被钉,米多逊被刻在死路此刻的刺蒺藜多角形之中。
远超过法官的判决,远超过城池的崩溃。他的伤口的饱满使他与一切偶然隔绝。他遭殃如掌权柄。
糜软的身体上,围剿与猎获之头,废柴的暴君之中。
光线笔直而来,笔直而去,从未进入任何地方。
痛苦的别针,你们在此挟制了。然而米多逊旋刚招架了。好笑的抵抗!皮肤栅栏顶着老虎牙。不过……兴许这次足矣。
他统治?不;仅仅是无人与他匹敌。
从薄雾到肉,无穷无尽的通道在米多逊国度……
不同意硬骨头,不同意泪水。不同意。从来只是飞瞥了他们一眼,这些米多逊。
为了避免卷入此类平衡木的拉锯之灾,他们更愿意列队前进,而不是独行踽踽或者一团散沙。
必须说,他们主要生活在集中营。米多逊居住的集中营,他们兴许能换个地方住。可他们担心别处怎么过活。他们害怕外面太无聊。他们被揍,被虐待,被拷打。但他们害怕外面太无聊。
屋宅内,房间里,从板条之间(穿门有许多小板条),米多逊骤现,米多逊消失,重现,重又消失。
墙中滋蔓着米多逊长谈,关于无墙、无界、无尽甚至无开端会怎样。
他展开身体的表面,为了判明方位。他否认自己的存在,为了判明方位。他为一些虚空穿衬衫,为了在另一虚空之前,挂起一丝盈满的幌子。
一旦吃饱,他们就投身高处,虚妄的高处。
无头、无鸟的翅翼,肉身落尽的翅翼飞向太阳的仓穹,还未闪耀,但为了闪耀而奋力搏击,往九霄深处开凿如同一枚未来之至福的炮弹。
肃静。起飞。这些米多逊的夙愿,终于触及了。他们来了。
波拉哥拉斯的衰老
我欲知晓为何我总是/追随我用缰绳勒住的马。
暮年苒苒,波拉哥拉斯说,我变得像一片激战过的沙场,激战于千载之前,激战于昨日,无数激战的沙场。
从未死透的死者默默游荡或者歇息。简直可以相信他们挣脱了征服之欲。
他们刚刚碰到宿敌的鬼魂,那鬼魂自己一经摇撼,便遽然狂热地向前冲刺,他的招架之势新友于硎,迫使我惊愕的心加速跳动在胸膛里,在我不愿活跃的眉头紧锁的存在中。
无人干涉,他们打响“他们的”战斗,盲目于先前的和后来的厮杀,而后来的英雄们且埋名闲荡,直到轮到他们邂逅同时代的仇敌,他们刹那间直挺起来,不可抵挡地奋迅交锋。
如此这般,波拉哥拉斯说,我到了垂暮之年,凭着这倥偬累累。
如此,犹如一座丢给曝捣鬼的庄园,我活而未活,任这凶宅如何魑魅魍魉我都已漠不关心,虽然它们照旧激情四溢,一再鼎沸地投入到一种煮茧抽丝的铺陈中,而我不能使之瘫痪。
智慧并未到来,波拉哥拉斯说。言语更加骨鲠在喉,而智慧并未到来。
在死亡平原前的衰老伊始,我仍在搜索。我总是搜察看,波拉哥拉斯说,那道童年时以骄傲筑起的渺匹的小堤坝,那时佩着绵软的武器和微尘之盾,我逡巡在隐晦的成年人的悬崖之间。
在我疯狂的防御之时,在我惊恐的岁月,我何尝没有建造多少堤坝。现在,我必须逐一查找它们的线索,活纤维已将它们遮掩。
我屈服的生命只剩涓滴,它贪婪地搜索着,那兀自挥霍的湍流,而勇敢的小建筑师的瑰丽杰作必毁成废墟,为了汲汲贪生的老吝啬鬼的利益。
离我远点吧,波拉哥拉斯说,我烦透了那绺好斗的飞蓬。我的时候到了。去吧。我的血丧失了它的胶体。我的整个存在都放下石头。
这种拆毁,源于某个和我一起生活的人的死亡。那是个女人,即适于渗入灵魂的所有走廊的人。
她落入死亡。突然之间。根本未经准许。
他携雨而来,我的老兄,据说每人背上皆有的那一位。他携雨而来,很忧伤,他尚未擦干自己。
此后我数次启程。我登上几处新的海岸。但我不能为他解忧。我现在疲倦了。我的气力,我最后的气力……他的湿衣服——抑或已是我的?——令我战栗。很快就必须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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